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出神入化
雷厲風行的步伐沒到，就已先聲奪人：「誰這麼惡毒逼小花去死？」
娟兒故意要杜兒和她一起站這外頭說話，就是想說給金滿堂聽，沒曾想她如此激動，不禁嚇了一跳，小腿肚直抖，「大姑娘，我我是聽回來了，和杜兒說來呢，因為大姑娘關心小花姐，所以我們剛才在外頭買東西時就留意了下。」
金滿堂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沒發現娟兒目光閃爍，惱道：「這些王八蛋，自己不好也想看別人下地獄！」
杜兒很是驚怕，「大姑娘，這麼嚴重嗎？」地獄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存在並心存敬畏的，頭頂上是老天爺，腳底下是老天爺的閻王殿。
金滿堂氣呼呼地說：「人言可畏啊！」現代文明社會謠言也能逼瘋一個人，何況是禮教嚴厲、百行孝為先的古代。她吸了口氣平緩心跳，看著娟兒問：「是不是一股勁兒責難小花不孝？」
娟兒連忙點頭，「大姑娘英明，我感覺最嚴重的是說小花有傷風化，帶壞了頭，如果不治罪，將來子子女女都有樣學樣天下就會亂了套。」
「放他娘的狗屁！」金滿堂怒罵，「愛趁熱鬧的有幾個有文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擺明是受人指使的！」
他馬的，誰又在那兒使手段整人？
杜兒和娟兒交換了個眼色后，她明白姐姐的心情，怕因小花連累了一大家子。因是好心，杜兒也磊落，都省了那些污穢不堪的說話，挑了明話道：「大姑娘，他們還說小花是個不孝的，又沒長翅膀能躲哪裡去，所有包藏小花的都和小花一樣傷風敗俗，要官老爺一起治罪。」
「是啊。」娟兒就附和了一聲，忽見金滿堂凌厲如刀的目光掃來，頓時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噤若寒蟬。
「你們給我嘴巴管嚴實了，不要帶子賢上街。」金滿堂雖是火氣衝天，倒不至於瘋狗亂咬，放緩了語氣問：「我娘呢？」
娟兒忙賠笑臉道：「太太和子賢一起到奶奶家了。」
金滿堂垂眸，心中狐疑，他們姐妹也該在奶奶家，就算出來買東西，買完后也該回奶奶家，怎麼跑這來了？故意把話說她聽？
「以後有事告訴我直接說就是，鬼祟什麼。」
杜兒看了眼姐姐，垂頭不敢吱氣。娟兒拍拍她的手，向金滿堂道：「大姑娘，是我的主意，你要罰就……」
「再胡扯！我什麼時候要罰你們來著！」金滿堂語氣嚴厲，但無論娟兒的出發點是什麼，出了事會說給她聽，也算是個好的，「往後有事明白說，我在睡覺就叫醒我。」
至於其它安慰的話，她的硬性子也是說不出來。
娟兒牽著杜兒的手，彎腰告禮，「大姑娘教訓得是，我們這就回去奶奶那兒候著。姑娘放心，這張嘴絕對管嚴了，只是不知道其它人會不會透風出去。」
金滿堂就知道這娟兒心眼多，有些無奈道：「你懂什麼，知道小花行蹤的人都不是傻子，又關係著自身利益，誰那麼傻透露出去。」
娟兒忙道：「大姑娘說得是。」
金滿堂笑了笑，火氣已經消了大半，黑珍珠般瑩亮的大眼睛閃著日跌時份的金光，賊亮賊亮的，「怕就怕給人套了口風。」
杜兒還好，性子沉穩。可娟兒平時就是個嘴多的，誰搭訕都要說上幾句。娟兒深感不安，覺得金滿堂話里藏了把刀，隨時會砍下來，連忙告道：「大姑娘放心，若我這嘴使壞，回頭我自己就撕了它。」
金滿堂火氣徹底消了，「整天瞎扯，姑娘家家的，撕了嘴怎麼嫁人。」
娟兒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牽著杜兒走了。
本來金滿堂睡醒后要進金草堂，可是此時此刻，更想先到若水堂去問下大家意見，怎麼處理這個事。
進了屋把門掩上，兩隻小手把串連三十個木匣子的繩子牢牢捉住，道了聲：金草堂。
眨眼間，整個人就進了空間。
藍天白雲、青草香香，果實累累，著實叫人歡喜。
金滿堂一顆心舒展飛揚，什麼煩惱都沒了。
「我親，我來了。」她奔向小晶，跑了兩步整個人摔在草地上，這意識到自己牽著三十個木匣子跑不動，咯咯直笑，鬆了手走向小晶。
小晶最難過的事就是等金滿堂來空間，最高興的事就是看到金滿堂來了空間，歡快地轉著圈圈迎上前，「主人，你來了。」
「是啊，小寶貝。」金滿堂伸手想捧住它，又怕不好，將手藏到身後免得自己手賤。
小晶耳悅，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金滿堂輕快地道：「木匣子我帶來了，過會我把它們一個個排列整齊，然後我就要走了，不能陪你。」
小晶雖然只是一塊晶石，可是它能看到在它眼前出現的一切，也能感知金滿堂的內心，心疼地說：「主人不要太操勞了，空間可以迅速恢復人的元氣，你晚上到空間來睡。如果不喜歡睡草地，可以放張床進來，帶張小毯子就好了，夜裡沒霧，風清月朗呢。」
金滿堂用力點頭，「辛苦你了，我有事先出去……你送我到若水堂可好？」她不想走路也不想坐馬車。
小晶意念立動，迅速將門口位移，這個過程用了半刻鐘，算是很久了。可能與金滿堂身體疲憊有關，她身子骨實在不太好。
「主人，可以了。」
「外面沒人吧？」
金滿堂豎起耳朵聽著，十分謹慎，只是她耳朵除了潺潺水聲和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跳聲外，什麼也聽不到。
須臾后，小晶才道：「很安全，開在屋後面呢。」
金滿堂笑得一雙眼睛只余了閃閃烏球，飛了個吻后，出了空間，風風火火地從前門入了若水堂。
二丫細心地整理藥材，小花機靈地打下手。
金滿堂咳了一聲，板著臉擺出大老闆架勢，擺著小柳枝走向二門。
二丫和小花對視一眼，有些莫明其妙，忽地又笑了。
「這個小潑皮。」
「滿堂是個好姑娘！」
金滿堂突然想起主力軍都去了縣裡呢，就龔爺在家了，這可怎麼辦？她到縣裡找他們？
可是當她跨進內院后，居然看到三個嫩一個老圍桌坐著，其中一人左手壓紙，右手執筆飛龍騰雲似的使勁畫著什麼，偶爾會換掉手中的毛筆；另外三人聚精匯神地注視著筆下。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將腦袋從陳東旁邊擠進去，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哇，你這畫得太傳神了！」簡直電腦軟體高清繪圖啊！
夏欣頓住，抬眸掃她一眼，覺得那個黑眼圈實在難看，又垂眸迅速繪圖。
兩間店面，樓上樓下、大堂櫃面、后舍花園在夏欣筆下，統統躍然紙上，構圖立體栩栩如生。又如一副畫卷，在他筆下，盈盈展開神秘面紗，叫人驚艷。
金滿堂來時，夏欣已經在收筆，畫門楣了，只見「清蓮酒家」四個遵勁行草如鬼斧神工，鑿於烏木臭牌匾之上，遠遠望向，一股龍飛鳳舞的飄逸感。
陳東凝視著墨寶，神情艱澀，久久不能言語。
章珩目瞪口呆，開始時的輕漫和躍躍欲試之情已經被羞愧取代。
龔若水神情複雜，精明的眉目充滿自豪與感慨。
夏欣站起來，縱觀全局，覺得滿意了，這才放下狼毫，問金滿堂：「如此布局，可喜歡？」
金滿堂何止喜歡，簡直心醉神迷，五體投地，恨不得抱著夏欣要個簽名，只傻笑道：「喜歡。」她覺得自己這傻樣太丟人，立刻又擺出一副「老東家」的威嚴，「小夏你做得很好。」
「夏公子。」龔若水立刻糾正。
「夏公子你做得很好，有前途。」金滿堂唇色蒼白，可那雙大眼睛靈氣逼人，拉著夏欣衣袖道：「如果咱們酒家倒了，咱們還可以賣畫哦。」
夏欣扯扯嘴角，以一種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清蓮酒家不可能倒。」
龔若水連忙附和：「沒錯，肯定生意興隆，遠近馳名。」
金滿堂瞅著夏欣的墨寶，覺得自己撿回來的人個個都是寶，撫著小心口，笑容燦爛地說：「那就承你們貴言了。」
她這樣笑的時候，不僅陳東，就連章珩，甚至是夏欣，都覺得眼前一亮，不似桃花嬌妍，不若牡丹國色，不如蓮荷高潔，卻似那山澗寂寂無名的小花，頑強傲立，自我盈香。
夏欣眨了眨眼，狹眸顧盼生輝，「那就按這個圖紙動工了。」
金滿堂搓了搓手掌，「要多少銀子呀？」
夏欣惱她總對自己無禮，冷冷道：「只要你不直呼我姓名，裝潢所有費用，全我出了。」
金滿堂覺得太划算了，管住嘴就白賺一筆，絕對成交啊！「好。我答應你。」
夏欣微微點頭，取了支鋒長半寸的乾淨小狼毫，打算在牌匾四周勾勒些花紋，以增加觀賞性，彰顯葯膳之華實。
他點了馥郁徽墨，正欲下筆時忽地偏頭問金滿堂，「你喜歡什麼花？」
「蓮花啊，」金滿堂脫口而出，侃侃而談，「像老子一樣，出泥不染，污而不穢，渾身都是寶。」
她昂起頭，瘦弱的身板明明像岸邊隨風飄零的柳枝，偏給她立成奇峰上倔強生長的小松樹。
夏欣稜角分明的唇輕輕一彎，立刻又繃緊，專心地在牌匾四個角，勾勒出八朵姿態不同的蓮花，或含苞待放、或初露風華、或天仙展顏，畫技傳神，令人驚嘆。
金滿堂引頸細看，越看越樂，什麼都忘光了，拉著夏欣的手細細問著畫中布局，都有些什麼精妙之處。
夏欣不說，章珩唯恐被遺忘，搶著解釋。
金滿堂聽得津津有味，最後大家對小得可憐的大堂，都很費解。哪裡能猜到夏欣的心思。
陳東這個老道的生意人開始是抱質疑態度的，但金滿堂說，包廂多好，因為大家都要臉皮啊，東西太吃好，吃相太難看傳出去就不好了。所以小小大堂，多多包廂這設計十分巧妙。
金滿堂撫掌，「就這麼辦了。」她也懶得去問夏欣與家裡失聯怎麼有銀子這種閑事，既然他這般泰然自若，就全權交由他操作。
「滿堂，你不是睡覺嗎？」陳東捲起圖紙后，問起金滿堂，也瞧出她眼圈黑得刺眼。
金滿堂打了個激靈，從喜悅中回神，壓低聲音道：「小花出事了，她家裡丟了人給捉了去官府，街上人罵她傷風敗俗有傷教化，要捉起來治罪，連藏她的人也要捉。」
陳東皺起眉頭思量，章珩氣得拍桌子，「龔爺你別攔我，我現在就去查出來是誰搗的鬼，我撕了他。」
龔若水罵道：「你就這點出息？」
夏欣氣定神閑地站起來，「我說過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往外走了兩步，大概想到自己現時的身份，眉宇微冷補充道：「你們放風出去，讓人把小花捉進牢里。如果今日捉，明日我就能把人救出來，並保證官府結案。」
他一直沒回頭，沐浴於金色的陽光下，斜陽拉長了他的影子，一直延伸甚至把金滿堂整個人都籠罩於陰影之內。
金滿堂眉頭慢慢揚起，長長的淡淡的眉毛像灑上了一層金粉，眉下一雙金波粼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前面被暖陽曬得暖暖的漢子，直到修竹般挺秀的身影消失在門后。
她覺得讓他穿有補丁衣裳實在有點暴殄天物，又尋思改日要再到山上去，這樣的漢子再撿幾個就更好了。
「表妹！」章珩虎吼威猛，震回了金滿堂的魂魄，「過來，坐下！」
金滿堂顫了顫，爾後昏昏欲睡，有些懵地坐到章珩指著的位置上，四個人一桌，支著下巴問：「有何貴幹？」
章珩聲音馬上變得小小的，像蚊子飛過一般，「山藥哪裡來的？」
金滿堂連忙噓的一聲，「秘密！想要吃好東西就不要嚷嚷。」
陳東已經就此事和龔若水通過氣，「以後你的食材就以龔爺的名義採購。」
龔若水只點頭，不發言。
金滿堂環他們仨一圈，用力答道：「好。」心中揚起暖意。
她願意配合，三個大男人鬆了口氣，原是怕她性子烈鬧一堆幺蛾子。
金滿堂笑道：「你們覺得這設計怎麼樣？真要找人做嗎？不得多少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