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與人
「對於不一定是人的，不把他們當人看就對了？」
段小姐懵懵懂懂，但還是點了點頭，然後……
砰！
又是一拳打在了老妖的臉上！
想不明白，揍這老妖肯定沒錯！
「別打了，別打了，給我個痛快吧。」
先前還自信滿滿地老妖如今頭大了三圈，全是腫出來的，原本青面獠牙愣是被打成了紫面，兩根凸在外面的獠牙更是早已經打斷。
「給你個痛快？」
段小小揉了揉拳頭，臉色十分不善，方才這老妖怪可是一再逼迫，這才導致蘇然雙手沾滿鮮血，這時候想到要一個痛快了？
「給他個痛快吧。」
那煞星居然也會發善心？
老妖猛然抬頭，卻看到那張年輕的臉上滿臉淡漠。
「把他四肢打斷，抽筋扒皮，小小你還有什麼對付魂魄的方法？這樣一拳一拳打，著實有些不痛快。」
蘇然冷冷說道，任誰都能聽出他話語間的寒意。
「你……」
「好！」
老妖與段小小近乎同時開口，妖王還想再說，但身上的無定飛環卻劇烈收縮，把他勒得喘不過氣。
蘇然走了上去，一腳把老妖踢到在地，沖著段小小道：「動手吧，人我殺了，這妖怪皮糙肉厚，我收拾起來太麻煩了。」
真不是他不想動手，抽筋扒皮抽魂煉魄這等兇殘手段本就是蘇然自己提出來的，他巴不得自個兒親自來送這老妖怪上路。
可惜，沒有神兵利器的情況下，哪怕老妖怪站著不動讓他打，估計都得打上好一會兒。
境界擺在那兒，先天中期，力量再強也是有限。
「好。」
段小小從善如流，抬手輕輕拂過老妖四肢，頓時血肉分離。
這具妖軀在她手中，脆弱的彷彿是紙糊的一樣。
對凡人，段小小下不去手，可這樣的妖怪么……殺再多，她也不會手軟！
「你們才是魔！！住手啊！！！給我一個痛快！！！」
妖王的慘嚎聲響徹雲霄。
蘇然神情沒有一絲動容。
妖就是妖，蠱惑人心，什麼狗屁人類主動前來投靠，再怎麼生活不下去也不至於發了癲，求到你一個妖魔頭上嗎？
長得什麼樣子，心裡沒點數嗎！
哪個凡人看到你不得跑？
退一萬步講，即便當時真相真如這老妖怪所說，那凡人病急亂投醫找到他頭上，那把那人殺了不就一了百了？何必在這建一個村子呢？
說到底，還不是自己貪心！
蘇然盯著老妖怪看了一會兒，忽然上前兩步，伸手拍了拍段小小的肩膀，也不忌諱那血肉橫飛場景。
「小師叔？」段小小詫異回頭，抽筋扒皮的動作也是一頓。
妖王眼裡生出一絲希望。
方才他畏死，現在他巴不得去死。
蘇然沒有回話，轉過身，隨便挑了個地上村民的屍體，將其布衣撕扯下來一塊遞了過去。
「把他嘴塞上，太吵了。」
「……」
……
片刻之後。
這片偏僻的小村莊終於恢復了寧靜。
哪怕嘴巴用布條塞住，可妖王的嗚咽聲蘇然還是覺得刺耳。
段小小在村落的屋舍中找到一處水缸，一邊洗去手上的污穢，一邊好奇道：「小師叔，你是什麼時候看出那老人不對勁的？」
「從我握住他手腕開始，就發覺他只是看似虛弱，體魄實則比普通壯漢還強了不少。」
蘇然在一旁看著，他身上倒沒多少血，還是一襲白衣，連灰塵都沒有沾染到多少：「再加上，我們走的山道挺偏僻的，真想求救前方不遠處就是城池，那老傢伙為何不去城裡找修士替他出頭？」
段小小若有所思。
「對於剛剛那群村民所說，百年前的大變，你有多少了解？」
蘇然忽然開口，這個問題在他心裡已經藏了很久了。
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依稀記得，在青州之時，李白就曾說過百年前有儒家先賢斬斷天梯，而且到了雍州以後李白又提過一次這件事。
現在，在那群村民嘴裡，這個特殊的時間點又冒了出來。
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段小小既然是修行中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百年前啊……」段小小動作一僵。
蘇然看了看漸漸天空逐漸昏黃的暮色，也不催促，耐心等待了起來。
「百年前，人類修行界越發鼎盛，對於神明的膜拜也逐漸變淡，於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便降下災劫，妄圖讓我們已經開始挺起的脊樑再一次彎下去。」
「這，就是村民口中的天災。」
「先是洪水，修行者們費儘力氣平定水患后，又有十日橫空，持續數年的大旱幾乎讓人間顆粒無收。」
「佛家道家修行者開壇求雨，儒家修行者溝通天地，然而風雨雷電這等自然權柄被神牢牢把持，一切都是無用功。」
「那村民說人間修士不管他們死活，可據我所知，當時為了搬運各大洋流的水來澆灌莊稼，足足累死了金剛境修行者，聽說連陸地神仙都累的吐血。」
段小小陷入了追憶之中。
而蘇然，臉色愈發冷冽。
最後的結果，他已經從李白那裡得知了。
儒門先賢斬斷天地之隔，一夜白頭。
一開始他很不理解，為什麼要付出那麼大代價，把神仙趕回天上？而李白又為什麼，會甘願花費三十年時間在青州那等貧瘠之地，只為杜絕神明重臨人間。
現在，他大概懂了。
為了信仰，為了香火，不惜發動波及整個人間的大災，使社稷化為丘陵，人間成為煉獄。
這樣的神，留之何用？
恐怕整個人間界的妖魔鬼怪害的人加起來，都未必比得上那些『仁慈』的神降下一次天災！
天道不仁，但天道至公，只可惜把持天道權柄的眾神卻非無私。
段小小沉默了很久，這偏僻的小村落再次陷入了沉寂，唯有掛在屋檐上的風鈴時不時傳出幾道清脆悅耳的聲音。
百年啊，百年時光，說短肯定不短，凡人一生也不過這麼久，但說長……
最起碼，修行者們的記憶力還沒那麼差，對神祇的仇恨已經深入了骨子裡。
所以，這才有了李白三十年如一日尋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