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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十三太保顯崢嶸

  張文遠是個乖覺的,閻婆雖沒和他一起上樓,但灼灼的眼神卻死死地盯著他,所以他也聽話地躡手躡腳上了樓。


  聲音雖輕,但聽在屋裡閻婆惜的耳朵里,卻如同重鎚敲鼓一般。她剛在在樓上看得清楚真切,使勁攥著衣角,抿著嘴呆立在床帳旁,心卻好似要跳出來了一般。


  張文遠在門外輕輕咳嗽了一聲,「驚擾嫂嫂,押司有命,吩咐小的來取他的招文袋。」


  閻婆惜聞言,心裡頓感失望,雖然理智告訴她,這才是合乎情理的解釋,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輕輕應了一聲,「他的東西,我從來不碰,你若是方便,就進來取吧。」


  張文遠彬彬有禮道:「嫂嫂方便嗎?」


  閻婆惜不耐煩道:「有什麼不方便的?讓你進來取,你就進來,男子漢大丈夫,婆婆媽媽的,能成什麼事?」


  張文遠這才輕輕推門而入,然後,兩人同時都呆住了。


  此時,天將破曉,屋內燈燭還在燃著。正應了那句話,浴后看美人,燈下看嬌娘。張文遠雖早就聽說過閻婆惜的艷名,但卻是第一次見到真人,痴痴傻傻的,如遭雷擊一般。


  閻婆惜也是沒想到,這個剛才撩動的她春心蕩漾的小郎君,竟然是比她想象的還要俊俏三分。


  直到樓下閻婆不耐煩的咳嗽聲傳來,兩個人才同時驚醒過來。


  張文遠心中暗罵自己失態,同時又忍不住生出一絲「好一塊羊肉,落在狗嘴裡」的不忿。


  閻婆惜則是羞得滿臉通紅,她是賣唱的出身,雖登不得大雅之堂,但卻也不是沒見識的。這般失態,心裡只是慌亂,倒並沒有想到別的。


  張文遠緩突出一口濁氣,施禮道:「嫂嫂金安,因事打攪,心實不安,只是押司有命,不得不叢,還請嫂嫂寬恕則個。」


  閻婆惜竊喜尚且不及,又哪裡會怪他,只是嗔笑道:「卻沒有想到,宋三郎那般木訥之人的身邊,竟有你這般伶俐的伴當。」


  張文遠生的俊俏,又少有人管,平日里沒少去瓦舍廝混,哪裡還聽不出閻婆惜的話外之意。心下暗喜,但也曉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因此也不急色,只是似笑非笑地答道:「嫂嫂說笑了,押司是做大事的人,小的沒那個本事,倒只會些品竹調絲的小道。」


  兩個人說話間,眉目傳情,已經是彼此瞭然。只是礙於閻婆就守在樓下,也不好太過明目張胆,因此閻婆只是嬌笑道:「如此倒是正好,奴家也能唱些小曲小調,叔叔若有閑暇時,不妨來此稍坐探討一二。」


  張文遠拱手笑道:「小人省得了,只是押司那邊還在等我,不宜久留,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叨擾。」


  閻婆惜媚眼如絲,都快要滴出水來了,就這般脈脈含情地望著張文遠。


  張文遠只感覺心裏面千百隻螞蟻爬過一樣,恨不得立時便撲上去,可他再是色膽包天,也只能強忍下來,拱拱手取過宋江的招文袋扭頭邊走。


  身後那銀鈴般的笑聲動聽又妖嬈,讓他下樓時差點一腳踩空到摔下去。


  張文遠做賊似地出了門,捂著胸口喃喃自語道:「這勾人的妖精,就憑那個黑廝怎消受得起?好端端一塊羊肉,雖被狗啃了一口,沾了些屎味,但也依然是鮮美的羊肉。」


  張文遠心神恍惚地走遠了,衚衕口卻轉出一個人來,正是智多星吳用。


  吳用在野地里睡到半夜,被蚊蟲叮咬再也沒了睡意,便起身連夜趕路,黑燈瞎火里深一腳淺一腳地進了城,想著來找宋江抱怨一二,卻沒想到撞上了這精彩的一幕。


  雖然站在樓下,樓上兩個人說的話,影影綽綽地聽不太清楚,但閻婆惜那愉悅的笑聲,再加上張文遠方才的說的話,吳用哪裡還不清楚,怕是自己那位公明哥哥的後院起了火。


  吳用從來不是個大度的人,張文遠,閻婆惜這都是得罪過自己的人,自然沒有可能幫他們遮掩。只是,這件事該如何揭開,倒是要好生思量一下。


  慢悠悠踱著步,吳用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計上心來,也不去找宋江了,而是就在水井街比鄰宋江外室附近尋了處客棧住下。


  鄆城縣衙,宋江叢招文袋裡取出一封書信來,遞給張文遠道:「此信務必要交到晁保正本人手裡,不得有誤。事妥之後,等你回城估計就下晌了,放你半日假,就不用再回縣衙了。」


  張文遠表面上恭恭敬敬地應了,心裏面卻是開了花,他的魂魄都已經被閻婆惜勾走了,恨不得立時就去與她廝混。宋江這個決定,正是遂了他的心愿,於是也顧不上吃早飯,忙不迭的就出城去了。


  西溪村,一柱山下。


  一身山民打扮的狗兒,環望了一眼圍攏在自己身邊的十二個兄弟,緩慢而又堅定地道:「教官對咱們,有再造之恩!如今他下落不明,滿山恓惶,更有不少人在暗地裡造謠生事,圖謀不軌。山上如何,與咱們十三太保無關。我們所要做的,便是儘可能早地找到教官,明白嗎?」


  眾人齊聲應是,狗兒點點頭又道:「根據之前的消息,基本可以斷定,教官此次失蹤,十有八九與鄆城縣衙有關。張放牛,楊達,你們兩人,潛伏在鄆城縣衙周圍,不要放過任何的風吹草動。」


  張放牛,楊達拱手領命,自去準備。


  狗兒又道:「李文,李武,你兄弟二人,給我盯住了晁蓋的莊子。不管是進去的還是出來的,一個都不要放過了,尤其是注意搜查來往書信。」


  李文,李武是一對孿生兄弟,無論相貌還是聲音,都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兩個人更是心意相通,齊聲領命。


  狗兒繼續下命令道:「錢六子,李波,你二人去鄆城縣城門口盯著,留神過往車輛,莫要讓他們將教官送到別處。」


  見錢六子與李波沒有異意,狗兒摸出腰間利刃來咬著牙道:「其餘人,隨我進山,哪怕將這一柱山翻個底朝天,也定要找到教官!」


  茫茫深山,方圓數十里,林木茂密不說,山路又崎嶇陡峭,狗兒心裡很清楚,想要找到林沖,不亞於大海撈針。可是,他們別無選擇,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林沖給了他們重新活過的機會,這份恩情,不啻於父母生養之恩。所以,拼盡全力哪怕拼上性命,就是給予林沖最好的報答。


  狗兒等七人進山去了暫且不說,直說李文,李武兄弟兩個,扮作莊戶打扮,各扛了一把鋤頭,就在晁蓋庄門前不遠處的大樹下坐了下來。


  他們弟兄兩個,上山之前本就是莊稼漢出身,因此這般打扮,也絲毫不顯突兀。再加上晁蓋廣交四海,莊上時不時的就會多出幾個外鄉人來,因此他們兩個生面孔,倒也並沒有惹來別人的懷疑。


  小半天過去了,緊閉著的庄門還是沒人進出。李武忍不住就有些坐不住了,小聲地嘀咕道:「莫非是晁蓋自知理虧,怕咱們梁山好漢來找他的麻煩,所以才這般小心?」


  李文眼觀鼻鼻觀心,雖看上去是在閉目養神,但周遭的任何風吹草動卻都躲不過他的雙眼。


  李武見哥哥不理自己,也覺得沒什麼意思,百無聊賴地晃了晃腦袋,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遠處,卻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緊攥著雙拳努力剋制著自己的興奮,壓低了聲音道:「來了!」


  李文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個急匆匆趕路的英俊小生,卻不似李武那般急迫,而只是將餘光鎖定了他。


  李武舔著嘴唇道:「這廝油頭粉面,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絕對可疑!」


  李文認同地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只是輕輕眨了下眼睛。


  李武會意,伸著懶腰站起身來,還不忘打個哈欠,慢悠悠地踱著步攔在張文遠的身前問道:「這是要去哪裡啊?」


  張文遠滿心想的都是閻婆惜的萬種風情,心無旁騖,被李武嚇了一大跳,「哎呀」一聲倒退兩步,滿臉警惕地看過去,等看到李武一身莊稼漢打扮的時候,下意識地撇了撇嘴,露出滿臉的不屑,「我是縣衙的人,你這糟漢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也敢攔我的路!」


  李武哈哈笑道:「縣衙的人又如何?都是娘生爹養的,兩條胳膊兩條腿,哪裡又比別人金貴了?」


  張文遠不耐煩地甩甩手道:「若不想死,就趕緊把路讓開。爺爺著急尋你們保正晁蓋有要事,沒工夫和你啰嗦!」


  李武抱胸冷笑道:「有什麼要緊事?先和俺說道說道。」


  張文遠正要開口叱罵,卻被李文從一旁摟住了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你不願和俺們說,那就和它說吧。」


  張文遠只感覺到胸口一疼,低頭看去,一股涼氣叢腳底板竄到了天靈蓋,心尖上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晃的他眼睛生疼,雙腿發軟,若不是李文攙著他,恐怕已經軟倒在地了。


  李文半拉半拖著張文遠,鑽進了路邊的樹林之中,這才鬆開手掂著匕首冷笑道:「現在,你可以對它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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