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初至南國尋爹娘(中)
穆語遙忽然想起那次在茶院裏顏傾幽手中的那把洞簫,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蕭聲就是從那洞簫裏發出來的,況且如此雅韻的音律,想必也隻有顏傾幽這般才子能吹出來了。
越走近,蕭聲越來越響,可再過些時候,蕭聲忽然停了,毫無預兆的斷掉了,穆語遙也情不自禁地定住了腳步,迷惘地環顧四周,似乎在辨別先前蕭聲傳來的方向。
不出所料,果真是顏傾幽,仍是一襲青衣,飄飄欲仙,他右手橫舉著洞簫,星光水眸微微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身上似乎還有淡淡的薄荷香,他徑直走到穆語遙麵前,輕聲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來,跟我走!”北陌辭臉上劃過破含深意的笑容,跟著顏傾幽和穆語遙朝另一條一道走去。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到底是什麽人?”發覺顏傾幽什麽事都預料的這麽準,穆語遙心裏雖是疑惑,卻又不得不對他滿心的欽佩,透過一張麵具,語遙隻看得到傾幽眼裏閃過絲光芒,卻不再做回答。“此時若直接闖入你爹娘所住的屋子,難過的人定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此話倒是不假,可這麽耗下去也不是辦法,看顏傾幽一臉鎮定的模樣,語遙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庸人府大牢裏,往日歇斯底裏的囚犯們都格外安靜,陰森森的監獄裏,隻有東邊盡頭閃著點微光,聲音似有若無的傳來,此起彼伏的呻吟喊叫中夾雜著皮鞭抽打的響聲。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腐爛潮濕的牢房裏,探出一個個往外張望的腦袋。
鞭打的聲音格外響亮,甚至有些清脆,那被打的人腦袋低垂,發絲淩亂,衣衫上映著血跡,腰帶耷拉著,整個人看上去瘦骨嶙峋。
“上官汝萱,你平日最得大君的寵愛,怎今日也淪落到如此地步?”練霜一邊在火盆裏烤著鐵棍,一邊冷冷的問道。“練霜你少給我陰陽怪氣的,若非你助我一臂之力,恐怕現在待在裏麵的是你吧!練霜,這下你得意了吧,大君獨寵你一人,再也不會管我了!”別以為上官汝萱說這番話時披頭散發,她的聲音裏頗有幾分苦情,好像是誰欠她似的。
牢外,顏傾幽同穆語晟低語幾句,便帶著穆語遙進了牢,說實話,顏傾幽心底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這一下去,定會引起些轟動,若是還要找練霜拿到通行證腰牌,怕是難上加難。可他還是得去。
穆語遙知道顏傾幽向來做事有分寸,她便隨著他緩步穿過牢裏的小路,烏煙瘴氣,鬼哭狼嚎,如同地獄一般。那些關在小屋裏早已麻木的犯人見到有些新的動靜,微微向外掃視幾眼,又百無聊賴地躺在那快生黴菌的稻草上,瞪大眼睛,無所事事。
“喲,難得顏公子親自下牢,今日宮裏本已打亂,您這番前來又是作甚?”顏傾幽不過剛剛走到那跟前,練霜就怪聲怪氣不耐煩地問道。穆語遙平日就看不慣這種矯揉造作之人,此刻又是對顏傾幽,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但看在傾幽的麵子上,並沒有做出什麽。
“腰牌拿來。”顏傾幽也真是懶得多費嘴舌,冷冷地直接開門見山。練霜也覺得沒趣,正想從腰間掏出腰牌,忽然目光朝穆語遙那裏拐去,她道:“我可不能白白把這腰牌給你,你總得給我點什麽吧,不如,就把這美人給我玩玩?”穆語遙一驚,顏傾幽更是臉色陰暗至極。
“你少給我磨嘰,你現在給我拿來我還能饒你不死!”顏傾幽的聲音已經很低沉了,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風韻韻。練霜也從未見過這樣的顏傾幽,暗暗地退了兩步,嘴裏卻毫不服軟:“哪我也就不客氣了,你走吧,腰牌我不會給你的。”說罷,拿著烤的滾燙的鐵棍朝上官汝萱身上劈去。
上官汝萱也不閃躲,那鐵棍硬生生地灼燒著她細嫩的皮膚,她本就穿得極為單薄,一件白色的紗裙隻不過是微微覆蓋了一下身體,絲毫抵擋的用處都沒有,血滲在白裙上,更加奪目,東一團西一團,又很是瘮人。
“練霜,你何時變得這般殘忍?”顏傾幽雖與上官汝萱素不相識,但他畢竟還是有德有才之人,自然是看不慣練霜如此的囂張跋扈。倒是穆語遙有些不樂意了,見顏傾幽心疼上那個女子,悄悄地撇撇嘴,肚子裏爬上怨氣。
上官汝萱這才抬起頭,她倒不算絕色天姿,隻是略微有些出眾罷了,額前飄起的劉海,大概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她淡淡地朝顏傾幽投去一瞥,那一瞥裏有好奇,亦有不解。
“哼,顏傾幽,你這些年獨自一人四方闖蕩,可有機會回過故鄉?國家瞬息萬變,又何止我一人?你本可以衣食無憂在宮殿裏享福,卻偏偏要去走南闖北,正值年少芳華,你值不值?如今可好,連進出都成了麻煩。”練霜的話語裏頗為惋惜,仿佛在勸顏傾幽如此一位能勝任大將,卻又要獨身一人過著那清清閑閑生活的君子。穆語遙略感驚奇,仰起頭,眼裏更是多了些讚許。
“這與你又有何幹,念在你我爹娘情誼,還是將腰牌借我一用吧。”顏傾幽態度仍是那麽強硬,隻是語氣稍稍軟了一些。練霜也沒辦法再駁回,憤恨地從腰間抽出腰牌,這一抽卻驚動了上官汝萱,她起先還以為練霜隻是做做樣子而已,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有———練霜也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娘娘,怎麽會有如此重要的腰牌?
腰牌是宮裏其餘形形色色重要之人進出宮殿及派兵出征,偶爾還有著通關文牒的作用,而娘娘一般都是跟隨在大軍左右,自然是用不到這些玩意兒,可偏偏練霜有,上官汝萱覺得奇怪也並非毫無道理。
練霜的爹娘是南國朝廷裏極為重要的朝臣,輔佐大君已有二十餘年,也是大軍極為看重的。而她的爹娘就仗著這層關係和各種好話,為練霜要來了一塊腰牌,這可是史無先例的,不僅看起來就頗為風光,而且以後走到哪裏做什麽事都方便極了。
顏傾幽是背對那些犯人的,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輕心,連忙將腰牌束在腰間,避開那些聚集的目光,道了聲“多謝”,便匆匆忙忙牽著語遙的衣袖,此事不可怠慢,若是出了一點岔子,恐怕下一步就會難走些。
反倒是監獄外的三人有些焦急,見二人已進去那麽久還是沒出來,不禁會多想,擔心二人出什麽事,尤其是北陌辭,比語遙親哥哥還要擔心她,要不是守衛攔著,估計他早就衝入牢中了。天氣有些熱了,臉上的汗珠順著雙頰留下,晶瑩的一滴滴映在臉上,更顯得急切。
“快走,再不走便遲了。”顏傾幽與穆語遙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已經回來了,傾幽看著天快到晌午,連忙催促道,他這是要帶著四人來到漪珠殿,四人雲裏霧裏地隻顧跟著他走,根本不知道他這是作甚,直到走到漪珠殿門口,穆語遙這才問道:“你帶我們進去有何用?”
“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打人宮中,這樣尋你爹娘才方便。”穆語遙聽他這一番言辭,再看看時間點,恍然大悟,此時正是後宮娘娘為大君獻舞之際,大君本就是放鬆的,再加上這位隱居許久的才子回歸,定是容易親近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