第七章 陰冥
柳旭這一耽擱,追出城外之時,已經不見了鐵牛的蹤影。又不知金錢幫總壇在何處,只能漫無目的的尋找。向前行了一段距離,突然從官道右側的樹林內,奔出一男一女,具是衣衫不整,滿面潮紅之色。柳旭略一思忖,「定是鐵牛入了此林,驚起了這對野鴛鴦。」當下也是疾步入內。
果不其然,入林之後,發現間隔幾步就有血跡。一路尾隨,大約一炷香過後,發現鐵牛正靠在一處大石上,閉緊雙目,受傷的右臂上升起層層霧氣,想是在運功療傷。見此情景,二話不說直接祭出輕水環,把他纏了個結實。
「大個子,如今你落入我手,要生要死就是一句話。」柳旭冷笑著說道。
鐵牛受制於人,卻是非常硬氣,翻了翻大眼珠子,梗著個脖子,來個不言不語。柳旭心道:「將他立斃於此,卻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沒準兒倒是捅了馬蜂窩,還有什麼黑牛,黃牛前來。此人看似魯莽,卻是小孩子心性,不如換個方式。」
於是說道:「牛兄,你我並無深仇大恨。那劉大劉二兄弟倆,貪圖我叔父身家,屢次前來滋擾,我也不能坐以待斃不是。我素聞金錢幫都是一些忠肝義膽之人,都是窮苦出身,竟做些行俠仗義之事。不知為何能容得下那兩個敗類,難道曹幫主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鐵牛聽了譏諷之言,立刻大叫:「不許你說我義父!他老人家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最講義氣。現在卻生死不知,俺猜是被馬大元那個老賊給害死啦。」竟然「嗚嗚」大哭起來。
「那你為何不直接殺了他,豈不一了百了。」柳旭一邊發問,一邊分析,「沒想到還有此等曲折,原本還有些猶豫,要怎麼對付金錢幫,總不能將一干幫眾屠戮殆盡。而且自己殺了劉氏兄弟,想來他那妹子也不肯干休。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斬了馬大元,徹底消除根源!」
鐵牛一邊抽泣,一邊哽咽著說道:「俺也想去殺了那老賊報仇,可是他把我義母和小弟藏了起來,俺咋找也找不見。這才假裝投靠他,聽他的話,他讓俺幹啥就幹啥,等救出她們娘倆再說。」
曹軍其人,老成持重,做任何事都留有餘地。而馬大元卻恰恰相反,老奸巨猾,貪婪無比,對府城的繁華垂涎已久。數次慫恿曹軍,讓他把勢力邁入州府,卻都被拒絕。不過最近府城多事,馬大元瞅准了機會,與一個散修勾結,弄死了曹軍,還綁了他的妻兒,以此來要挾幫眾。
柳旭知道了原委,看出鐵牛也是忠義之人,當下把輕水環一收:「走,帶我去總壇,我幫你尋找親眷。」
二人翻山越嶺,行了三十餘里,到了一處小小的村落。此地依山傍水,很是幽靜,而且還有人在田中勞作。柳旭也是大為驚奇,看來鐵牛所言不虛,曹軍果真是經營有方。
到了村子中央,鐵牛直接敲響一面大鼓,不一會兒就有數十人聚集。只聽下邊有人竊竊私語,這不是鐵牛嗎?曹幫主失蹤之後,這小子第一個投靠馬大元,真是不仁不義,枉顧幫主還把他當成親生兒子樣看待。
聽了這些話,柳旭也有些同情鐵牛。可想而知,他平日里受了多少白眼兒,卻是有苦說不出。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馬大元才姍姍來遲。
柳旭在一旁偷眼觀瞧,這馬大元身量中等,白面無須,手握一把摺扇,看似精鐵所鑄!只聽他說道:「鐵牛,你為何擅自聚集幫眾?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
鐵牛如若未聞,面對著人群,大聲說道:「今日召集大伙兒,請為我鐵牛做個見證。老賊馬大元,勾結外人,殺害我義父。還把義母和小弟關押,這老賊罪該萬死。」
底下人轟的炸開了鍋,殺了這老賊,鐵牛你可有證據?還有幾個漢子拔出武器,擋在馬大元身前。
馬大元推開幾人,陰笑著說道:「就知道你小子是假意投靠,也樂得陪你玩幾日貓捉老鼠的遊戲。今日你按耐不住跳了出來,難道就是依仗這個毛頭小子?兄弟們給我上,你們幾個對付鐵牛,我來收拾這小子!」
柳旭見事已至此,也不廢話,輕水環脫手而出,轟向馬大元面門。
「你也是修士,我命休矣!余道長救命!」馬大元連聲怪叫,拿手中鐵扇抵擋。那凡鐵所鑄的扇子,哪能抗衡法器,直接炸了個粉碎,反倒一大半碎片鑽入其體內,在地上滾動記下,隨即不動。
鐵牛雖然受傷,收拾那幾個雜魚卻不在話下。逼問一番之後,得到的回答卻大失所望。說是親眷被余道長帶走,他們也不知具體的下落。那些聚集的幫眾一聽,事實果然如此,也是氣的拳打腳踢。不幾下,那幾人也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此時鐵牛彷徨失措,又要哭出來的樣子,抽抽噎噎的說道:「有…有…位什麼余道長帶走了我義母和小弟。柳兄弟,你看現在咋辦?」
還沒等柳旭開口,有個面目陰沉的幫眾甲說道:「我見馬大元數次往後山去過,也許余道長在那裡也說不定。」
柳旭聽了這話,也不及細想,當務之急是救人要緊,連忙勸說鐵牛:「先別急,你如今有傷在身,若不抓緊治療,日後怕是要廢了。你就在這兒修養,我去後山找找看。」
說完提氣縱身,一步就有五丈遠,瞬間就到了山林邊緣。深入十餘里之後,發現一處水潭。只見一個極為年輕的道人,正站在一座竹樓前!
柳旭一看之下,立刻驚的掉頭就走。那道人笑著說道:「道友既然來了,為何又急著離去。此地景色優美,正是一處上佳的埋骨之地!」
原來剛剛用忘氣術觀看此人,見其真氣滾滾,好似狼煙一般直衝天際,至少是開了七八處竅穴的高手。這望氣之法,是荀大夫教授,只需把內息搬運至雙目即可,叫真瞳術。
那道人接著說道:「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臣服於我,要麼被我煉化成陰魂,還是臣服於我!」說罷哈哈大笑,認為自己言語非常幽默。見柳旭毫無笑意,居然學那鐵牛般撇了撇嘴,嗚咽著說道:「我說的不好笑嗎?你為什麼不笑?嗚嗚嗚,你為何不笑?」
「此人不是神經錯亂,就是內心變態之輩!想用言語打動對方,看來是絕無可能。那曹軍妻兒,想必也是凶多吉少。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輕水環從水面上極速劃過,攻向對方。
那人似是毫無所覺,依舊沉浸在內心世界,又哭又笑。眼看著就要沾身,其體內鑽出一個滿臉青色、雙眼空洞的幼兒,張口咬住輕水環,吱吱作響,一縷縷黑煙散發而出。
此人是陰冥宗弟子余元東,旁門左道之一,專以祭煉生人魂魄,吸收怨氣為道。初練之時,受怨氣侵染,經常神智錯亂,不辨東西。余元東出師不久,聽聞柳州府有秘府將要出世,這才覓得此地。與馬大元一拍即合,狼狽為奸,煉化了曹軍一身精氣。並把祭煉數年的幼兒寄居馬大元體內,以便日後行事。見柳旭資質絕佳,才化作那幫眾甲,將其引到此處,想要把他化做陰魂。
柳旭哪曾見過如此邪門的法術,操控輕水環倒飛而回,在身周旋轉,做防禦姿態。心道:「若是被它怨氣侵染,污了法器,可後悔莫及。」
那幼兒嘎嘎尖笑著飄飛過來,口中吐出一道黑乎乎的氣浪,噴向柳旭面門。離著還有五丈距離,一股腥臭難聞的氣息已經鑽入鼻孔,立刻頭昏腦漲,內息都運轉不靈。連忙封閉周身毛孔,把輕水環化為一滴水珠吞入口中。受此寒氣一激,方才覺得好過一些。
這道氣浪,乃是余元東採集萬年茅坑中的污穢之氣,與那幼兒的怨氣祭煉相合,從而煉成的一門法術,香瘴迷魂術。中者立刻骨肉分離,哀嚎數日而亡。
柳旭方一交手,立刻處處受制,好似這余元東是他的剋星一般。眼看著香瘴迷魂術到了近前,當下一個前滾翻,「噗通」一聲,跳入水潭之內。
那幼兒在水面上來回巡索,面現掙扎之色。余元東見此,口中傳出「嘰嘰咕咕」之聲,似是一種咒語,逼迫其入水追殺。
柳旭甫一入水,口中玄冥重水急速跳動,直接從鼻孔內鑽了出來。剎時,這水面好似燒開了一般,沸騰而起,嘩嘩大響,轉瞬間化出一條水龍盤旋,玄冥重水正在中樞之內。
當下福至心靈,符籙一引,水龍咆哮著把那幼兒吞下,潔白透明的軀體,瞬間呈現烏黑之色。緊接著一聲龍吟,沖向余元東身後竹樓。「爆」,一聲斷喝之下,水龍立刻解體,好像是下了一場及時雨,噼里啪啦的落於竹樓內。而那個幼兒陰魂,已經化作常人模樣,躬身一禮之後,轉世投胎去了。柳旭沒想到還有這般變化,居然如此輕易的就破去了此術。
須知玄冥重水乃是數萬年海眼孕育而出,至清至凈,滌盪一切污穢。若是得了百滴祭煉成法寶,那可真是號令天下萬水,威力無邊,連那北海龍王也要懼怕三分。剛才柳旭還怕法器被污,真是可笑至極。
余元東辛苦祭煉的法術被破,連陰魂也搭了進去,怒吼道:「你這小白臉竟然壞了道爺的法術,真是該死。定要將你抽取魂魄,日日折磨。」當下變戲法般的,手中多了一枚雞蛋大的丹丸,紅光閃閃,氣息誘人。隨後張嘴一吸,化作蚯蚓般的一條紅線,順著鼻孔鑽入腹內。緊接著跪倒在地,身體一刻不停的來回抖動,好似有非常邪惡的東西要孕育而出。
這枚丹丸,叫燃髓仙冥丹,惡毒至極。以九九八十一種劇毒之葯煉製而成。吞下之後,短時間內使人忘記一切痛苦,透支壽元,提升三倍實力。余元東因為所修功法的緣故,再加上辛苦祭煉的法術被破,神智已經不清,只想著要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死柳旭。因此,才使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看他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定是非常厲害的法術,若是發了出來,怕是無力抵抗。不如趁他虛弱之際,先發制人。」當下輕水環急射而出,直取其頂門,丹田內白塔符隨之而動,一道劍氣,「咻」的斬向其身體,兩般手段具發,來了個雙管齊下。
調動這枚白塔符劍氣,是柳旭保命的手段,輕易不敢動用。只因這符籙消耗太大,若是不能殺敵,只能任人宰割。不過面對未知的恐懼,也顧不得那些,破釜沉舟般發了出去。
玄冥重水在日光下閃著七色光芒,馬上要洞穿了余元東的頭顱。緊隨其後,劍氣嘶嘶聲中,也要將其劈成兩半。眼見要斬殺對手的一刻,只見其猛然站起,手指連彈,輕易的將玄冥重水和劍氣擊飛,巨吼一聲,直接撲了過來。
此刻柳旭消耗巨大,左躲右閃。不過終究慢了一絲,小腿上被撕下一片血肉。這下可好,伴隨著劇痛,一股陰氣鑽入體內,整隻左腿都變得僵硬,踉踉倉倉後退。
余元東一擊得手,把這片血肉放入口中來回嚼動,血水混同口中綠色的涎夜滴落,雙眼內燃燒著兩簇火苗,指甲長至三寸,繼續撲出。
柳旭輕水環脫手,唯一保命的手段白塔符也已用盡,再加上受到陰氣襲擾,真是狼狽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