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 半夜來人
嬑貴妃此時大腹便便側卧在睡榻之上,比之之前臉色更加紅潤,肌膚的光澤像是一輪新月,折射出喜悅的形狀,她朱唇微啟含住一顆剔透飽滿的櫻桃肉,那紅艷的櫻桃色澤盈潤,一口下去鮮甜可口讓人慾罷不能。
順手從旁邊的蝶玉盤中挑揀出一顆橙黃飽滿的蜜桔,玉蔥似的指順力掐入蜜桔,晶瑩的汁水一時迸濺,帶出蜜桔的甘甜香氣,讓整個內室充斥著這略帶辛澀回味甘蜜的氣息。
將橘皮剝成花瓣狀,從中挑出一枚明黃色的橘瓣,送入楚傲寒的口中,他一襲水色大氅如天邊碧空萬里,那上好的冰絲上綉著雅緻的竹葉紋式,發間的翠玉髮飾與他容色相映,愈加顯得他俊逸清朗,風流無雙。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狹長的眼中星河璀璨,他張開口,吞下那一瓣橘瓣,回首便是一抹溫柔淺笑,語笑嫣然間流轉春光無限。眼瞼低垂,修長而優美手指行雲流水般撥弄著琴弦,碩長的睫毛投下誘惑的弧度,偶爾抬起頭,那俊美清雅的側臉霞姿月韻,令人不知不覺間被吸引,眼中忽閃而過的東西讓白芊芊忍不住窺伺,她細緻的望向那張臉,不禁沉醉其中。
一曲畢,白芊芊猶自緬思,她輕撫在他的肩上,感受著他的溫度徐徐傳到她的身邊,「皇上,何時才會把姐姐放出來,臣妾聽說她在冷宮過得不太好。」
楚傲寒的眼沒由來的暗了,他縴手輕撫,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著白芊芊的長發,像是這樣就能梳理好自己糾結不清的思緒,「你以後少去打聽她的事,她這樣害你,當真可惡。」
順勢滑入他的懷中,眉骨抵著他的胸膛,側耳傾聽似乎能聽見他強健的心跳:「臣妾不相信姐姐是這樣的人,若是冤枉了姐姐,臣妾心中也不安。」
「不必不安,是不是冤枉了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低頭撫上她的肚子,已經換了一副慈父的樣子,兩人其樂融融的摸樣當真像是為人父母般,只是各人心中所思所想,皆不由對方所知曉,就像是霧天行路,互牽雙手也感知不到對方的溫度。
睡在冰冷潮濕的棉被中,沈懷風不禁瑟縮得抖了抖,將身子蜷縮到最小試圖讓身體的溫度保證在一定的範圍之內不至於大面積的流失,翻覆幾次實在是涼得不行乾脆坐起來,發了一會呆看著窗外絢爛的星子,墨色如漆,唯有銀色亮點在空中撲閃,一個晃眼,一道銀光拖出長長的光暈在天際拉出一橫,很快從眼前消失不見,冷宮的窗子都不太嚴實,因年久失修,窗匛早已略微變形與窗子無法契合,歪歪斜斜的任由涼風灌入房內,沈懷風悄悄用勁關上窗子,再用碎步塞入縫隙中才滿意的點點頭,她伸過腦袋看著熟睡的蓮心,為她掖好被子又安心的縮回自己的被子中,闔眼靜靜想著自己的事,卻突然聞見一陣飄渺悠淡的香氣,像是某種鮮花的香味,她正想著這香氣從何而來,誰知再睜眼就已經是第二日的早晨,正好奇那晚的香味是什麼,卻發現自己的東西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她也不好說,只是自從蓮心病好之後她們便不再去動那裝著創傷藥膏的小匣子了,可今日那小匣子居然自己打開了一條細縫,沈懷風將匣子拉開,發現裡面藥瓶擺放的位置也不一樣了。她問過蓮心,她最近都沒有碰過這個匣子,那麼在這冷宮之中除了她們二人外,難道還有其他人出現?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到第二天晚上,這天晚上,她還像往常一樣梳洗一番就躺下了,聽著蓮心均勻的呼吸聲,沈懷風知道這個晚上註定是不眠之夜,她一直等到半夜,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時,再度聞到了那晚聞到的花香,她連忙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屏住呼氣不讓自己吸入那味道。
過了片刻,就聽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有腳步聲從耳邊滑過,沈懷風趕緊閉上眼假裝熟睡,黑暗中她聽見有人在翻箱倒櫃的聲音,很快那兩雙腳步從她們的身邊走過,似乎花了很久都在翻找著什麼,沈懷風不知道她如今還有什麼值得別人偷的,她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了鳳儀宮,楚傲寒連衣服都沒有讓她多拿一件就將她趕到了冷宮。豎耳傾聽,她聽到那兩人的對話,「找到了么?」
「沒有,是不是在鳳儀宮裡?這地方我已經找了好幾次了,什麼都沒有。」兩人壓低了嗓子說話,但在這空曠的冷宮中卻顯得越發刺耳。
連鳳儀宮都找過了?到底在找什麼東西?側過身子讓那兩人的聲音離自己更加近一點,兩人翻找了一會又走到了沈懷風和蓮心睡覺的地方翻起她們的褥鋪,「鳳儀宮內我已經找了很多次了,首輔大人說了那名單一定在皇後身上,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豈不是辜負了大人的一番栽培,咱們姐妹平白在這宮中潛藏了這些年。」
另一個聲音嗯了一聲也走到她們的床鋪邊翻找起來,「這丫頭會不會壓根就沒有拿著那本名單,而是一直在那個小鬼身上?」其中一人停下手,問道。
「難道那人告訴首輔大人的消息有誤?找了這麼久都沒找,也許從一開始那小鬼就沒有把名單給皇后,是我們找的方向找錯了,還是讓其他人在宮外搜找那群逃跑的小鬼的下落才是正事。」另一人也停下手,坐在一邊思忖道。
沈懷風雖有震驚,可半分也不敢流露出來,只裝作沉睡,呼吸間帶著濃厚的鼻息靜靜的躺著一動不動,兩人沉默片刻,又道:「這皇后還真是睡得著,如果不是為著那本記載著首輔大人底下人的名單,只怕她現在就要長睡不起了。」說完,呵呵笑了兩聲,似乎完全不擔心她們會醒來。
「她如今只是個棄子,又有什麼可畏懼的。這裡既然沒有,咱們就走吧,回去稟告首輔大人就行了。」說完,兩人的腳步逐漸走遠,沈懷風聽了片刻,確定她們走了才睜開眼。
靜靜的躺在薄薄的被褥之上,目光無神的遊走於孤寂的房樑上,冷宮內房梁大多年代久遠,有些蟲蛀侵蝕都是很正常的,也因著鮮少有人居住,這裡人氣極低,整個大殿空空蕩蕩灰白頹然,斷壁殘垣間逐漸凸顯出一種凄然的氣息。燭火對於現在的她們都是多餘的奢侈,夜晚像猛獸站在破敗的門口虎視眈眈,只等她們一腳踏出,吞噬已經傷痕纍纍的她們。長嘆一口氣,沈懷風只覺身心俱疲,一樁樁一件件如百斤大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抿唇闔眼,只求今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