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市,第一人民醫院門口。
太陽即將落下,夜色席捲了半邊天。
余歆剛從醫院裡出來,他拿著兩顆靜心丹坐在了一處台階上,面無表情,目光獃滯。
醫生給他的診斷結果,依舊是精神壓力太大,導致嗜睡夢多,並且說他只要吃幾顆靜心丹就會有所好轉。
看著手中兩顆小藥丸,余歆的內心一片死灰。
他這病,大概是沒得醫了,而且還有可能會跟他一輩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這輩子可就全完了。
不僅他的正常生活會受到影響,而且以後他想參加工作估計也不會有人要他,甚至也不會有女孩子願意和他這樣隨時可能突然犯病的人結婚生子……
以後的人生,他也許會很孤獨。
「抬起頭來。」
忽然,他的耳邊再次傳來夢中的那個聲音。
「泥瑪!這幻覺又來!」
余歆忍不住的口吐芬芳。
這夢裡的東西可是害他不淺!
在今天下午他即將把心法拒收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幻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他錯過了最佳的拒收時機,並使得他昏睡過去,導致他的頭部撞在了那光團之上,接收了最廢最沒用的《衍衍生息術》。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時這坑爹的幻覺還讓他主動去接收那《衍衍生息術》。
「抬起頭來。」
這聲音又傳來一遍。
余歆自然是不會抬頭的,今天下午他就是因為聽了這聲音才倒霉,誰知道他這一抬頭會不會再次出現什麼倒霉的事情?
「抬起頭來。」
可這聲音依舊沒有消失。
余歆本以為自己只要一直沉默下去,倒霉的事就不會發生。
但接下來這個聲音就像是永無止息一般,一直在他的耳邊不停的循環著,使他現在本就鬱悶的心情煩躁到了極點。
「抬起頭來。」
「抬抬抬!抬你妹的!」
余歆直接把手中的顆藥丸一摔,抬頭看向天空:「我就不信這天上還能掉顆流星把我給……」
當他抬起頭看到天空的那一剎那,口中的話語戛然而止,臉上憤怒的表情也變得獃滯,一時間,他連張著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只見那本應快要被夜色籠罩的天空,此刻竟然萬里赤紅。
而將這天空染色的東西,則是一顆太陽大小的球體,但它通體的顏色,卻如鮮血一般紅艷。
此刻的余歆很清楚,真正的太陽早就已經落山,現在該是夜幕降臨的時候。
「咕嘟……這也能是幻覺?」余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天上確實是沒掉下來流星砸他,但這砸他的東西,好像比流星還要恐怖。
血色的球體在天空中不停擴大著,它正在飛速的落下來!
跑!趕緊跑!
余歆下意識就要運轉真氣起身逃離這裡,心中大罵這幻覺果然爹坑!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將真氣釋放出來,就只見那天空中的血色球體瞬間擴大千萬倍,將余歆視線中所有的事物都給淹沒。
嘭!
一聲巨響,余歆只感覺自己全身脫力,頭腦昏沉,再一次的昏迷了過去。
當他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出現在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他又做夢了。
不過這一次,似乎和以前的夢境有些不同。
因為在這裡,沒有那顆紅色巨樹,而他也不是那長發白衣的模樣,手中也沒有握劍。他只是穿著一身黑色校服,留著一頭短髮。
他活動一下身子,發現他在這裡還能夠控制自己的**。
這裡不是他之前的夢境。
「誓約受理人,妍希,已與誓約發起人建立意識連結。」
忽然,他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緊接著,天上就降下一道聖潔光影,落在了他的身前。
片刻后,從這光影里,走出了一名身穿紅衣的女子。
余歆皺眉打量對方几眼,只見女子以艷紅絲紗遮面,看不清容顏,一頭白髮不加攏束,散於肩頭,一身紅衣妖艷似蝶,身姿妙曼,腳踩一雙紅色繡花鞋,好似古時女子出嫁時所穿。
還沒等余歆開口發問,紅衣女子就先道:「你這一世,名字可還是余歆?」
余歆在聽了女子的聲音之後很驚訝,他非常確定對方就是他之前那夢境中的光影。而且在今天之內他耳邊出現的所有幻覺,也都是這個女子的聲音。
「不明白你說這一世是什麼意思,但我的名字確實叫余歆。」雖然此刻他心中有很多疑惑,但還是先回了對方的問題。
「你有沒有聽說過輪迴?」紅衣女子問。
「前世今生之類的事?聽肯定是聽過,但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存在?」
「世間確實存在著輪迴,只不過在你所處的這片大陸上,幾乎沒有人能觸及到那等境界。」
余歆聽完后,搖頭苦笑道:「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其實我前世是個即將飛升的超級強者,然後因為某些事,突然選擇了自殺進入輪迴,最終就變成了現在的我?」
不可否認,他確實曾這樣幻想過自己的夢境都是真的。
女子點點頭:「這件事對你來說,確實不難理解。」
見女子點頭,余歆臉上的苦笑就更濃了。
如果夢裡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就不會被賜予這《衍衍生息術》了。
而且他現在也是在夢境里啊,可在這個夢裡竟然有人告訴他,他做的上一個夢是真的?
那結果還不都是夢嗎?
「你最近經常會做些奇怪的夢?」女子道。
「我現在不也是正在做夢嗎?」
「這不是夢,而是你我二人的意識連結之後,短暫構建起來的精神世界。」女子又道。
意識連結?構建起來的精神世界?
余歆自然是不信這鬼話。
兩個人的意識和精神怎麼可能連結到一塊?
余歆不耐煩的罷了罷手,說道:「行了行了,我不想走流程。劍呢?給我,只要我割了腕,這夢就能醒,對吧?」
「聽我說完前因後果,你自然便會醒來。」女子說道。
「那你繼續說。」
「你最近所做的那些夢,都是你前世在紅塵樹前許下誓約時的場景。而我則是當初在紅塵樹前,接下你前世所許誓約的受理人。我之所以在你的今生過來尋你,是為了監護你去達成你前世許下的誓約。」
「如果沒有那什麼誓約,是不是我就不用再天天做這些怪夢了?」余歆問了一句。
「不錯。」
一聽這話,余歆瞬間就來了精神。
既然這夢境能把他身上的痛覺給帶到現實中去,那是不是只要他在這裡解決了自身嗜睡多夢的問題,現實中的他也就可以擺脫這些夢了?
想到這裡,余歆立即問:「那有沒有辦法讓這誓約解除?」
「有,但誓約解除之後,你會被天雷劈到神魂破滅。」女子回道。
聽此,余歆果斷打消了之前的念頭。這夢境中的痛覺可是能被他給帶到現實中的,如果真的給他來個神魂俱滅的話,他不敢保證現實中的自己不受影響。
余歆嘆了口氣,又問:「照你所說,我做的那些夢都是真的,可為什麼我一個即將成仙的人,不去選擇飛升,反而要進入輪迴?」
「因為情債。」紅衣女子說。
「情債?」
余歆不禁想起了在之前的夢境中,他穿著一身白衣,口中經常會念叨著:天道難行,情債難償,本是飛升成仙日,不願負情向天行……
「多大的情債?能讓一個人放棄飛升?」余歆道。
「情債輕重我不好評斷,但你前世是個負心漢,欠下很多情。」女子說。
余歆瞬間就皺了眉,鄭重的說道:「我這人老專一了!」
「可這和你前世有什麼關係?」
「好吧……你繼續說。」
紅衣女子繼續道:「你前世許下的誓約,就是希望你自己能夠在來生,將所欠下的情債都給還上,否則就甘願被天雷劈到魂神俱滅。也正是因為存在這場誓約的緣故,那些被你前世虧欠的女子,她們在輪迴之後,都會或多或少的出現在你的身邊。」
余歆搖頭嘆道:「真是夠扯的。」
「無論你信或是不信,我都已將前因後果告訴了你,接下來你便去還你該還債吧。」
說完,紅衣女子玉手一揮,隨即一顆透明菱形,手機大小的石頭,便出現在了余歆的手中。
女子又道「這是前緣石,當你拿著它接近被你前世所負的女子六仗之內時,石頭便會亮起。你還的債,都會被這顆石頭用法則來衡量,當這顆石頭徹底被紅色的光注滿時,那便是你情債償盡之日。」
余歆顛了顛手中的石頭:「你這台詞配上這道具,我差點就信了。」
紅衣女子不以為意,繼續道:「那些女子在輪迴之後,腦海中應該還帶著前世的記憶,只不過她們的那些記憶復甦的會比較慢。就算你不去找她們,也許某一天她們也會來找你。」
「你這台詞說的也差不多了,該讓我醒了吧?」余歆嘆息了口氣。
紅衣女子不再多說,玉手再次一揮,整個白茫茫的世界,在余歆的眼中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
就在余歆意識模糊的時候,紅衣女子好像想起了什麼,又開口道:「余歆,你這一世還叫『余歆』,那也許真的就只能成為『多餘的愛慕』。」
聽著女子的話,余歆不以為意,他不會在乎一句夢裡的話。
即便「歆」確實就是愛慕。
……
當余歆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坐在醫院的門口。
而他身邊一切的事物,似乎都和他入睡之前的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變化。
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山,天空還沒有完全被黑夜籠罩……那兩顆被他摔在地上的藥丸,到現在才剛撞擊在地面上,不斷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余歆不禁有些茫然,好像在他入睡做夢的這段時間裡,現實中所有的事物都被靜止了。
他伸出手去,想抓住旁邊的鐵欄杆起身,可在伸手的那一刻卻忽然發現,他的手中還有著什麼東西。
當他攤開了手掌,一顆透明菱形的石頭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是那夢境中的前緣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