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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古名瑟

  明嘉二十五年初淵都


  皇宮

  皇宮裡明嘉帝威嚴上座,靖南王跪拜於地,太子沐靳侍立於側。太監首領曲錦福侍候在殿外。


  「吾弟凱旋歸京,朕本相迎。只京中諸事繁多,朕無暇自顧,逋慢於卿,是朕之過。吾弟快快平身。」


  明嘉帝身著黃袍,面色威嚴又關懷備至。


  靖南王聽完卻又叩首,戰戰兢兢:「靖守南疆乃微臣本分,何足皇上如此掛懷!」


  明嘉帝一搖頭:「臣有功,帝安辭。吾將欽平南疆,有此大功,是宗室之幸、朕之幸、天下之幸。欽萬莫推辭——快快平身!」


  靖南王聽明嘉帝叫自己的名字,知道不能再推辭了,謝恩起了身。


  明嘉帝喚了人,叫賜座。靖南王謝恩,落了座。太子沐靳微微躬身,敬言:「皇叔征戰南疆多年,如今一朝得勝,應當在京多留些時日。侄兒也好向皇叔討教南疆事宜。」


  靖南王聽聞忙說:「太子客氣了。本王定然知無不言。」


  曲錦福上了茶,明嘉帝微抿一口,擱了茶,看著靖南王問:「世子可好?朕聽聞啻兒也入了京,今日怎不見他前來?」


  靖南王坐禮:「啻兒頑劣,是臣教導無方。初入京師,怕他鄉間野人衝撞了龍氣。還是容臣再調教些時日。待皇上大壽時叫他好好為皇上祝壽。」


  明嘉帝思量也對,卻嘆一聲:「唉,朕與御弟都垂垂朽矣!只指望這些晚輩了。白啟之子白洛成倒是塊好料子,只是勇氣有餘智謀不足。唐氏有子唐忠雖聰明,卻事事不離家族之利。祁氏有子祁燕然長於江南,書生氣太重,不足為用。至於王氏李氏劉氏便無才可用,不提也罷。為今只丞相之子宇文素戟、啻兒可用。落氏君染落加藍雖有世才,到底出身商賈,入仕難居統位,若白白叫人陰了性命也是可惜。」


  靖南王聽完思忖道:「臣一定好好教導啻兒,為皇上分憂。」


  明嘉帝滿意地點點頭:「如今內憂外患並存,朕能依靠的也只有宗室。」


  靖南王思量著明嘉帝這句雙關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垂下眼瞼,和他一起憂慮。


  明嘉帝卻突然轉了話題:「現在在朝者皆垂老,朕該叫主相出來主事了。到底是年輕人,多歷練,叫他們能在朕之生年挑起國之重任,朕與欽都可以放心了。」


  ……


  鍾離啻這小祖宗見父親入朝去了,很自覺地無視了靖南王臨行前惡狠狠的警告:「京中不比南疆,你不許外出胡鬧!」


  所以我們的世子殿下就趁著家中守衛鬆懈溜出了王府,大模大樣地出現在大街上了。


  來到一家酒樓,尋了雅間坐了,小二又上了酒,鍾離啻才開了窗,倚在窗邊飲著酒,看大街上人來人往——這與南疆完全不同,卻又何其相似的,淵都。


  隔壁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怒罵:


  「這京中會奏瑟的樂師都死光了?這種不入流的貨色也敢送到我面前,嫌命太長了嗎?」


  小二唯唯諾諾地應答:「劉公子息怒,我們已經去請攬月樓的杜呦呦姑娘了,公子稍等片刻。」


  「杜呦呦?就是那個號稱京中第一名花的杜笙?」


  小二趕忙回答:「正是杜笙姑娘。這可是我大淵瑟師中的魁首,這天下恐怕無人能比得上她了。」


  卻聽一位長者嗤笑:「非然。這天下瑟中最精者,當屬昭仁皇后。其人有上古名瑟殘陽血,那一曲《江城子》當真為天下一絕。」


  原先那位公子卻是不屑:「昭仁皇后應該仙去十多年了吧,你也不過道聽途說罷了,怎就如此篤定這杜呦呦不比昭仁皇后?」


  「小人十多年前做過宮中侍衛,恰巧有幸聽見過昭仁皇后所奏,那確是天下一絕。至於這位杜笙姑娘嘛,風塵中人怕是不比昭仁皇后清雅婉麗。」


  鍾離啻聽他們談論琴瑟之事,倒是有了興趣:「上古名瑟殘陽血?如此說來是在宮中了?」


  ……


  落氏君染

  落加藍看著妹妹歡歡喜喜地回家,放心不少。想著姑父他們也才來淵都,頗忙碌,落加藍決定遲些日子再去看望。只是他急於出貨,恐怕這一耽擱路上是沒有什麼機會休息了。商家信譽為天,即便落氏君染這樣的大族亦不可免俗。


  落加藍正仔細查看著出貨前的每一筆賬目,防止紕漏,額頭猛然受到撞擊,一顆乾癟的銀杏果「當」一聲落在賬簿上,又滾落在地。


  「什麼人?」落加藍向著大開的窗戶看去,眉頭緊皺,聲色厲然。


  院中銀杏樹上,鍾離啻一臉壞笑地晃著腿,悠然地把玩著手中的銀杏果,看落加藍氣憤的樣子。


  落加藍忍著出去抽他一頓的慾望,抑制著脾氣,聲音低沉:「鍾離啻,你這小子來我落氏君染有何貴幹?」


  鍾離啻不屑地瞪他一眼:「我不遠萬里自南疆來到京城,你怎這般模樣?你去南疆我可不記得這般招待過你。」


  落加藍不理會他這種挖苦,叫他下來,問:「你初來京都,怎知落氏君染所在,又怎知我在此?」


  鍾離啻躍下樹,拍拍手裡沾的濁物,道:「落氏君染為全國商賈大戶,這京中誰人不知?我只在街上稍一打聽,何街何巷,幾轉幾彎,門前是何物便一清二楚了。至於你嘛——向來勤勉的落大家主大白天怎麼可能在家中閑坐!」


  雖然鍾離啻這樣子的確欠抽,可落加藍不得不佩服這小子。當然,這佩服是不能顯露於表,不然鍾離啻又該胡說八道,所以只淡淡問道:「你是背著姑父偷跑出來的吧,小心受罰!」


  鍾離啻無所謂地一笑:「父親進宮述職去了,我沒什麼事。家中無聊,來你這兒轉轉。」


  落加藍苦笑:「來落氏君染,學染布么?我可沒那閑功夫。你也不必打我家師傅的主意,他可消受不起你這樣的徒弟。你且乖乖去讀你的聖賢書,不要再出來為禍人間了!」


  鍾離啻遭他這一打擊,斜著眼表示不屑:「你那大師傅還是你自己供著吧,我只禍害你一個人就好。落家主既然答應就不要反悔,要任我禍害喲!」還是我賺了!


  落加藍知道辯不過他——這小子自幼伶牙俐齒無人能及,可到底氣憤:「你這張嘴入了仕途可是平步青雲,怕是主相之位都要給你坐了!」


  鍾離啻自知這表兄正因被自己的話氣著了,再點火他可就要開口攆人了,轉了態度:「這可不敢!表兄過獎!不過——」


  鍾離啻突然有些嚴肅,眼瞼下垂:「你常在京中,可知道新晉的主相?」


  落加藍聽他突然說這個,卻只搖搖頭,皺著眉,嚴厲道:「這個你不必好奇。記住,任何人都可以打聽這位主相大人,唯獨你鍾離氏不行——這人是禁忌,你不能拿鍾離氏數百人的性命開這種玩笑。」


  鍾離啻聽出他口中的警告,卻仍不滿意:「這人與我鍾離氏有何干係,難不成他是鍾離氏宿敵?欲殺我鍾離氏滅口?那我更得查查清楚了!」


  落加藍知道不告訴他恐怕不行,只好妥協:「這人與二十五年前被滅族的初氏有關。你也知道,當年鍾離氏與初氏關係緊密。我只怕若你調查此事扯出舊賬來叫人無端抓了把柄。京都不比南疆,八大家族裡只落氏與鍾離氏姻親,其他家族卻皆為士族,他們中多少在盤算著將宗室除去。你可收了在南疆那胡作非為的性子吧!」


  鍾離啻看落加藍那嚴肅的模樣,很有良心地沒有反駁,只睜大眼抿了唇點點頭,表示自己會聽。


  落加藍一看就知他沒放在心上,剛要開口訓斥,卻瞥見鍾離啻腰上空了,便問:「你那如意佩怎麼不見了?」


  因這是御賜的東西,落加藍自然須問問了。


  鍾離啻這才憶起此行目的,忙答:「是了,我昨日去了落水寺,本是想看看那裡的紅梅,卻遇見墜紅表妹,與她閑扯幾句,來時才發覺如意佩不見了,正想問問是不是落在寺院叫墜紅表妹撿著了……」


  落加藍搖搖頭,臉上卻是驚訝:「紅兒並未提起與你相遇一事,怕亦是未見。你這小子不仔細照看你那些物什,仔細哪日將皇上欽賜的長命紅玉鎖丟了,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


  后一句完全是責備之語,鍾離啻面對錶兄疾言厲色卻仍然只是敷衍地「嗯」兩聲,再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表示會聽,這叫落加藍十分無奈:「我這話你可得記牢了——過幾天便是皇上大壽,這節骨眼上可不能出亂子,尤其那長命鎖與那玉如意,到底是御賜之物,你若丟了它,可就是丟了鍾離一族的性命!」


  那時的鐘離啻雖然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卻不以為然——那鎖的確金貴,所以不到重要時刻他也不會拿出來隨便顯擺,自然不會丟了。那如意本也不想拿出來,可父親非說若叫人瞧見又是一段是是非非,不得已系在腰上,卻不成想丟了。


  不過現在表哥如此鄭重地對他說這事,鍾離啻自知不能敷衍,只好點著頭,諾諾而語:「我記得了。對了,你不是有貨要運么,怎的還不動身,落大家主不是一向注重信譽么,如今也破例了?」


  落加藍瞪了他一眼:「我想著明日見過了姑父再離開京城。你這些日子可安分些,我非官籍,可不能罩著你!」


  鍾離啻耐著性子諾諾言是,兩人又聊了些無傷大雅之題,鍾離啻忌憚著自己是溜出來,告辭回家,自後院跳牆而入,悄悄潛入自己房中,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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