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再回淩夜遇紛紜（中）

  她自如的舞著長劍，毫無束縛，再加上無所畏懼，更是讓人眼前一亮，老人暗暗搖頭，不免心道自己從前竟沒發覺他還有這般能耐。北陌辭也是有些驚奇的，看著她那層層疊疊的裙尾，和那花容月貌的臉龐，臉上不自覺地爬上了些許紅光，更添幾分溫文。


  公羊賢似乎有些挑釁，用扇麵輕輕拍了幾下語遙的劍脊，她手腕一沉，那劍看似要落下來，卻又被彈回去，緊緊捆在語遙手中。語遙歪歪斜斜地使出一劍，卻是趁虛而攻，那一劍抵在公羊賢右肘處，空靈飄忽，令人無法捉摸，公羊賢正想用扇子挑開，卻不料穆語遙雙足一轉，騰身連轉，連人帶劍，急刺向公羊賢，他愕然地頓了一下，趕忙一手撐著地，半身躍起，扇子在空中連劃幾個圈。


  穆語遙的劍光也在空中劃作一個弧，纖細的腰肢順著劍光倒去，在著地那一刻一揮水袖，纏繞在一旁的一棵小樹枝上，長劍如閃電般勢道威猛，震的嫩葉兒都洋洋灑灑地飛落，頗為壯觀，公羊賢也追出數步，猛然超斜上方扔出扇子，扇子勢如破竹，語遙卻絲毫卜不在怕的，劍鋒貼著扇麵淩厲地砍下，公羊賢有些急了，見自己的扇子似乎難保，鎖緊眉頭，卻無動於衷。


  一直一聲不吭地嶽樊榮忽然從半空中飛來，著實嚇了語遙一跳，別說穆語遙了，就連北陌辭也略微有些驚奇，嶽樊榮倒也沒使出什麽武器，縱身躍去，硬是徒手搶先將扇子奪下，接著稍稍用力翻了個筋鬥，穩穩地落在一丈外，他是豪放豁達之人，搶過扇子，隻是在地上幾聲大笑，用那粗魯的嗓音吼道：“怎樣？小妹妹，功夫還弱了點吧！”


  這一搶連北陌辭都沒大看清，穆語遙說不服氣那也是假的，她悶悶不樂地從樹上飛下，白皙的臉上開始有了些晶瑩的汗珠，陌辭提起衣袖，為她抹去額上那些汗水，輕聲道：“師妹辛苦了。”語遙心裏頭有些氣，扭頭怪眼一翻，懶得做回答。


  “我說祖倉衡祖老前輩，您這兩得意弟子倒也不過如此嘛！”最先慘敗的丹青子此時倒是出來說風涼話了，他那陰陽怪氣的語調實在是有些令人反感，陌辭見他先前連自己都還未鬥過，此時竟來諷刺師父，不僅是太過笑話了，還讓師父怎麽都失了些顏麵。


  “丹青子，您也不過如此啊，還能同我鬥上十餘招，實在是難得啊！”語遙“噗嗤”一聲沒忍住，不免笑出聲來，而丹青子一聽醜聞被重提，深吸一口氣，溜到嘴邊的話語卻不得不咽回去，他惡狠狠地瞪了北陌辭一眼，甚是氣惱。


  “祖老前輩，我看你這淩夜教如今也是失魂落魄，讓我幫你收拾了，免得貽笑大方吧！”嶽樊榮微感失望，不住搖頭，拍拍老人的肩，頗為惋惜地說道。老人冷笑數聲，笑的猖狂至極，笑的南國四人毛骨悚然，笑罷了，他才悠悠地回過頭，道：“你啊，要是能從我手中奪過這淩夜教，便給你好了！”話倒是說得輕巧，可嶽樊榮卻是怔住了，他知道自己那些雕蟲小技不過就是整整穆語遙這個小姑娘，這樣鬧一鬧，恐怕連北陌辭都還嚇不住，又怎敢說同祖倉衡鬥？

  他略有些尷尬地笑笑，朝身前身後三人使了個眼色，用力打了個響指。說時遲那時快，數百名南國兵將蜂擁而入，每人手上都拿這一把短劍，不過一炷香功夫的時間，整個淩夜教便罩了一層淩厲而又壓抑的劍氣，半晌，淩夜教的弟子也從練功場聚集在一起，按“清酒陣”排開，浩浩蕩蕩，很是壯觀。


  “不曾想昔日弟子最多的淩夜教，如今也不過就百餘名弟子，真是可惜了！”丹青子斜倚在一棵樹幹上，很是悠閑，他不屑地瞅著這些弟子，仿佛他們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刹那之間，劍光劍氣交融在一起，卻又是井然有序。


  “月下小酌！”，“舉杯暢飲！”，“通宵達旦！”，“醉翁之意！”


  祖倉衡沉著的令聲實在令北陌辭和穆語遙折服，那聲音不但雄厚渾圓，中氣十足，還頗有感染力，能傳出數百裏。百餘名弟子也在他的令下規規矩矩地初劍。相比之下，南國兵將便是灑脫多了，雜亂無章任意揮舞，三五成群結伴圍堵，令人啼笑皆非，那四人倒也無心管管，任由他們濫殺濫砍，隻是嶽樊榮偶爾瞧上幾眼，完全不像陌辭和語遙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


  祖倉衡忽然停下，他是一個比較死板的人，見南國兵將如此無章無法，心裏倒是亂作一團，他不喊，這些弟子們也都是憑著感覺一招一式穩穩當當的刺出，殺氣溢出，愈來愈陰沉。


  “獨飲半杯！”，“痛斷心腸！”，“似醉似癡！”，“半杯言歡！”


  又是一陣聲音響起，卻比先前剛勁了許多，可又少了點真氣，不過對於指揮這些弟子倒是足夠了。穆語遙不禁有些佩服地望向北陌辭，北陌辭朝她眨了一下眼，那一眨，讓人心都酥了。弟子們很快又恢複了開始的精氣神血氣翻湧，連連追擊，一下子士氣大振，打得一群南國兵將撒腿而逃，跑得比誰都快。“沒用的東西！”丹青子狠狠撕碎手裏一片翠葉，犀利地目光掃過那些淩夜教弟子，是憤怒更是不懷好意。


  “祖老，今日便告辭了，日後再來看望您老人家！”嶽樊榮也看出氣氛不對，決定還是先行離開，免得多沾惹些是非反倒傷了自己人。祖倉衡唏噓幾句，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微微抬起頭，怎麽看都有些高傲之氣，可這高傲卻並非目中無人，也是讓人欽佩無比的。


  穆語遙也是冷冷的笑話一聲，便同二人再次回了正堂。


  不知何處傳來的琴瑟之音，悠揚清澈，如泣如訴，扣人心弦，時而喃喃低語絮惆悵，時而器宇軒昂抒壯誌，琴音股股而來，緩緩淌入人的心底。


  北陌辭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腳步，駐足聆聽，這琴音的旋律也是情致纏綿，婉轉動聽，如秋雨梧桐葉落時，似繁霜微月照遠方。肅殺，淒涼，若有若無，夾雜著些傷感，此起彼伏，又若玉珠落玉盤，春殘花落。


  萬籟俱寂，此時無聲勝有聲。


  琴音盡了，祖倉衡方才開口；“你們倆先隨我進來吧。”北陌辭呆呆的轉身，他雖不通詩書，卻也對琴簫略知一二，如此一曲，前所未聞，怎麽能不震撼人心？


  曲苦，人心更苦。


  “師父，這晉嵐山可從未響起這般琴聲？不知是哪位高人在彈奏？”北陌辭匆匆地奔到祖倉衡旁，連忙問道。


  祖倉衡擺擺手，微微歎氣，沉聲道：“這琴音也響過五六天了，一直如此淒慘，看樣子是哪家姑娘受了重創，方才這樣吧！”


  “可師父，這晉嵐山上向來沒什麽人居住，人家一個小姑娘怎麽會獨自在這裏呢？”陌辭愈來愈感到不對勁，卻也是越來越好奇。


  祖倉衡不言，淡淡地搖頭，北陌辭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回憶起那讓人自己浸於其中，深陷不拔的琴曲，不得不說，這不但是一首好曲，更有一位佳人，彈得如此無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