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絕命一搏離霜落（上）

  穆語遙終未見到爹娘，這是意料之外的。


  南國宮雖然是麵積之廣大，可為貴客準備的宮殿也不過就五六間，零零散散地本就不好找，再加上自己身份不明，更是不能肆意地到處亂走，誰都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監視著。


  顏傾幽曾用自己才華向大君試探過，大君嘴裏也不慎漏出了點風，可他漏出的風卻是說近一個月來無它國使臣前來，這怎能不讓人驚訝？語遙目瞪口呆，若不是顏傾幽親口說出，她怎麽也不會相信，她在心裏默默地算著：定是爹娘不讓他們兄妹二人擔心，才撒了這個謊吧。可是，爹娘到底回去哪裏？


  焦頭爛額，欲哭無淚，穆語遙如同散沙一般攤在自己的宮殿裏，眼睜睜地看著三日時限即將結束，心裏卻也哽得說不出話來。顏傾幽默默地站在她身邊，守護著她的心事，卻也奈何不過事實。


  淡粉的紗袍飄飄灑灑，發絲簇擁的臉上仿佛籠罩著一絲暗淡的憂傷，微施粉黛就碧玉傾城，臉邊浮動著若有若無的紅光，更顯惆悵，似是思考，又如空洞。穆語遙咬了咬嘴唇，目光渙散地望向遠方，淡淡地說道：“所以，這一趟，也算是白來了嗎？”像是在尋求答案，卻也是自言自語。


  傾幽本就是不大親近兒女情長，此時又見她臉上的淚珠汩汩而下，更是有些手足無措，淚兒劃破寂靜，如斷了線的珍珠，傾幽輕輕摟住穆語遙，任無助的他在自己懷裏啜泣，手在她的頭上撫摸而過，一下一下，好像可以代替的一切話語。顏傾幽看著她哭時的容顏，那更是令人心碎———晶瑩相瞼凝水痕，窈窕柳姿染玉魂。


  一個人哭，一個人醉。


  顏傾幽微微搖頭，歎了一口氣，道：“有淚如傾盡心聲，人愁苦隱依戀故。”穆語遙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愈發懵懂與呆滯，她癡癡地望向顏傾幽，清甜的聲音若玉珠落玉盤：“所以，也許我再也見不到爹娘了對嗎？”


  相思化作滴滴雨。


  顏傾幽憐惜地握緊語遙雙手，雙眼也有些潤濕了，他輕聲說道：“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兩個人的心都化了。


  殊不知，此時的一切，竟被另一個人看在眼裏。而那個人，隻是微微勾起嘴角，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並未留下一絲痕跡。


  阿奴匆匆忙忙地在宮外敲門，這預示著他們必須得走了。穆語遙也無心留戀，卷起布包，頭也不回地便向門外走去，剛要推開們的那一刹，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緩緩地放下來，轉過身子，飛快地朝顏傾幽跑去，雙手勾著他的肩，輕輕抱了他一下，然後麵帶紅光地出去了。


  顏傾幽也有些出神，移了一下麵具，臉上卻仍是一陣灼熱，他感到自己臉頰的溫度，內心卻是襲來一陣暖意。


  顏傾幽到底還是沒有跟著他們走，不是因為他不想，隻是因為大軍似乎已經有些起疑了，他即使是風流天下，也不能隨隨便便跟著一群身份模糊的人混在一起吧。他想要去說服大君，可大君態度也是極堅決地。


  他不舍得，不舍得穆語遙，也不舍得那一抱，永遠銘刻在他心裏的那一抱。


  漂泊無依的四人流浪在南國小巷上，連一向愛湊熱鬧愛說話的北陌辭，也不由得安靜了下來，他實在找不到話題了。也不知道就這樣渾渾噩噩耗過了多少個時辰，四人都倍感疲倦。


  四人又回到了那家客棧，穆語遙卻是很不情願。那裏的氣氛，迥乎不同不說，更讓穆語遙感到窒息與恐怖，她不願在回去，回到這個陰森的客棧，但她也別無選擇，路邊的其他客棧都如商量好一般，紛紛關門，卻仍是讓北陌辭有了些疑心。


  怎麽會這麽巧？這一路的行蹤到底是誰泄露的？誰會有這麽大的權利，讓如此多的客棧老板紛紛關閉店門？北陌辭捉摸了一路，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悄悄地打量著同行之人，心裏暗暗猜測著，感覺到一絲奇特的微妙氣息，他退開了幾步，似乎已經有些方向了。


  整個路途異常安靜的南琴韻此時卻也停下了腳步，皺著眉回頭一望，那神情，有些委屈，又讓人心生憐愛，北陌辭無力招架，他朝琴韻笑笑，笑得寵溺至極，接著快步追上，剛剛有了點的思緒頓時又被淹沒了。南琴韻心底似乎有那麽些高興，可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看見北陌辭不再探究，倒也是沒那麽在意了。


  穆語遙的直覺告訴她，她會再次遇見玉煙浣。


  也許，她們是該敘敘舊了，畢竟分離那麽久，歲月也是會流逝的。


  到客棧時，這次換作穆語遙主動停下了，她相信，她一定會等來玉煙浣的。她悄聲向穆語晟嘀咕了幾句，穆語晟眉頭一皺，像也是暗懷心事，他不說話，這是向外瞟了一眼，說道：“你小心點便是。”語遙點點頭，蹲坐在客棧門前的台階上，百無聊賴的等待夜晚的降臨。


  南琴韻也發覺有些不對勁，遲遲在門口晃悠著不肯進去。這倒是讓穆語遙心急了，若是她不走，那麽自己和玉煙浣的見麵一定還是相對無言的，有些話，真的該告訴她了。


  不出所料，月兒不過剛剛升上枝頭，那個熟悉的聲音便已在屋簷下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