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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上門求葯

  明嘉二十五年夏


  冼縣

  初如雪從袖裡取出那塊琮瑢玉,將鍾離啻的枕頭稍稍掀起一點,把那玉放了,又仔細將枕頭理好。


  之後,初如雪便自轉了輪椅,離開了這間蒸籠一樣的房間。


  王雋看見初如雪出來,張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是看到初如雪那並不友好的神色,卻是什麼都不敢說了,只恭恭敬敬地跪著。


  王雋知道,這時的初如雪,臉上透出來的,是無盡的殺意。如果鍾離啻果然不能救治回來,他相信,初如雪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這些北疆的大族斬殺,甚至都不用彙報明嘉帝。


  這一點認識,王雋在看到主相后就明白了。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們這些北疆的家族,算是真正領略了所謂主相的實力。


  這些天,王雋竭盡全力想找出這位主相的身份,但是依舊如之前的結果,什麼都沒有。沒有人知道這位不足而立的主相是什麼人,甚至是他的名字都無從查起。


  這樣令人恐慌的實力,讓王雋徹徹底底明白了,與那位抗衡,根本就是螳臂當車,自取其辱。


  初如雪依舊沒有理會這幾個跪在那裡的家主,她對他們的生死並不是很在意,因為那對鍾離啻中的毒沒有什麼幫助,而且還浪費時間。


  明月見初如雪出來了,立刻過去推了她,慢慢走著。


  北疆夜晚的風十分涼爽,初如雪在那房裡的熱氣總算是被吹得乾淨了。


  出了軍營,初如雪再乘馬車,仍舊是之前那輛華麗到極致的馬車。


  紅衣刺客跟在後面,一隊人警惕地看著夜幕下的路,但都不說話,連交頭接耳都沒有。


  馬車慢慢地行進,路彎彎曲曲地,延伸到遠處的石林。過了石林,又進了片樺樹林。樺樹林盡頭,馬車終於停下來。


  一個不大的院子,與北疆普通的民宅沒什麼區別。


  初如雪來到一間亮燈的門前,明月準備開門時,門便從里開了。主相大人衣裝整潔地看著初如雪,將她推進屋裡。


  「先生一向作息嚴謹,今日卻這麼晚還不就寢,看來是早料到亦白會來。」


  初如雪依舊禮貌地想主相心行禮,不緊不慢。主相眉頭稍皺,道:「亦白想我救他嗎?」


  初如雪點頭:「顧家世代研製毒藥。這天下的毒,只要先生看一眼,便能解了。」


  這算不上恭維,主相大人本是北疆毒醫世家顧家的人,天下的毒物,除了南疆的苗毒,西南的見血封喉,都是他顧家傳出的根,後世研究出來的,也不過是變些料子,根本上還是顧家的東西。


  在鍾離啻被人抬著路過主相與初如雪的時候,這位主相便了解了他中了毒,而且不淺。


  「為什麼救他?」主相這話,並不是要初如雪說服他,而是問她為什麼非要救那個人。


  他看不出來鍾離啻有什麼值得她救的。論相貌,鍾離啻算是不錯。只是這天下最俊美的相貌在落家,論能力,在與明嘉帝的這一次較量中,鍾離啻算是輸得徹底。


  那麼有什麼值得她親自跑到他面前,請他救治?

  這不符合她的性子。


  「亦白覺得不該。」初如雪第二次說這話了,與第一次的語氣並沒有什麼分別,她仍舊看著主相,言辭懇切。


  「你做的事情,我原是不反對,」主相走到桌邊,倒了杯水,放到初如雪面前,繼續道,「你自小便懂進退,知禮節,也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但是這件事,我想問問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這話算是一顆定心丸,主相說他只是想問初如雪的看法,那就代表他不想為難初如雪,就算是她最後給他的理由不能說服他,他也不會對鍾離啻坐視不管。


  因為這麼多年來,初如雪從來沒有來請他做過什麼。她那麼驕傲,能在這個明明知道他已經休息了的時間來,已經是她能做的極致了。


  所以現在主相大人十分好奇,鍾離啻究竟是有什麼能力,叫初如雪能這般對待。


  初如雪拿著那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沉聲道:「他如果能帶給北疆安定。亦白不在意誰不喜歡他。」


  也許還有其他人能做到這件事,但是初如雪現在沒那麼多時間來等那個人出現。鍾離啻可能不是上乘之選,但是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主相看著初如雪,什麼都沒說。他從書架的頂端取出一個小瓶子,交給初如雪:「一次一粒,溫水化了,一日兩粒,三日後可解他的毒。」


  主相沒再問其他,最後在初如雪離開之前,主相還是說了一句:「我只希望你能看清局勢。」


  初如雪點點頭:「謝謝先生。」


  初如雪坐在馬車裡,看著手裡的藥瓶,心裡百般感受。


  主相顧晚燈,是初如雪自小的老師,那個人面上冷淡,對任何人都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但他對初如雪卻是極致的好,他從來沒有對初如雪紅過臉,甚至是生氣都沒有過。他的脾氣是對別人發的,對她,他總有無限的耐心。


  顧晚燈這些年對初如雪的照顧初如雪自然看在眼裡,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這並不是知遇之恩,而是養育之恩。


  當年若不是顧晚燈,初如雪便不可能活到現在。


  初如雪依然記得那個雨夜,顧晚燈抱著她,她血淋淋的腿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衫,但是他沒有嫌棄,一直帶著她來到北疆。


  那個時候她心灰意冷,一言不發。顧晚燈就那樣守著她。顧晚燈話極少,很多時候,他就那樣坐在那裡,看著窗外的星星,等她說話。


  但是初如雪也不說話。她只是怔怔地看著地上,有時候在看螞蟻,有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麼,就那麼等太陽落山。


  在外人眼裡,主相身為師父,必然是十分嚴厲的,課業肯定會很多,而且師徒一定經常探討些高深的問題。


  但是事實上他們更多的時候是沉默。顧晚燈不喜歡說話,初如雪也不怎麼開口,就那麼靜靜地,一個看星星,一個也許看書,也許什麼都不看。


  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初如雪長大成人,顧晚燈更多時間都在訓練紅衣刺客,兩人話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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