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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翊王重傷

  明嘉二十五年夏


  初如雪在馬背上,看見鍾離啻身上似乎帶了血。只是他身著黑色衣物,加上現在是黑夜,並不能看得真切。


  經過這麼多天,鍾離啻似乎消瘦了不少,不過精神看著還算是好,沒有想象中的疲憊,他似乎還是老樣子,弔兒郎當卻又無比認真,這令初如雪欣慰不少。


  還活著,那便是好的。在這之前,初如雪想過有關鍾離啻的所有可能的結果,還好,現在似乎還來得及,至少不是最壞的結果。看著那人在人群中廝殺,那對英挺的眉下,那雙帶著些魅氣的眼睛,初如雪笑了。


  在鍾離啻手刃了一個胡奴士兵之後,終於向初如雪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頓,初如雪便看見從夜幕處出現了一支銀頭的利箭,直直向鍾離啻飛去。


  初如雪便這麼看著,那箭扎進了鍾離啻的后胸,她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鍾離啻本來俊美的臉突然一擰,便直直倒了下去。


  他,受傷了?

  初如雪拉著馬韁的手突然一緊,那馬似乎是受驚了,甩著頭抬起后蹄便要把初如雪抖下去。


  初如雪本來雙腿便不能動,這時更加駕馭不住那馬,竟果然被直甩出去。事發突然,初如雪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重重摔在地上。那馬便順勢抬起前蹄,竟直向初如雪踏來。


  初如雪袖裡金針已準備了,正向那馬使去的時候,一個潔白的身影突然閃現,將那馬韁一拉,那馬蹄堪堪落在初如雪頭旁。


  若沒有這人,初如雪就算拿金針把那馬刺中了,也會被踩踏到臉面,少不得要在臉上留一個月牙形的傷疤了。


  這時,初如雪感到臉上一點溫熱,接著便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那馬便倒在初如雪旁邊了。


  那青年雪白的衣服上染了些血,倒是格外刺眼。青年走到初如雪身旁,皺著眉,將初如雪抱起來。這時,跟在他身後的紅衣刺客便將備好的輪椅推來,初如雪被穩穩噹噹地安置在輪椅里了。青年拿出水囊,倒一些在袖子上,伸出那濕了的袖子,把初如雪臉上沾了的馬血擦乾淨了。只是那本來乾乾淨淨光潔如新的衣服,又多了一塊血印子。


  「先生。」初如雪並沒有一般女子該有的驚魂未定,她理了理被弄皺的衣服,落落大方地對著那青年行禮,循規蹈矩地問安。


  這時,胡奴餘孽幾乎被清理乾淨了,幾個未受傷的將領抬著個人過來。


  這時,隨軍而來的劉巽卻是跪在地上,身子都不敢動!而他身邊的王雋等人臉色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各自皺著眉。


  初如雪看到那人,眉頭稍稍一皺,問:「小王爺如何?」


  「回初家主,王爺方才被流矢所傷,中了后心,現已昏迷!」走在前面的一位將領灰頭土臉地彙報。


  初如雪還沒說話,主相便掃一眼鍾離啻,旁邊紅衣刺客的首領厲聲道:「傷得重便趕快送去醫治,耽誤了時辰萬一氣絕了可怎麼好!」


  那將領一聽,直直瞪了一眼那首領,翻了一個長而且大的白眼,鼻子「哼」一聲便抬著走了。


  主相只看著初如雪,初如雪的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那擔架上的人,直到看不見了。


  「你違了我的令。」主相看初如雪的眼睛從那遠處收回來了,而且低著頭看著地上,才慢慢開口,語氣並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初如雪這時抬頭看著主相,鳳目微收,道:「學生覺得不該。」


  初如雪這樣子,並不像個犯了錯的學生,倒像個興師問罪的主帥。


  主相那一雙眼促狹地看著初如雪,尾音上揚:「不該?」


  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該,這一步明嘉帝遲早會走,他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初如雪垂下眼帘,道:「他是北疆收復的希望。」


  初如雪這麼說,並不能打動主相大人,他只淡淡地看著初如雪,沒有說話。


  戰場上慘絕人寰的景象到底不是說話的地方,主相轉頭看一眼紅衣刺客的首領,那人便叫來馬車。


  那馬車與初如雪平日乘坐的頗為不同,是雙乘的大馬車,頂蓋上綢緞珠玉鑲面。四周是雲錦流蘇的穗子,綉著金螭,漆了彩雲。四角上掛著彩繪黃紙的宮燈,連那馬的鞍韉都是錦緞流蘇面。


  主相親自將初如雪安頓上了馬車,自己卻上了一匹雪白的馬。紅衣刺客也相繼上馬,首領道:「回城。」


  於是便先回到冼縣了。


  剛到冼縣,里裡外外的人都忙瘋了!

  因為鍾離啻受了傷,這些北疆的將帥便一個個跪在一間卧房前,看那些丫鬟婆子與家僕進進出出。


  鍾離啻這次沒有死,王家便最先難受起來。王雋看著那些丫鬟要麼端了一盆染了血的水出來,要麼拿著一件帶血的衣衫出來。裡面的大夫擠了許多,但是似乎沒什麼商討的跡象,只是在那裡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寫些什麼,叫人拿出去,什麼火候什麼水文交代得清清楚楚,似乎是要煎藥。


  初如雪被明月推著來的時候,正巧一個丫鬟端了一碗黑色的,冒著氣的葯準備進去。那丫鬟見初如雪來了,便主動讓開並跪了,讓初如雪先行。初如雪看一眼她托盤裡的葯,徑自入了房內。對那裡跪著的幾位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


  三位大夫商商量量,看初如雪來了,趕緊行禮:「初家主安好!」


  初如雪示意不用鞠著禮數,問:「王爺現在怎樣?」


  為首的大夫上前道:「王爺身中流矢,箭頭已經取出,本無甚大礙。」


  初如雪看他那仍舊皺著的眉頭,便知道沒有那麼簡單,問:「箭上有毒?」


  大夫點頭:「家主英明!只是這毒似乎是胡奴特製的,解毒之法毫無頭緒可言,下官實在是才疏學淺,不能醫治王爺!」


  初如雪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她自轉著輪椅到床前,看到鍾離啻靜靜地躺在那裡,這時被清洗乾淨了。鍾離啻閉著眼睛的時候看著睫毛很長,臉色因為中毒變得有些青,薄薄的嘴唇也發著些紫,看著像多少天沒吃飯被餓青了的樣子。


  這樣子本來有些好笑。但是初如雪卻笑不出來。這人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到底也是她疏忽,沒有看清北疆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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