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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白日鼠貪財誤事

  天波楊府,在後世被傳揚成了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顯赫所在。可實際上,莫說如今楊家將自楊文廣后已再無大將,就是楊繼業還活著的時候,在朝野間的地位聲望也遠遜於曹彬,潘美等人。更何況,如今楊家已沉淪了將近百年。所以,任憑楊志已怒發中冠,老都管也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你若真有本事,盡可去西北前線殺敵立功,賺個封妻蔭子,光耀門楣,那我倒會高看你幾分。可是你有那個本事么?只會在這裡作威作福,拿自己袍澤兄弟做法撒氣,算的什麼好漢?」


  楊志很想要殺人,就好像當初東京街頭斗殺牛二那般,一刀下去,乾淨利索,何等的快意自在。可是手攥在刀把上猶豫了許久,他還是沒有這份勇氣。殺了牛二那個欺行霸市的破落戶,還會有人道一聲好,可要是他敢對老都管出手,那天下再大,恐怕就再也他的無容身之處了。


  強按下了胸中的萬丈怒氣,楊志咬著牙道:「上路吧!」


  「你好自為之吧!」


  老都管冷哼一聲,扔下這句話來,拂袖而去。


  叢白沙塢到黃泥岡,三十餘里。中間途徑黃家店時,楊志卻並未讓軍漢們停腳歇息,而只是裝滿了水,繼續趕路。


  老都管雖心裡又有些不痛快,可再一想也不能讓楊志太沒面子,所以也就聽之任之了。


  安樂村,白勝家裡。


  白日鼠站在井邊,打了一個一桶井水上來,高舉過頂澆在自己身上。這才感覺舒服了些,閉著眼睛長吐出一口濁氣,狠狠地跺了跺腳,「幹了!」


  去倉房裡挑了那兩桶白酒,晃悠悠地直起身子,眼望著黃泥岡的方向,咬著牙道:「早晚也是個死,死前能做一會好漢,也值了!」


  白勝再無猶豫,挑著擔子,便大步往黃泥岡方向走去。


  端陽節后,一天熱過一天。白勝走在路上,只感覺兩隻腳好像踩在火爐上一般,悶熱的燥氣,叢腳底板傳上來,讓人透不過氣來。


  雖只走了三五里路,但整個人就已經濕透了,好像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


  算算時辰還來得及,白勝便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歇住了腳,將酒挑子放在腳邊,取下草帽來不住地扇著風。


  暑熱難當,風絲也無一點,雖頭頂有蔭涼遮擋,但白勝還是覺得口乾舌燥,忍不住就打開了桶蓋子滿滿地喝了一大口。


  村醪白酒,味道雖酸了一些。但對於家徒四壁的白勝而言,已是難得的美味了。這一口下去,肚子撐圓了也捨不得抬頭。


  「兀那漢子,喝的什麼?」


  耳邊傳來一聲粗獷的聲音,白勝猛打一個激靈,想起身上的重任來,這才滿臉警惕地抬起頭來望著那人道:「沒什麼,別瞎打聽。」


  那漢子赤裸著上身,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似笑非笑地問道:「這酒,賣不?」


  白勝捂著酒桶,搖頭道:「不賣。」


  那漢子道:「這鬼天氣,委實熱的厲害。壯士行行好,賣兩斤與我,多與你些銀錢就是了。」


  白勝眨巴著老鼠眼想了想,問道:「你給我多少錢?」


  那漢子道:「只管開價就是。」


  白勝使勁咽了口唾沫,伸出五個手指,「五百錢一斤。」


  那漢子蹙眉道:「你這人,忒不實誠,便是東京樊樓的眉壽酒,也不過這個價格。你這村醪白酒,平日里,最多不過二十文。」


  白勝面不改色地點點頭,「說的沒錯,那又如何?在俺這買,便是這個價格。」


  那漢子咬了咬牙,想要轉身離去,又有些捨不得,最終還是嘆口氣道:「五百就五百!誰讓俺口乾的厲害,這鳥地方又沒人煙,便依了你吧!」


  白勝得意洋洋地伸出手,「拿錢來!」


  那漢子又皺眉道:「俺走南闖北也去過不少地方,可不管到了什麼地方,從來都是先吃飯後結賬。你這又是什麼道理?」


  白勝冷哼道:「要買就買,不買拉倒,俺這酒,是有大用處的。看你可憐,才答應賣你兩斤。你若是不識抬舉,那便趕緊走,休要耽擱了俺的大事。」


  那漢子咬著牙點了點頭,叢懷裡摸出一貫錢來,狠狠地摔在地上,「黑了心腸的鳥賊,也不怕這昧著良心賺的錢燙手!」


  也不知是那漢子故意的,還是因為用力過大,一貫銅錢摔在地上,竟然是四散跌落開來,滾的到處都是。


  白勝原本也只是漫天要價,等著那漢子坐地還錢,卻沒想到驚喜從天而降,那漢子竟然真花一貫錢買了兩斤村醪白酒。


  兩倍三倍的利潤,已足以讓人瘋狂了,更何況白勝幾乎是白撿了一貫錢。那銅錢碰撞叮噹作響的聲音,聽在他的耳朵里,簡直是這世上最美妙的聲音,生怕那漢子反悔一般,白勝忙不迭地蹲下去,雙手飛快地撿了起來。


  白勝的眼裡面,全都只剩下了錢,而那漢子的眼神,卻放在了酒桶上。


  叢懷裡摸出一個紙包拆開,將那些白色粉末速度飛快地倒進了酒水裡。


  掀開另外一桶,又如法炮製,也下了葯,這才皺眉道:「你這破酒,放在平時,俺看都懶得多看一眼。被你訛了這許多錢去,俺可要喝個痛快!」


  白勝一個激靈,連忙回過頭來,攔著那漢子道:「說好的,五百錢一斤,你可不許多吃。而且,俺也只賣你二斤。剩下的,給多少錢俺也不肯賣了。」


  那漢子不滿地嘟囔一聲,擦擦嘴懇求道:「便只再饒俺一口,如何?」


  白勝把桶蓋蓋上,擺擺手道:「莫要再聒噪,俺說不賣就不賣了!」


  那漢子滿臉不甘地嘆了口氣,意猶未盡般地咂咂嘴道:「既如此,那就算了,你這人忒小氣,成不了大器!」


  白勝只是冷笑,自顧自地挑起擔子,哼著山歌晃悠悠地朝著黃泥岡走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那漢子啐了一口,滿臉的不屑。


  他身後閃出一個人來問道:「七郎,可妥當了?」


  原來那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活閻羅阮小七,點點頭應道:「二哥放心,一切都按哥哥的吩咐辦妥了。」


  黃泥岡北面,楊志一行人,慢騰騰地上了岡子。山路難行,一路走來,所有軍漢都累彎了腰,氣喘吁吁眼前直冒金星,若不是楊志的藤條抽打,怕是早就走不動了。


  午時末未時初,正是一天當中最熱也最悶的時候,莫說是挑著重物趕路,便是老實呆著一動不動,那汗珠子也會不停地往外冒。


  十二個軍漢,腳下越來越慢,眼前越來越模糊,全憑著一股意志力在堅持著。


  或者說,是楊志給他們的威壓,讓他們不得不咬著牙堅持著。


  老都管畢竟上了年紀,雖空著手沒什麼負擔,但這一路走下來,也早已經受不了了。終於翻上了岡子,老都管就再也走不動了,在虞侯的攙扶下,一屁股坐倒在樹下就再也不肯起來了。閉著眼睛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楊志滿臉警惕地打量了眼四周,勸道:「老都管,此地兇險異常,不宜久留,還是再堅持一下,等下了岡子再好生歇息吧?」


  老都管艱難地搖了搖頭,「不行了,老朽實在是走不動了。楊提轄領著人先走便是。」


  楊志點點頭,吩咐那虞侯道:「仔細伺候著,若老都管掉了一根毫毛,洒家輕饒不了你!」


  虞侯心裡暗暗竊喜,忙不迭地點頭應道:「提轄放心,定不會委屈了老都管。」


  楊志再去看時,卻見那些軍漢,一個個東倒西歪,不成樣子,哪裡還走得動?

  楊志大怒,掄著藤條,便從頭打了過去,可是打醒了這個,那個又歪過去。任他怎麼發狠,軍漢們卻都像是死豬一般,不肯動彈。


  拔刀在手,楊志惡狠狠吼道:「洒家的耐性一向不是很好,再不走的,一刀剁掉了腦袋,休要說洒家無情!」


  軍漢里有個膽子大的,忍不住就反駁道:「洒家說得輕鬆,這百十斤的擔子,卻沒壓在你肩上。活該俺們倒霉,碰上了你這麼個沒人情味的煞星!」


  楊志聞聽此言,登時氣炸了心肺,提刀上前,不由分說,便是狠狠一刀斬落了下去。


  那軍漢「啊呀」一聲,卻哪裡還躲得開?被楊志一刀正劈在了脖頸上,白眼一翻,就再也沒了生息。


  楊志緩緩拔出到來,站起身來,森冷的目光,叢其他軍漢的臉上一一掃過。


  那些軍漢,哪裡還敢啰嗦?一個比一個賽著麻溜地爬起來,跳起擔子便大步往前走。


  「楊志,你,放肆!」


  老都管卻是看不下去了,臉色煞白地指著楊志,哆里哆嗦地喝罵道:「你這個該死的賊配軍!誰給你殺人的權力?」


  楊志緩緩轉過身去,淡淡道:「老都管,莫要逼我。」


  老都管昂著頭,迎著楊志的目光,咬著牙道:「你若是個有本事的,就連我一塊殺了!」


  楊志冷笑道:「老都管以為洒家不敢?」


  老都管摸著自己的脖子,道:「若有膽,那就把刀往這裡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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