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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喋血金城(二)

  城下五千匈奴騎兵手中的弓矢,帶起一股風暴,直向金城東南城頭撲來!


  城上正在丟滾木礌石的那些金城軍步卒,猝不及防之下,紛紛被那些箭雨所覆蓋。不少人探出身子尚還不及撤回,便只聞空中一片呼嘯聲,而後,那由箭矢所構成的黑雲便籠罩在他們身前。


  城樓上正在督戰的張閬側頭看去,只見東南角那邊,倒下了一城頭的士卒,個個矢集如蝟,令人不忍卒睹。


  匈奴騎卒所選的這個時機,正是恰如其分,也因此帶給了金城守軍巨大的傷亡。僅僅一輪箭雨之下,倒地斃命的金城軍士卒,便已超過百人。尚還不算那些中箭未死的士卒們。金城郡的東南角,霎時一片哀聲。


  張閬見東南角陷入危急,急忙命身後鼓吏敲響號鼓,隨著一陣沉悶悠長的鼓聲。城下待命的預備步卒,紛紛手持刀牌從早已構築好的階梯爬上城頭。


  上城之後,這些金城軍,也表現出他們作為郡縣兵卻訓練有素的一面。只見這些士卒分工明確,有人手持圓牌長牌迅速上前至垛口處,支起盾牌抵擋城外的匈奴騎卒可能的下一次箭襲,也有人上前將陣亡或是負傷的袍澤遺體或背或抬,直向城下而去。


  城頭上一名中箭的金城軍百人長,卻是拒絕了上城的袍澤們將他送下城治傷修整的好意。他咬著牙,忍著劇痛將左肩肩窩處的箭矢奮力拔出。冷汗霎時間布滿了他的臉,和著他強忍劇痛的猙獰表情,看上去卻有幾分可怖。


  見得這位百人長的可怖表情,他身旁那些上城支援的步卒紛紛稍退一步,卻聞那百人長拔出腰間環首刀,而後怒吼道:「此處城頭,職責所系,我尚還能戰,怎能稍退!」


  言罷,那百人長自上前一步,至垛口旁邊,繼續忍痛指揮起手下的士卒們,繼續將滾木礌石推上城頭,而後向已經架梯攀爬的那些趙軍士卒丟下去。


  這次吸取了前次的教訓。步卒們再將滾木礌石丟下城頭之時,身邊便會過來數名持盾士卒予以遮蔽掩護。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任何實用的技能和動作,往往都是用血換來的經驗教訓。


  金城軍栓系著繩索的滾木礌石紛紛自城頭丟下,還在爬梯子的趙軍便是一片哀嚎之聲。投下的滾木過不了幾息,又會被城頭的金城軍士卒拉起,而後擺在城頭垛口,等待著下一次的投放。


  匈奴騎卒在城外一箭之地處反覆遊走,不時在中山王劉岳的號令之下向城頭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然而後續這連綿不絕的十餘波箭雨,均是遠不及頭一波箭雨給金城軍將士所造成的震懾和殺傷。


  在一箭之外遊走的匈奴騎卒,儘管人數眾多,然而其一由低打高,其二在運動中開弓,準頭也是大為降低。每波箭雨均是有過半未射到城頭之上,而是紛紛插進夯土城牆之中。


  然而在城外遊盪久了,也未見金城郡城頭對他們開展有效反擊。這些匈奴騎卒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他們在一箭之外又反覆逡巡了片刻,向城頭又射出了幾波箭,見金城軍依然沒有有效的針對他們的反制,便逐漸開始自發地向一箭以內靠攏過來。


  劉岳身為匈奴趙國的中山王,自然是見多識廣。見部下們此時紛紛自發進入一箭之地內,心中頓時驚惶不已。正待喝止,令這些匈奴勇士們返身撤出一箭距離。卻已是為時已晚。


  見得匈奴騎卒們進入一箭範圍,先前受張閬之命集中起來部署到西南側城牆上的弓弩手,紛紛舉起手中弓弩,紛紛瞄準那些狂妄而自大的匈奴騎卒們。


  隨著號鼓的再一次響起,忍耐已久的金城軍弓弩手們,紛紛飽含著憤怒,用力扣下手中的弩機,或是鬆開尾羽。近千支箭矢,便帶著金城軍弓弩手們復仇的怒火,直向城下越逼越近的匈奴騎卒們呼嘯而去。


  閃著寒光的三棱箭鏃,帶著凌厲的風聲,轉瞬即至。那些狂妄而自大的匈奴騎卒們,尚且不及做出反應,便已在這攝人心魄的寒芒之下,倒下了一片。


  不過一刻鐘左右的功夫,那些匈奴騎卒,便為他們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金城軍弓弩手這一波千箭齊發,將沖在最前的數十名匈奴騎卒即刻放倒。首波齊過後,弓弩手們便在各自將佐的指示下展開漫射。務求將遠程打擊的火力最大化。弓射速快,各弓手便不停地持弓放箭,而弩射速遠遜於弓,卻勝在威力巨大,射程稍遠。弩手們此時也是在奮力上弦而後瞄準射擊。


  這兩種遠程投射武器此時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張致命的火力網,將冒進的匈奴騎卒紛紛射殺於馬下。先前狂妄的匈奴騎卒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然而當他們醒悟後撤之後,方才他們所遊盪逡巡的地面上,已是留下了百來具屍體。


  匈奴騎卒們為他們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之後,已退出一箭地遠,再也不敢貿然向前。他們繼發的箭矢等物,也是很少能射到城上,距離城頭尚還隔著一段距離便紛紛下墜。


  匈奴騎卒雖然已是遠遁,然而趙軍進攻的步卒卻已是紛紛爬上雲梯,直向城頭攀來。匈奴人的箭雨如今威脅已是小了不少。所以城頭的金城軍士卒們,紛紛又將滾木礌石等架上城頭,待趙軍爬上雲梯一半之後,這些滾木礌石,便帶著死亡的氣息向著那些趙軍砸下去。


  趙軍先登士卒方才爬上雲梯一半,頭頂上的這些滾木礌石等物便如同黑雲蓋頂一般砸下來。然而還在爬梯子的他們,只能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嘶嚎,而後便是一聲悶響,雲梯上的趙軍便被紛紛砸下梯去。從梯子上自由落體的趙軍士卒,隨即便砸在下方仍在攀爬或是正待攀爬的士卒頭頂上,帶起一片凄厲不似人能發出的哀嚎之聲。


  儘管有少許趙軍士卒奮勇上前,砍斷了栓系著滾木的繩索,卻依然不能挽救這些同澤們的命運。


  配合著垛口處步卒丟下的滾木礌石,閘樓外側的金城軍弓弩手,紛紛將手中弓弩對準了仍在頑強向上攀爬的趙軍兵卒。一時間箭如雨下,躲過了滾木礌石的趙軍兵卒,卻躲不過這些致命的箭雨,亦是逃脫不了跌落城下死不瞑目的結局。


  金城軍的頑強抵抗,使得趙軍頓兵城下,不得寸進。即使偶爾有幾個悍不畏死之人攀著雲梯登上城牆,也很快就會被城上金城軍捅過來的長槍戳成篩子,而後自由落體,再砸倒城下的一片趙軍步卒。


  趙軍首次發動攻擊,對城上守軍的部署也不甚了解。而守軍由於準備充足,雖是面對趙軍優勢兵力的進攻,卻也怡然不懼。


  雙方便在金城的西側城頭反覆拉鋸。隨著時間流逝,兵力處於劣勢的金城軍一方,面對趙軍開始漸漸感到有些吃力。閘樓外側不停地放箭的金城軍弓弩手,射出的箭矢也漸漸開始疲軟起來。


  而城下的趙軍步卒,儘管傷亡在不斷增加。然而戰前劉岳為先登勇士開出的高額賞格依然是不斷地在刺激著他們的內心,使得他們依然紅著眼,罔顧身旁同澤的死亡,只是望著高聳的金城郡城牆,但有一絲機會,便毫不猶豫地攀著梯子想要往上沖。


  然而金城軍的頑強,卻遠超這些趙軍士卒的想像。他們一次一次不顧傷亡地攀上去,眼看就要到達城頭,而後開闢出一片陣地的時候,城頭的金城郡長槍利刃便紛紛招呼過來。前一秒還在做著領賞美夢的同澤,后一秒便成了胸膛被洞穿,或是頭顱被砍掉,而後掉落城下的孤魂野鬼。


  隨著傷亡的增加,本來以為金城城頭一鼓可下的趙軍,紛紛開始了動搖和懷疑。金城軍的頑強抵抗意志,也遠非他們這些為利所驅,近乎雇傭兵性質的士卒可以理解。


  軍心已出現不穩的趙軍兵將心裡,那個高額的賞格,此時卻顯得那麼遙不可及。他們攀上雲梯的動作,也遠不如方才那麼利落。當他們逐漸變得猶豫的視線,落到城門外最後一輛試圖撞毀城門,打開通路,卻被城樓之上落下的數塊滾木礌石砸了個粉碎之後,他們的士氣,終於在這次失敗的進攻中跌落到谷底。


  而帶著匈奴騎卒在金城西側反覆遊盪,意圖尋機下手的劉岳,此時見攻城的士卒們皆已疲敝不堪,無以為繼,遂下令敲響了撤軍的銅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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