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帝近侍
陽光透過樹葉的孔隙灑落在地上,溫暖著地面上一層又一層顏色各異的落葉,幾隻飛鳥從樹頭飛落到地面上,踩在蓬鬆的落葉上發出細細碎碎的輕微聲響,這些飛鳥樣似鵪鶉,但身形圓潤,通身覆蓋著亮黃色的羽毛,顯得格外醒目,嘴巴卻又是鮮艷的紅色,與那醒目的黃色相比,顯得更加浮誇亮眼,原來是肥遺鳥。
隨著一聲狗叫聲響起,這三倆只肥遺鳥聞聲而起,以一種跟它們那臃腫身材極其不符的速度躍上樹頭,不耐煩的撲扇著翅膀,像是在對來人表達打擾自己享受愜意陽光的不滿。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少年逐漸映入眼帘,這少年健壯挺拔,英氣逼人,一頭濃密黑髮遮住了半個額頭,剛好停在眉毛位置,眼睛不算大,但眼眸細膩溫柔,充滿靈性又讓人感到善意,高挺的鼻樑讓本就線條清晰的臉頰更加立體,略帶笑意的嘴唇微張,漏出裡面一排整齊劃一的牙齒。衣服上幾處大大小小的補丁掩藏不住少年健壯身體的線條輪廓,讓人不禁感慨,好一個俊俏後生!少年身旁,是一隻緊跟而來的黑白花紋的花狗,黑白花紋延伸到額頭,竟陰差陽錯的拼成一個「王」字。
正是張星河與虎子。
時光荏苒,轉眼已經八年過去了,張星河按師尊所言,每三日便上山學藝,八年如此,從未間斷,師尊也對張星河寵愛有加,從最開始的枯燥煩悶的運氣吐納功夫,到御氣化勁,借力打力的精巧招式,無不詳細傳授,言傳身教。師尊每次還會讓星河背幾句口訣,也不說何用,只是要求熟記,並且每次都會檢查背誦情況,極為重視。星河每次詢問口訣用途時,師傅只是笑笑說道「以後會有用的」,便不再多言。
一人一狗嬉笑追逐,很快就到了和師尊約定的地點,師尊盤坐於一團蜿蜒纏繞的樹根之上,那寸步不離手的黑色「拐棍」插在一旁,似乎是在閉目養神,聽到少年到來,雙目微睜,嘴角上挑,對少年的喜愛之心溢於言表。
「星河拜見師尊。」少年走到近前,禮畢后道。
「好。開始吧。」老者言簡意賅。
星河知道師尊這又是在檢查自己的口訣背誦情況。
「鑽裹踐為技,龍虎二卸為擊,龜尾升氣,丹田練神,氣下於海,光聚天心既明脈絡,次觀格式,頭正而起,肩平而順,胸出而..而.……而」一時語塞,星河忙用眼角瞄向師尊。
「唉,徒兒,口訣務要牢記,不可輕視」說罷閉上眼睛,失望之意明顯。
「胸出而閉,背平而正,足堅而穩,膝屈而伸,襠深而藏,肋平而張」星河脫口而出,言罷看向師尊,一臉得意。
「臭小子,這幾年來你從未讓我失望,今天怎麼還要來戲弄我這老頭子。」師尊笑道。
「師尊,您每次都讓我記住這要訣,也從不告訴徒兒這要訣為何物,到底是何功效,徒兒甚是不解。」星河道。說完便繞道老者身後,拾起雙手搭在老者雙肩,規律有輕柔的捏起來。
轟隆!
未及師尊接言,天空一聲巨響。
轟隆,轟隆!
緊接著又是兩聲,抬頭一看,黑壓壓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爬上頭頂,隨之而來是狂風大作,四周迅速的暗下里,山雨欲來風滿樓!
「罷了,今天就不教你功法了,你去山洞生火,有些話為師也是時候和你說了。」老者說罷,也不管張星河是何反應,徑直向遠處的山洞口走去。
取材生火這種事,對於在山林里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而言,熟門熟路,張星河三倆下就在山洞內擺好柴木,生起篝火,二人一狗圍坐在火焰旁邊,噼里啪啦的火焰聲和外面****的聲音混在一起,讓人難免有些心煩意亂。
師尊看向洞口外的呼嘯大作,眼神竟有些獃滯,又似乎有一絲憂傷夾雜其中,足足看了好一會,師尊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頭。
「星河徒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師讓你背誦的要訣為何物嗎?」
星河聞言,立馬躍起,慌忙跪拜。
「師尊,徒兒確有些許疑惑,但師尊所囑,定是為星河有所助益,星河不敢有絲毫懷疑,師尊若有難言之處,不必對徒兒明言。」
「呵呵呵呵,星河,自你我相遇那天起,這就是你的宿命了,只是以你現在的內功基礎,暫時無法體會到這《天元決》的奧妙的,若強行運行,或有反噬之險,輕則功力盡失,形同廢人,重則全身經脈盡斷,自爆而亡。」
「天元決?」星河一臉懵懂,正欲繼續發問,只聽師尊繼續說道。
「一千六百年前,神帝陛下凌天晉為保四方安定,連斬上古五大凶獸之三,但自己也因損耗過度,力竭而亡。令人痛心的是,神帝陛下捨命換來安定是那麼短暫,一個又一個野心家接連出現,讓這偌大的國家瞬間崩塌,萬劫不復!」老者說到此,竟有一絲哽咽。
「哼哼,可是神帝陛下彌留之際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切,命神帝近侍挾其佩劍天元劍退隱,直到天命之人再次出現。」老者說完,拾起身邊的黑色「拐棍」,輕手撫摸起來。
「神帝近侍?天元劍?」星河一邊問到,一邊看向老者,又掃向老者手中增黑到發亮的「拐棍」。
「不錯,這就是天元劍,我就是神帝近侍!」師尊雙目有神,盯著星河,繼續道。
「而你,就是新一代的神帝近侍!守護這天元劍是你的使命,胸懷天下,伺機而動,進則一統神州,解萬民於水火,退則等下一個天命之人,傳神帝之遺志,更是你的宿命。」
「啊?!」星河彷彿瞬間跳起來,心中氣血翻湧,內心疑惑到了極點,但又有些許期待與興奮,轉念一想,剛剛燃起的一點喜悅之情又瞬間消失,低頭輕語。
「師尊,徒兒不知道神帝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什麼關於他的傳說,但是徒兒認定,這位神帝陛下能夠不惜性命去為天下蒼生斬除凶獸,那這神帝陛下一定是一位大英雄,真好漢!徒兒能做他的近侍,心中自然是十萬個願意。可是.……可是徒兒這點本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有什麼資格做這神帝近侍.……」
「老頭子我不會看錯的,人的上限在於心而不在於形,你內心正氣,堅強果敢,甚至能為自己的堅持去以命博命,十分難得。」老者寵溺的看著星河,繼續說道。
「這天元劍乃是神帝佩劍,九劍之首,其上所載之《天元決》更是吐納御氣的無上內功心法,每個人身上根據自身屬性特點的不一樣,對各類真氣的吸納運用便各有不同,在此基礎上催動的各種法術及招式便各有不同,也正是如此,這金木水火土血獸便才根據他們各族所得之神劍要訣逐漸揚長避短,專修適合自己氏族的御氣之法和與之匹配的法術招式。」星河點了點頭,似是聽懂。
「哼哼,但是跟這無上的《天元決》相比,老頭子我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老者面露得意之色,繼續道。「這天元決不但能吸納世間之靈氣華為己用,更可在體內各大要**轉化真氣,熟練運用后,便可將各族真氣靈活轉化,運用自如!」老者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本厚厚的皮冊,遞給星河。
「今天就說這麼多吧,這本是《神帝經》,是歷代師尊根據口口相傳的往事,結合自己的親身遊歷經過所著,基本收納自初代神帝起,直至今日,整個神州大陸的重大事件,後面還詳細註釋了神州各名山大川,珍奇植物異獸種類及功效,你當勤勉觀之,這天元決也已完整傳授於你,徒兒謹記。」說完又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一路無聲,星河低頭不語,虎子在後面靜靜的跟著,也並無往日的嬉笑追逐。師尊今日所言,星河內心甚為驚駭,上山之前,自己還是一個從小長在山腳下不諳世事的少年,怎麼下山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成了傳說中光芒萬丈,頂天立地的神帝陛下的近侍了,還要去守護天元劍,還要去拯救蒼生。這一切對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來說,太突然又太複雜,突然到自己至今仍是腦中空白,複雜到自己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但又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幹啥……
邊想邊走,很快便走出山林,已經能遠遠看到村莊,只是不是為何,這夕陽西下,村子里竟沒有一縷炊煙升起,令人詫異。繼續向村子走去,已經能看到最前排李二叔家了,可是村子里卻安靜的可怕,再也沒有往日里的雞鳴狗叫和炊煙裊裊,探眼望去,一個人影見不著。虎子突然緊張起來,警戒的看向村子裡面。張星河心中隱隱生起一絲不詳的預感,噤聲不語,腳下卻加快了頻率,快步向村口走去。
進入村內,周圍依舊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伴隨著夕陽半藏,四周也逐漸開始暗淡下來,一股油然而生的寒意突然湧上來,走了幾十步,依然如此,但是不祥之感更甚,繼續向前,馬上便可走到村莊中心,這裡是一片開闊廣場,廣場四周均勻的栽種著幾棵粗壯的大樹,看似已有很多年頭,這裡是村民們飯後納涼閑聊之地,與平日不同,此時這廣場上依然是安靜的可怕,沒有一個人影,星河內心愈發緊張,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心中默念「娘!」
過了這村中廣場,首先經過的霍大叔家,此刻光線已經越發昏暗,這房裡卻並未亮起燈火,依然是沒有任何一絲聲響,就彷彿這裡所有的人、所有的雞鴨鵝狗貓全部蒸發一樣。星河心中更加挂念家中娘親,眼角掃過霍大叔家半掩半敞的院門,不及多想便繼續跨步往前,走了兩步,星河突然定住,面色微變,好像是看到了什麼但又不敢確定,掩飾不住狂亂的心跳,星河緩慢後腿兩步,定睛向霍大叔院內望去。
果然是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心中所擔心的事果然是出現了。
「霍大叔!」星河推門而入。
「霍嬸!秀秀!」
頓時怔住,只見這地上確是躺著三個人,只是透過剛才半掩的門縫,僅能看見霍叔一人的雙腳。三人並排而躺,像是被人刻意擺在院內,四周並無一絲血跡,衣服上也沒有搏鬥痕迹。星河來不及疑惑,目光已經挪到了三人的臉上。
「天啊」星河目瞪口呆,一時竟無法言語,只見霍叔霍嬸和秀秀三人,臉上青黑,並無任何一絲血氣,本應飽滿的雙頰凹陷,雙目怒瞪,嘴微張開,這根本就像是幾具風乾許久的乾屍!星河急火攻心,只覺得頭要炸開。霍叔霍嬸,還有秀秀,早上還和自己有說有笑,一個個鮮活的人,晚上就變成了乾癟可怖的乾屍。念及此處,淚水不禁落下。
可以悲傷,但是悲傷必須儘快過去,星河抹了一把眼淚,急速向外跑去,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不斷默念「娘!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路走過,星河推開的每一扇院門,沒有任何意外。趙伯伯、徐大娘、劉叔叔、鐵牛.……甚至是二狗家裡養的幾隻小羊,全部變成了青黑乾癟,怒目圓瞪的乾屍。
星河幾近崩潰。自己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自己門口,但又怕推開門,又是和前面一樣的景象,星河已不敢繼續往下想,只顧悶聲向前。終於,該來的還是會來,星河已經跑到自家門前。星河心中想象著自己推門而入,又能像以前一樣,娘親又是滿眼笑意的迎接自己吃飯,甚至哪怕是娘親拿著木棍背手站在台階上等待犯了錯誤的自己回家一樣,自己也會笑著迎接娘親的棍棒。
顫抖的雙手舉了起來,鼓起勇氣輕輕一推,院內一切映入眼帘。
星河只覺天旋地轉,一頭便扎在地上,早已顧不上額頭上那鑽心的疼痛,淚水早已湧出,視線已模糊不清,但是星河肯定的確定的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娘親!
「娘!娘啊!兒子回來了!」凄厲的哭叫聲瞬間將這原本死寂的氣氛打破,星河爬到娘親身邊,雙手顫抖的捧起娘親的額頭,沒有意外,依然是恐怖的慘死。
「娘,娘,娘啊,你這是怎麼啦,你怎麼不跟星河說話啊,娘!」星河早已崩潰,自己自幼喪父,和娘親二人相依為命,娘就是這個世界是最親近的人,娘在,家就在,自己才有歸宿,現在娘沒了,眼前的世界沒有任何色彩。
「哼哼哼哼,還有個漏網之魚。」伴隨這一聲冷笑,一個陰鷙冰冷的聲音說道。
星河猛然抬頭,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房頂上,屋脊中間,正坐著一個黑衣人,隱約看去,一臉煞白沒有一絲血氣,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雙目微睜,漏出深紅的眼珠,也正在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自己。
「是你殺了我娘嗎」星河厲聲問道。
「是啊,一群命如草芥的賤民,早晚都得死,能死在我手上,助我練成神功,物盡其用,豈不美哉」陰鷙冰冷,卻又輕描淡寫。
「住口!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你殺我娘親,我要讓你償命!」星河暴怒之下,早已不想與這黑衣人多言。暗自運氣吐息,正欲發動。
「哼哼,不自量力。」
話音未落,星河只見眼前黑影一閃,一道鬼魅身形瞬間早已閃到自己身後,星河剛想轉身,一隻手早已鎖住自己頸部,瞬間星雲渾身一個冷顫,這雙手就像是冰塊一樣寒氣逼人,如同那煞白的臉一樣,毫無血色,不敢相信這竟是一個活人的手。
恐懼轉瞬而過,星河早已不是八年前那個毫無功底的孩童,自己剛才低估這活死人的實力,失了先手,但此刻早已冷靜下來,說時遲那時快,星河氣沉丹田,想起師尊平日里教導的吐息運氣之法,集中意念,提起丹田之氣,催動真氣在各個穴位遊走,只覺瞬間氣力充沛,身法極其輕盈,星河右手握住對方手腕,俯身向前探去,左臂順勢后頂。
這活死人也並未想到眼前這少年竟有如此手段,驚訝之餘,只見這少年左肘已抵近胸口,慌亂間只得向後退去。星河踉蹌幾步站穩,總算暫時掙脫開來,轉身面向這活死人,怒視說道「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爺爺我今天就宰了你給我娘報仇!」
「哈哈哈哈,小子,看不出來,還會點上乘御氣之功法,看來我今天這一趟是沒有白來,吸你一個,頂上我吸這一個村子的老弱病殘,他日我練成這玄天寒冰掌,我玄夜凝不會忘了你的。」說罷,慘白的臉上竟不自覺的漏出笑意。
玄夜凝!師尊曾曆數這當世幾大陰毒之人,這玄夜凝可謂榜上有名,二十年前,此人便已是神州大地三十六位仙級高手之一,在水族內也僅比水族三神四聖略遜,原為水族玄氏皇族成員,實際年級竟比當世水族黑帝更為年長,相傳此人為追求長生,偷練水族禁術玄天寒冰掌,此功法極為陰邪需不斷吸收活人精氣,而且極易令人迷失心智,成為行走的人間惡魔,在一次屠戮平民事件敗露之後,黑帝震怒,下令將其一族逐出皇族,並全部囚於西海海底,思過悔悟。
看眼前這一副慘白至極的面相,其玄天寒冰掌應已接近大成,所以不惜鋌而走險,衝破西海枷鎖,尋找活人吸收精氣。
「糟糕,這個活死人竟是仙級高手,實力深不可測,張星河,莫慌!」星河暗自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