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趙風早早就來赴約,見了薛蟠,迫不及待的要見香菱,薛蟠只當他是尋妹心切,只好把香菱喚出來見他。
趙風見到香菱的瞬間就按探春說的感嘆道:「像,實在是太像了。」
薛蟠看他只管盯著香菱看,忍不住問:『趙大哥說什麼太像了?』
趙風這才假裝回過神來:『雖然我與妹妹分散多年,但她走失時已經五歲,樣貌即便有變,大體還是有印象的,這位姑娘與我和母親想的妹妹的模樣簡直太像了。』
又回過頭來問香菱:「不知這位姑娘家中可有什麼人?」
香菱看了薛蟠一眼,才答道:『家中還有一位哥哥和母親。他們很是疼我,沒想到.……』說著便淚如雨下,其實這都是探春一早與香菱說好的。
薛蟠一聽,更是信了幾分,只怕這香菱就是趙風一心尋找的妹妹了。
只是這時趙風卻說道:「可惜,這位姑娘雖與我妹妹極其相似,卻並非我妹妹。」
薛蟠忍不住驚呼:『不是?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妹妹右鬢旁有一塊胎記,這位姑娘卻沒有,可見不是我妹妹。」
薛蟠鬆一口氣,既然不是也就沒有關係了,便使眼色讓香菱下去。
趙風卻又說道:「雖說不是我親妹妹,但我與這位姑娘也算有緣,她與我妹妹都是可憐人。我母親又老了,思念妹妹成疾,所以我想認下這位姑娘做妹妹。不知薛兄弟肯不肯?」
薛蟠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反轉,他一時搞不明白,說起來趙風這個要求提的合情合理,自己好像沒有拒絕的餘地。
趙風再接再厲:『昨日聽薛兄弟如此說,我只當是尋妹有望,便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如今人沒有找到,讓我如何像她老人家交代?』
趙風一面說一面痛心疾首的樣子,薛蟠看了也不忍心:「如此,趙大哥就把她領回去好了。」
他是獃性子,一遇到急事就不能思考,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答覆。
趙風一聽卻是正中下懷,連忙道謝:『薛兄弟成人之美,趙風感激不盡。只是不能讓薛兄弟吃虧,當初買這位姑娘的銀子我一定照價給。』
薛蟠擺手:『我們兄弟,算什麼這個。豐兒,去太太那裡,把香菱的賣身契拿來給趙大哥。』
趙風一聽簡直喜不自禁,他這樣一來省了自己不少事,當下也不拒絕,只等豐兒把賣身契送來,留了五百兩銀子帶著香菱便離開了。
話說豐兒能這麼快送來賣身契還是因為薛姨媽一早就準備好了,單等著他來取呢。
這件事辦的如此順利,多半是趙風演的賣力,哭的情深意切,薛蟠又想的簡單,便上了當。
話說這邊香菱被帶走,趙風不敢現在帶她回家中,一起住著的,彼此都知道各自的底細,到時候可就說不清楚了。這也是探春讓他認香菱做妹妹,卻不能說是親妹妹的緣故,將來香菱一定是從這裡出嫁的,到時候只說是趙風認的乾妹妹,不會有人說什麼,但若是趙風的親妹妹出嫁,那些知道底細的人豈不是會起疑心。
清香閣薛蟠常來,也不能住在這裡,最後趙風把她安排在了布莊的後院,因為這裡姑娘來往的居多,薛蟠也不常來,在這裡最合適不過,又留了一個小丫頭服侍她。他先回去跟母親商量好這件事,他的母親最通情達理,知道這是東家託付的事,又是為這麼一位可憐的姑娘,自然願意配合。
這邊薛蟠雖說把香菱送了出去,但想想總覺得不對,所以在用晚飯的時候,特地把這件事告訴了薛姨媽,薛姨媽一聽忍不住嘆氣:「你這事做的太糊塗了,香菱可是你的人了,怎麼能讓人家這麼帶出去?」
薛蟠這才明白過來,他終於知道是哪裡不對了,是香菱的身份,只是人已經被帶走了,他該怎麼辦呢:「母親,人已經帶走了,怎麼辦?」
「這?你不是認識他嗎?那快去把這件事說明白,把人帶回來。」
寶釵插話:『媽媽,我看人家趙公子不會輕易放人,香菱是他留了五百兩銀子,拿了賣身契走的,說起來,如今跟哥哥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薛蟠嚷到:『怎麼沒有關係,我就不信,他還能把香菱嫁給別人。』
寶釵也不答話,她知道這件事探春一定計劃好了,這個時候才不會與他爭吵。
趙風先帶著香菱回去認了母親,改了姓,才來找薛蟠,說自己沒想到香菱原來是他的人,只是現在自己已經認了她做妹妹,而且因為自己母親與她一見如故,所以改了她的姓,如今算是趙家的人了,既然是他們趙家的人,自然不能再由著薛蟠把她領回去,但是也不能不管,所以他的意思是讓薛蟠娶了香菱做正妻。
薛蟠是覺得無所謂的,反正他想要多少女人,院子里有的是,所以是無可無不可,回去告訴了薛姨媽,薛姨媽聽了寶釵的話,自然也同意,所以派人去趙家提了親,年底成親。
因是娶正妻,薛家有的是錢,所以聘禮送的極厚,如此一來,香菱的陪嫁也不能太少,只是如今探春手裡錢不多,錢莊的錢不能亂動,只能拿出五千兩銀子來,她想來想去,沒有辦法,只好先去找黛玉借一萬兩,黛玉二話不說便拿了出來。
有這一萬五千兩銀子在,嫁妝也不會太寒酸,趙風的意思是,自己雖然沒有那麼多錢,但既然認了她做妹妹,自然要添上些,這些年探春給他的錢不少,所以自願再添五千兩。
探春不許,認下香菱已經是幫了自己的大忙,不該讓他再破費,何況他將來要娶黛玉,要的銀子多著呢。
但是趙風的回復也很堅決,他說香菱與他母親有緣,雖說是認的乾女兒,但就好比親生女兒一樣,就是自己這裡,也是把她當親妹妹看,沒有妹妹出嫁,哥哥卻不出嫁妝的。至於他與黛玉的事,他並不擔心,有主子在,將來還怕賺不回銀子么?
他這話說的很得探春的心,既然他肯如此看重香菱,探春也樂見其成,畢竟對付薛蟠,必須有強硬的人做後盾才好,不然只怕香菱受欺負。
如今薛姨媽是雙喜臨門,每天忙的不可開交,只是除了他們,賈府中的人卻並不知道薛蟠娶的這位趙家的姑娘就是香菱,只知道家裡也是做生意的,還以為與薛家有關係。
探春雖說也高興,但她一下撒出去這麼多銀子,雖說不至於心疼,但帶來的麻煩卻也不小,她存了這些年,除了投在錢莊裡頭的,目前自己手裡不過一萬兩,拿出五千兩給香菱,剩下的五千兩是專門留給迎春的,她若是沒記錯,大老爺就是因為五千兩銀子把迎春給賣了,所以現在她不敢把錢都給香菱,必須留下五千兩以備後患。
寶釵只知道探春又幫了他們家一個大忙,卻也不知道探春自己搭進去了這麼多銀子,不然以她的性子,是不肯讓探春吃虧的。
薛家是雙喜臨門,林家卻還是沒有著落,林子清年紀不小,又得當今器重,探春最怕的是皇上一高興把哪位公主賜給他,那可就麻煩了。
還好的是這日聽黛玉告訴自己,林子清的老師程老大人要把自己的小女兒嫁給林子清,探春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好奇,這位程姑娘是什麼人。
賈府與程府沒什麼交集,賈府是軍功起家,這些年來力圖轉變,卻苦於沒有人才,一直沒能成功,即便送了元春進去,賈府還是不可挽回的衰敗下去,但是程府不同,據說這位程大人當年也是科舉出身,一舉奪得狀元,官場中浸淫多年,一路升到大軍機,是當今眼前最得意的紅人,自然不會與賈府這種沒落貴族有牽扯。
不過與賈府沒有牽扯,與王府總該有關係。
探春打定了主意去問非煙,她與非煙感情好,所以開門見山地問道:『姐姐,你可認識程大人的小女兒?』
非煙奇怪:「哪個程大人?」
「自然是當今的大軍機程穆柯大人。」
非煙疑惑:「你問她做什麼?」
探春笑道:「姐姐先告訴我認不認識,我就告訴你。」
「談不上認識,只見過一兩面,你也知道,宮裡頭這些人肯定是能見到的,只是妹妹你上次進宮似乎……」
「是我自己的關係,姐姐不必費心解釋。」探春知道她是為進宮沒有帶上自己而感到不安,只是這件事本來就是皇后與元春不對盤才導致的,太妃讓自己盡量避著宮裡才是正確的決定,何況自己並不想進宮。
「姐姐既然見過,可大概知道她是怎麼樣一個人?」
探春現在關心的是這個。
非煙聽她如此一問,蹙眉想了半天,才回到:「不大惹眼?這位姑娘很是沉默,若不是他父親位高權重,只怕我也不會注意到她。」
「是相貌平平?」
「這可不是,雖然我只見過她幾面,但人生的雍容貌美,絕不是姿色平平之人。」
探春笑道:「姐姐這話可是自相矛盾了,既然如此貌美,怎麼會不惹眼呢?」
「但確實是不惹眼,她們大概有一個圈子,妹妹也知道的,大家都是不同圈子裡的,似乎她在那裡也不愛出風頭,按說那裡面,該是她家世最顯赫,難得還不愛張揚。」
探春點頭:『姐姐倒是觀察的很仔細。』既然是不惹眼,非煙只見過幾面,怎麼會了解她?
非煙笑道:『說來也巧,我那次進宮的時候,掉了一個耳墜子,這種東西掉在宮裡可不得了,是她的丫鬟給我送回來的,可惜大家不在一處玩,我還沒能好好道謝。』
探春笑道:「姐姐不必遺憾,你馬上就能好好道謝了。」
「哦?妹妹這是什麼意思?」
「姐姐不是問我打聽這位程姑娘做什麼嗎?」
「對,你不說我都要忘了,一直被你追著問,都把我繞進去了。」
「好姐姐,這位程姑娘馬上就會成為林家人了,你說是不是可以好好道謝了?」探春忍不住笑道。
非煙一聽吃驚不小:『啊,原來是這樣,我說你這個丫頭怎麼跟我打聽起程姑娘來。這下放心了?』
「姐姐都說好的人,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既然已經放心了,我倒要問你一件事。」非煙說著忍不住偷笑起來。
「什麼事?」探春有種預感,她不會問什麼好事。
果然非煙笑道:『你何時見過我哥哥的?還不快說?』
如今她們正長到十三四歲的年紀,又是兩小無猜的好姐妹,這些事別人不能說,姐妹之間偶爾拿來取笑也沒什麼不可,所以非煙才會問探春。
探春只是覺得這件事非煙之所以知道一定是水彥尋說的了,心中有些埋怨他,但這個時候自然不能說,只好說到:「好姐姐,我上次酒樓碰到了薛大哥,多虧世子解圍,你替我好好謝謝他罷。」
非煙搖頭:「我才不幫你,要道謝啊,自己去。」
探春看她打趣自己,才不會認輸,她什麼事沒見過,還能被她一個小姑娘羞到,當下就說到:『怎麼?姐姐想幫自己找個嫂嫂了?』
非煙沒想到探春敢如此接話,也有點措手不及,笑罵:『你這丫頭,真是,不知害羞,人家打趣你,你竟然比人家還起勁。』
探春無辜:『姐姐問我不就是想替自己找個嫂嫂么?』
非煙笑道:『那你願意做我嫂嫂?』
這話問的有點太直白了,探春不好回答,心裡自然是不想的,但怎麼說才能保住他們的面子呢。
想了想探春才笑道:『姐姐還說我,我看就是你最不知害羞了,這你也問得出口?』
非煙笑道:『還不是被妹妹你帶壞了。好了,該用飯了,母親還在前面等著,你好不容易來一回,可不許走,用過飯才能走。』
探春笑道:『我才不走,你們家中的飯這麼好吃,我為何要走啊?』
「既然覺得好吃,就天天過來啊?」非煙意有所指,探春卻假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