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無計可施
看遠山黛色依舊,看近花嬌艷融融,日子就這樣不疾不徐的過了下去,冷宮中的一切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差,沒有可怕的瘋癲妃嬪,也沒有什麼蛇蟲鼠蟻,只是冷宮和鳳儀宮確實是沒法比,這裡遠離中宮,在整個皇宮的最北角,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才能看見這冷宮的角門,陰山背後寒涼十足,一叢叢的雜草掩蓋了冷宮的全貌,將近打掃了幾天才將屋子打掃得勉強能住人。
坐在角落為蓮心上完最後一點傷痛藥膏,沈懷風無奈的嘆了口氣,那日即使她承認了毒是自己下的蓮心也沒有逃脫刑罰,三十棍,讓她整整一個多月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這傷痛膏也是木香悄悄從外頭遞進的。
「今日木香怎的還沒來?我去門口瞧瞧去。」收拾好衣物,蓮心一瘸一拐的從破舊的蒲團上站起來,沈懷風連忙將她按下示意她不要隨意走動,好不容易才好的傷一會又要裂了,她轉身走到屋外去等木香。
蓮心紅腫著眼看著沈懷風的背影不禁又滾了幾滴淚來,小姐是什麼樣的人她怎麼會不知道,這次算是自己連累了她了,害得她要背負著毒害妃嬪與人私通的罪名在這冷宮中度過餘生,她明明可以將她推出去,保全自己的,想到這裡不禁又落了幾滴淚,衣角早已被磨壞,帶著粗糙感擦上眼角,將淚拭去。
蹲在角門等好久才見到熟悉的身影,沈懷風知道那是木香來了,剛來的幾天她們總是吃餿掉的飯菜,蓋著不合時宜的被子,身子也逐漸差了起來,索性木香和鳳儀宮的宮人沒有受到牽連,她們感念沈懷風平日對她們的好,幾人輪流悄悄的為她和蓮心送來了新鮮的吃食和藥品。
藤花色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走近,沈懷風遠遠就瞧見木香通紅的臉頰和未乾的淚痕,她透過冷宮的大門忙問道:「木香,你這是怎麼了?被人欺負了么?」
木香漾起一抹笑,搖了搖頭,「沒有,木香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給娘娘的飯菜都摔散了。」她抱歉的打開了食盒,食盒內的飯菜零散的分佈在食盒內部,湯湯水水混合在一起,讓人食慾大減。
宮中每人每日的菜食份例都是固定的,沈懷風若是不吃冷宮的餿臭飯菜那麼便沒有飯菜可吃,看著日益消瘦的木香,沈懷風不忍道:「木香,你每日都將你的飯餐留給我們,你自己吃些什麼?這些日子,你瘦多了。」
木香搖搖頭,寬慰道:「娘娘放心,您從前待我們寬厚,大家都知道娘娘現在日子不好過,所以大家湊了自己的飯菜給您吃,這些葯啊,棉被都是以前您賞下的賞賜換來的。」
沈懷風當然知道木香說的這些話是安慰她的,宮中風向向來是拜高踩低,當初她們為鳳儀宮中人,自然受宮中人的敬畏,人人都巴結著她們,如今她落魄了,她們的日子又會好到哪裡去呢。
纖細的手,從冷宮的門縫中穿出,撫上木香滾燙的臉頰,木香受驚一般往後躲去,那火辣辣的感覺像是無數根銀針一下一下扎著,讓她不由呼喊出聲。
沈懷風面色憔悴,蒼白無色的臉寫滿了愧疚和憤恨,「是欣華殿的打了你。」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雖然木香沒有說,可她就算是用猜的也能猜出來。自從她被困冷宮之後,她鳳儀宮的小宮女就屢屢遭欺凌,尤其以欣華殿的南婉儀最是過分,總是抓著一點錯處就對她們嚴加苛責,沈懷風知道,這些人不過都是受著旁人的指使,背後的人不過就是沈卉雲或者張幼蘭。
沒有回答沈懷風的話,木香兀自從懷中掏出一瓶白瓷瓶:「這是繪竹姑姑拜託我帶來的,說是給娘娘補身體用的。」打開瓷瓶,突嚕嚕滾出一串黑色藥丸,沈懷風大概知道這是七寶補丸,由人蔘鹿茸雪蓮等名貴藥材製成,對於虛弱的她們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了。
一個個接過木香送來的東西,又問道:「如今外頭局勢如何?」
木香知道她心繫當前連忙理了一遍現在的局勢講與她聽:「娘娘,木香不瞞您。如今朝中大多聲討您,朝中廢后的摺子快要壓斷皇上的龍案了,以張太傅為首說要定您的罪,而您的叔父卻沒有半分要為您求情的動作,今日木香去問了尚德公公,他告訴我,朝野上下集體上奏說要立蘭妃娘娘為後呢。」
沈懷風思忖著,這件事大約也讓叔父頭疼了,他如今按兵不動不知是打算放棄她了還是另有打算,他是絕壁不可能看著張太傅的孫女坐上這後座的,那麼他是打算另立卉雲?只是相較蘭妃,卉雲在後宮中難以服眾,只怕也是一重困難。
下毒這件事在她入冷宮后就被掩了下去,沒有人再去查探事實真相,她雖有心去查探可卻身不由己,現在關於冷宮之中,除了對著蒼闊的天空發獃,居然再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那皇上對立后這件事怎麼說?」抱著最後一絲的期待,她至少要知道楚傲寒是站在她這裡的,現在她已經無計可施了,能夠幫助她逃出這裡的也就只有楚傲寒了,雖然那一巴掌讓她多多少少寒了心,但她更願意相信他是另有計策的。
木香低頭將最後一碟菜送交沈懷風沉默不語,她不敢告訴娘娘,自從娘娘入了冷宮皇上就將鳳儀宮整個封了起來,而白妃娘娘也再也不是白妃了,她自那次死裡逃生之後便一飛衝天,從不慍不火的妃嬪,一躍成寵冠後宮的嬑貴妃,雖然吃盡苦頭可肚中仍然保有皇上的子嗣,每天就這樣將養著,少不得皇上一日三餐的去看望她,根本無暇顧及在冷宮中的皇後娘娘了。此次眾臣上奏提名皇后,皇上一直未有承諾也是想著把這皇后之位給予懷有龍子的嬑貴妃。可這樣的話她又怎麼能說給皇後娘娘聽?她不敢告訴娘娘,她現在早已不是當初,失去了母家的支持和皇帝的信任,現在的沈懷風已經無人問津。
「木香,我問你話呢。」利落的收拾好手邊的東西再次問了一遍。
木香仍舊閉口不言只是收拾好手邊的食盒說了句奴婢過幾日再來看娘娘,提籃就要走,沈懷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不讓她走,語氣中已經有些顫抖,她想親口聽木香說,楚傲寒是不是也……
「娘娘,您不要再問了。奴婢們一定會為您想辦法出來的,喬松已經悄悄的為您向您的父親報信了,相信他很快就會想到解救您的辦法的。」木香別過臉去,她不願將自己現在無望的表情展露給沈懷風看見,連她都不相信的話她又怎麼能奢望沈懷風相信,沈懷風的父親不過是兵部尚書,平日為人過於剛直,朝中人緣本就不好,曾經貴為皇后的她出了這樣的事又會有誰願意站出來為她說話?
手,無力的垂下。
只是漠然說了句,知道了。就不再去看木香,沈懷風收拾好手邊的東西,轉身就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