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尤
十月初七榕山祈福節
太平的日子久了,京都各式各樣的玩樂戲娛便多了起來,祈福節便是這些人大展身手的時候。
清晨籌備夜晚節日的垂髫孩童排排坐的吹嗩打鼓,優伶歌姬一早的開嗓準備搭檯子唱戲晚上好捉人眼球。酒樓里張燈結綵,鋪面上賣糖葫蘆許願燈祈福綢布的多不勝數。
「聽說今年琉璃樓花魁也會出來表演,還有雜技團!」穿著普通的一家人里,婦人抱著自家小娃走在長街上準備去祈福。
身旁男子應:「是啊,那花魁奪魁好幾年了,一般人幾輩子也見不到她的舞姿,夫人,我們今年可有眼福。」
「娃娃,晚上祈福回家路上讓爹爹給你買糖人吃好不好哇?」
那懷裡三兩歲小孩奶聲奶氣對一旁同行男子道:「好!」
長街的店面寸土寸金,可他們是不會去古樹祈福的,來往參加祈福的客人免不了成為他們招呼的對象,人群應接不暇,所以他們不去古樹祈福而是在開張時掛了畫竹的紅燈籠寓意節節高升,也算討個好彩頭。
祈福節每季度都會有一次,今年冬季時間定於十月初七。
在十里長街的盡頭,有住一處在榕山腳下的古村莊,村子處在京都邊緣連著長街,所以這初七祈福節京都滿長街也跟著熱鬧。
榕山村最出名的是村口那棵數百年樹齡的小葉古榕樹,據民間傳聞說十分靈驗。白天就有四方遊客前來祈福,晚上他們回去必經長街去趕集,所以也算是一次民間集市。 ……
「把蘇單度和清月給本宮接過來。」
「是,殿下。」
沈謹下了朝,回到東宮別苑用過早膳,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書房裡批閱文書,忽而想起來余舟夢魘的事,便叫了蘇單度這位獨家醫師來看看。
書樓暗道連著筒子樓,蘇單度很快就到了,作禮道:「小人參見殿下。」
可蘇單度望聞問切,只是望聞之間就覺得這人好好的沒毛病啊,把我叫過來幹什麼?
一臉疑惑道:「殿下好像沒什麼病吧?叫小人過來幹嘛,小人很忙啊!」
沈謹轉身看蘇單度說:「蘇單度你膽子是越來越大,還敢質問本宮?定是在筒子樓放肆慣了。本宮是身體無礙,是一位郡主。」
嘴上功夫,沈謹實則無意真訓蘇單度,畢竟確實是朋友的關係。
「郡主有病干小人屁事?小人不幹,還要回筒子樓忙著制毒去呢,回見了您嘞!」說罷就要走。
七出攔他說道:「那是太子妃。」
「太子妃?!」蘇單度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哪個天庭來的太子妃啊?殿下成日浸在文書案牘里,還要應付各式各樣的事兒去,沒工夫不說,他不近女色且清心寡欲,怎會有人甘願承受他這脾氣性格?」
沈謹一臉黑線道:「陛下親自選的,郡主本人親口說好。你大抵是與世隔絕太久,不知世事變遷。」
齊是走進來道:「殿下,清月郡主到了,現在就在清風殿中。」
蘇單度轉身第一個走出門去:「小人倒要看看這位太子妃是個什麼樣的天仙人物!」
沈謹真的好想出手揍死蘇單度,可他們倆是共生血蠱,他疼沈謹也會疼:簡直是無恥之尤蘇單度! ……
余舟靜靜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簡單穿了一套純白繡花交領襦裙,淺珍珠紅紗制袖衫,深紅色腰襕戴著一枚萱草花玉佩。手腕處有一空玉鈴鏈,拿了一杯駿眉茶正要喫,卻看見一怪人風塵僕僕趕來她面前:
此人滿頭白髮隨風飛舞,眉也全白可面容年輕,實在怪異。他身穿圓領紫醫袍,背著個半人寬的木箱子,在腰間系著無數小葫蘆瓶和琉璃藥瓶子,叮叮噹噹跑來只盯著余舟一個勁的看。
余舟都被盯得發了毛,怯怯放下茶來,往椅里坐了坐,沒亂說話。
蘇單度納了悶了:好端端一個女孩子,生的眼睛不算特別大,可就算不是國色天香,也圓臉秋波細眉皮膚白皙,說得上是出類拔萃的,怎麼就想不開嫁給沈謹了呢?難不成是貪戀榮華富貴?
沈謹跟著蘇單度走到了正殿里,抬手介紹道:「見到了吧,這就是本宮的……太子妃。」說身份時沈謹有意無意的停頓了一下,似是沒完全接受她這身份。
蘇單度看著她作禮道:「參見清月郡主,小人蘇單度。」
余舟起身作禮道:「清月參見殿下,不知道殿下讓清月一人來此有什麼事,蘇先生又是為何來此?」
沈謹坐在了余舟身旁主位上說:「本宮聽說你昨夜有些不舒服,特地叫的蘇單度來看看你。」
蘇單度打開那大木箱,拿出脈枕來放在余舟身旁方桌上,「郡主,請。」
余舟緩緩落座,想到江聞種在自己身上的蠱蟲有些遲疑不決,但還是把手放了上去。
蘇單度往余舟手腕處鋪了一塊錦帕,開始切脈。蘇單度手放在余舟手腕寸處時臉色就變了,看著余舟的臉和眉心把手收了回來。
「殿下,郡主的脈象虛而浮沉。
脈浮沉乃因大喜大悲而氣血內困,但像是被人調理過。脈虛則是因氣血不充,氣血鼓動乏力,則是夢魘在心鬱結所致。另外,郡主體內似有不明邪物吞噬氣血……」
余舟對蘇單度肅然起敬,她從前沒有接觸過醫學,可在江聞王府那幾天一直跟著丁香在學醫術葯道,只區區望聞切就知道了自己的病症,這個蘇單度絕非等閑之輩。
沈謹站起來走到余舟跟前,看著她斂容屏氣道:「你的意思是說並非近日煩瑣事讓她得病,是她一直都在病著,而且病的不輕么?」
蘇單度收起東西來,應道:「是。」
然後拿出一瓶裝著藥丸的琉璃瓶來,對余舟說:「這是喚魂丹,只要體內有二魂在者吃下它,一刻鐘內便可逼體內寄存邪物到手上虎口處。」
沈謹接過了喚魂丹,這東西他和蘇單度也吃過數次,不過逼得體內血蠱現身多次也未解得了這絕世僅有的血蠱。
沈謹手握琉璃瓶,雙手背後交叉看向余舟:她很緊張,像是在掩飾什麼。她都病成這樣了還想著法讓自己的執念得以實現么?真是固執。
「喚魂丹吃下去傷身。先開些別的葯治治她的體虛罷。」沈謹等了半天沒有動靜,轉頭就看見明顯事與願違一臉不情願的蘇單度。
「你還愣著幹嘛?開方子啊。」
蘇單度有點失望,余舟身上故事肯定很多,要是可以挖掘出來聽著玩兒也行啊,自己在筒子樓真是無聊透了!
「是,殿下,小人即刻便開方子,隨便恭祝殿下郡主定親快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萬般無奈里蘇單度刨了好多藥瓶子,拿了幾味關鍵的葯,寫下來三張方子說讓余舟喝上一個月便可痊癒。
端著硯台的齊是這時道:「蘇先生,這鬱結可有其他方法嗎?」
蘇單度本就不耐煩,剛想沒好臉色回她,卻看見齊是偷偷指了指牆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誒?是集市!那麼.……
『不愧是齊是姐姐~最懂我!』
蘇單度轉身給了沈謹身旁的七進三張方子,便說:「殿下,這心有鬱結也需要常常出去走走散心的,今天剛好是集市吧,不如帶著郡主出去看看罷!」
齊是七進也跟著說:「殿下,今天祈福節。/殿下,剛好郡主可以祈福古樹許願解心結啊。」
七出向來冷臉,卻被蘇單度勾肩搭背調笑著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沈謹看著這幾人的攛掇也覺得最近過得太累了,偶爾放鬆一下也未嘗不可。「那好吧,等會把蘇單度送回去熬藥,本宮用完午膳,換了便衣帶著清月去逛逛罷。」
余舟喜出望外道:「多謝殿下。」
蘇單度卻不能接受,明明要帶上自己才對嘛!「不行啊殿下,小人呢?」
齊是和七進七出默默退下去領命辦事了,對蘇單度不管不顧了。
蘇單度急了,揮舞著滿頭白髮炸了毛地來回跳腳,「殿下不能這樣,醜話說在前頭,殿下可別逼小人哦!」
沈謹湊近了蘇單度,這舉動在余舟眼裡像是他們倆在擁抱一樣。
「你敢!」
「我怎麼不敢呢?殿下~」
「你不怕我……」
「我才不怕!我往自己身上戳刀就是往殿下身上戳刀,你死我死大家死,我怕什麼?」
「你真是無恥之尤蘇單度!」
「殿下是寬宏大量真菩薩。」 ……
幾番較量之後,由於蘇單度滿頭白髮白天出門太過惹眼,沈謹吩咐了齊是晚上用過晚膳再出門去古樹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