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非煙今日如此大膽試探探春是因為之前她哥哥回來忽然拉著她問了許多探春的事情,她看得出來,哥哥似乎很關注她,所以才仗著兩人的關係以開玩笑的方式問一問她,雖說探春沒有正面回應,但依她對探春的了解,至少現在,是不願意的,看來哥哥要再加把勁才好。
探春在王府用過晚飯才回來,天色已晚,只好第二日去找黛玉。
見了黛玉先把非煙說的話告訴了她,又加了一句:『依我看,這位程姑娘大概是耳濡目染,有程大人的風範,姐姐可以放心了。』
黛玉點頭,其實這次不同於上次,賈府,何況還是鳳姐兒做的媒,拒了也就拒了,這次可不一樣,是自己恩師親自提出,沒有重大理由,拒不得,還好的是目前看來,這位姑娘似乎不錯。
程大人的膝下兒女不少,大女兒嫁的是同在軍機的黃大人,二女兒是吏部方大人的夫人,還有兩個兒子,一個走的武舉,目前在御林軍里是個頭目,還有一個走的也是科舉,不過是前兩榜了,也在翰林院供事,他這一家,個個不同凡響,只有這位小女兒,因為比這些姐姐哥哥都要小的多,所以尤其得寵愛,留到如今正是十六歲,上門說親的人不計其數,以她的身價,配給皇子也是綽綽有餘的,不過程穆柯老謀深算,他的兒女,沒有一個與皇室沾邊的,這位小女兒自然也不會把她送到裡頭去,正好讓他遇見了林子清,看重他人品清貴,家世簡單,女兒嫁過去不會受苦,才肯把女兒許給他。
程大人遞了消息,林子清自然要請人去提親,只是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哪知道這些事,黛玉不僅不知道,而且不便出面,最後還要托到賈母這裡來,還好,她始終認為有黛玉在,林家那邊與賈府就好比一家,所以也很願意出力。
只是這樣一來就難免有個問題,要辦聘禮,必須動用錢莊的存款,如今錢莊剛開,不能有缺口存在,不然就會壞了名聲,但是這件事也馬虎不得,聘禮不可能太少。
探春之前只顧著高興,竟然忘了這個,忍不住有些頭大,最近用錢的地方太多了些,似乎不夠用了。
雖然如此,探春還是特地寫信交代了趙風,目前錢莊的錢先緊著林子清用,不管多少,只要錢莊還有就提給他。探春的想法是大家是朋友,而且放長線掉大魚,現在要先幫他過了這一關。
趙風看過後,沒有給探春回信,卻給黛玉去了一封信。
這件事他不能跟探春說,國泰的擋手李升昌卻明白告訴了自己,如今錢莊里實有的是十八萬多,放出去的一共是十萬左右,錢莊里收的票子有七萬多,這些是絕對不能動的,若是這次讓趙風提錢,即便是能夠,只怕錢莊也會分文不剩,新開的錢莊與那些老字號不一樣,決不能有虧空存在,事關聲譽。
但趙風也知道,即便如此,探春也不會攔著不讓林子清提錢,何況本來就是他存的。
他寫信給黛玉是希望她能與林子清溝通,雖說這件事她也難辦,但總不能讓一個剛開起來的錢莊垮台,垮過一次,以後可就難成功了,架子總要支撐住。
黛玉看過才知道探春陷入了窘境,當下便從庫房挑了兩件瓷器,親自送去趙風那裡,請他賣掉。
這兩件瓷器是宋朝的遺留,難得的是一對,所以值錢,至少也要十萬兩銀子,當年林如海把許多錢都換成了這些東西。
林子清沒想到她拿了這個來,自然不能受,萬一被探春知道,只怕會不高興,黛玉只好帶回去,先找探春說個明白。
探春聽了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她畢竟沒有開過錢莊,所以之前不知道這裡頭的厲害關係,如今聽黛玉說了,便安慰道:『姐姐,你不必替我著急,我有數,只要錢莊還有錢,林大哥儘管去提,我不過是緊張這一段時間,等到香菱與薛大哥,寶姐姐與潘公子,還有林大哥和程姑娘的婚事了解,自然有大把銀子進賬,到時就不用愁了。』
「只是現在該如何?妹妹不必擔心,這種東西我庫里還有不少,當了就當了。」
探春忍不住笑道:「姐姐倒是財大氣粗,不過這個真的不必了,我會想辦法的。」
「雖說我不大懂錢莊如何運作,但聽說這次哥哥再提出錢來,裡面就要有虧空了,不管做什麼,最要不得的就是虧空,何況錢莊這個生意,最是靠信用,一次出事,以後就難辦了。」黛玉忍不住皺眉。
探春倒是不在意:「姐姐還說不知道,我看姐姐懂得不比我少嘛。是不是趙大哥告訴你的?」
「我好心來幫你,你到來打趣我,錢不給你了。」
探春本就不想要她的錢,她其實已經有了辦法,畢竟只是短期的虧空,每個錢莊都在所難免的,只要檔手精明機靈一點,根本不會讓人發現破綻,而且今時不比往日,林子清和潘望舒都入了朝,有這兩個強大的後台,錢莊哪能這麼容易就倒下去。
從黛玉那回去以後就給趙風傳了信兒,若有人提錢,先從同行開業的時候給的堆花里提,先動四大錢莊的,實在不夠再動用阜盛的,雖說兩家做了聯號,但畢竟合作不久,這個時候不能漏出捉襟見肘的樣子來。之前開業聲勢造的大,堆花不少,四大錢莊都是每家一萬兩銀子,而且後期都直接轉存了,動用它們的也不算過分。
仔細盤算一下,下一年的事實在不算少,先是薛蟠大婚,緊跟著就是寶釵的婚事,林子清的婚事雖說日子未定,但想必也會安排在明年,這樣說起來,倒是迎春,明年就要十五了,卻還沒有商議婚事,上一世是老太太厭煩了那邊,所以懶得理會,這一世迎春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按說不該如此,最可氣的是,探春有些不記得當初孫紹祖是哪一年要娶迎春的了,看來是時候跟老太太提個醒了,只是這話無論如何不能從探春口中說出來,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管這種事會讓老太太不喜的,而且大太太也不見得樂意有人插手她的事。
這樣說起來,能管這件事,自己還能說上話的就只有鳳姐兒了,如今她們姐妹搬進了園子,鳳姐兒還是住在外面陪老太太,探春又經常跑去黛玉那裡,倒是有些日子沒有跟她好好說話了。
這日天氣正好,微風和煦,探春請了迎春惜春,寶釵,又派人叫了黛玉過來,打算一起採花,腌些花醬,對此侍書表示很無奈,她明明是問姑娘要不要采些花做胭脂,她之前看過府里有些丫頭會做這些東西,雖說姑娘們不缺這個,不必親手做,但她覺得挺有意思的事,所以姑娘問的時候就提了一回,誰知道到了自己姑娘這兒就變成了花醬。
寶釵聽說的時候也表示有些驚呆,她知道有些姑娘閑來無事會做這個,但她不愛這些東西,所以寧願花大把的時間調製冷香丸也不願做這個,不過用花來做醬,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探春是之前在寶玉那裡看到的,襲人說是太太給的,雖說她要送給探春,探春卻不肯要,不過想法稀奇,她倒是願意自己嘗試嘗試。
不過這也不過是個由頭而已,她一早派人去叫了鳳姐兒,鳳姐兒如今忙的很,卻還是答應了過來。
花自然是丫頭們去採的,她們幾個就坐在亭子里看著她們把花清洗乾淨,動手摘個花瓣而已。
坐了不一會兒鳳姐兒就忍不住說道:『我當叫我來有什麼好玩的,竟然是陪著你們摘花瓣,你們倒是清閑。』
探春笑道:『知道你忙,特地把你叫過來來,讓你清閑清閑,姐姐還不謝謝我們?』
「你是好心,只是這一堆事還等著我,我如今是清閑了,之後可就不得清閑了。不過妹妹們難得叫我一次,我要知趣,不然下回你們就不叫我了。」
寶釵笑道:『我們倒是想每回都叫上你,不過怕你忙,不敢叨擾你。』
如今沒有大人在,只有她們姐妹幾個,平常交情又都不錯,說話便少了許多顧忌,鳳姐兒笑道:『我再忙也比不過妹妹,妹妹如今要做的多了,也不知道時間夠不夠用。』
寶釵一聽是打趣她的話瞬間有些不好意思,探春卻暗呼,真是要什麼就來什麼,她還怕忽然把話題扯到迎春身上有些奇怪,現在她自己送了一個梯子下來,自己當然要好好順著往上爬了。
看寶釵不接話,探春笑道:「鳳姐姐,你當心這樣說話,以後寶姐姐就更不讓叫你了,說不定連她們家門都不讓你進。」
「妹妹倒是提醒了我,我給寶妹妹陪個不是,以後可千萬別不讓我進家門。」
寶釵斥道:「她亂說,三妹妹也跟著起鬨,當心。。。」
黛玉起鬨「寶姐姐是想說當心嫁不出去。」
迎春趕緊接話:『三妹妹還小呢,沒什麼可擔心的。』
探春笑道:『二姐姐說的是,我都還沒有及笄呢。』
說者有心,就看聽者是否有意了,這話是迎春說的,探春又提到及笄二字,想必鳳姐兒不笨,應該已經猜到迎春的心思了,現在要看的是她是否有心幫忙。
「二姐姐都沒有著急,我才不急呢。」探春還是加了一句,她要再推一把,這件事說起來鳳姐兒是可幫可不幫的,迎春雖說也是養在老太太跟前,但並不得老太太寵愛,雖不至於虧待了她,但有什麼事也想不到她,不然不會到如今還是對她的婚事不管不問,相比起來,寶玉從幾年前就有老太太和太太問他相看了,就是探春老太太心中也有主意,只是她如今還小,所以並未提出來而已。這件事她若是提醒了呢,在老太太那裡落不到好兒,反而有可能得罪大太太,她不是怕大太太,卻厭煩與她這樣的人糾纏。
「我好心幫你解圍,你卻轉頭來取笑我。」迎春假裝生氣。
黛玉笑道:『三妹妹,二姐姐雖說不急,但有人替她著急啊。鳳姐姐可是她的親嫂子,說不得心裡著急。』
鳳姐兒一聽,心中忐忑,畢竟她雖然在那邊住著,名義上依然是大房那邊的人,迎春也算是自己最親的一個妹妹,平日倒沒覺得如何,今日黛玉主動提起,她倒覺得有些不好回答,畢竟她並未替迎春想過這件事。
寶釵笑道:「你看看你們,越說越沒有規矩了,還不快住嘴。」
探春連忙作勢拿帕子遮住嘴巴:「規矩,規矩是要有的,一時忘記了。」心中卻忍不住偷笑,自己這位寶姐姐當真是個人才,看出鳳姐兒不好接話,就出面做這個黑臉了。
消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知道鳳姐兒忙,探春也不敢多留她,便讓她先走了,她們姐妹幾個依舊坐在亭子里摘花瓣,實在是有些無聊,而且探春不知為何,並不喜歡作詩,她對此歸咎於當初進皇宮時被皇后要求作詩留下了陰影。
這邊鳳姐兒回去后,想想今天聽到的話,不管她們姐妹是不是故意的,迎春的事是在自己心中留下了印象,只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兒,沒有主動上門提親的道理,大老爺來往的都是些什麼人,就算來提親,答應了也是禍害,這件事賈璉倒不是不能管,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剛得到消息,賈璉在外面養了一個女人,這女人還是那邊尤氏的妹妹,她這幾日就是在籌劃這件事該如何處理,說起來,她心中也有些怪尤氏,天底下是沒有男人了嗎,非讓自己的妹妹來貼賈璉。
所以迎春的事雖說知道了她如今也無心去管。探春這次是失誤了,沒有看準時機,只是她並不知道,還以為鳳姐兒人不肯上心,這幾日都沒有聽到任何消息,便有些灰心。她最擔心的還是迎春,她性子溫吞,那日肯配合自己已是不易,如今卻沒有一個結果,讓自己沒法跟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