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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游世人,已歸途

  黑衣人並沒有從這裡拿走什麼東西,相反,黑衣人送來了些東西。


  石鳳岐擊退韜軻的夜襲之後還未回他自己的帥帳,等軍中上上下下查看了一圈確定沒有少什麼事物之後,石鳳岐才回到帥帳中,看到了沙盤上安安靜靜放著的一封信。


  信中所寫之事很是了不得,寫著韜軻大軍糧草存放之處,守衛幾人,換崗輪值的時辰是在何時。


  石鳳岐看著這封信挑挑眉,笑了一聲,對魚非池說道:「看來這黑衣人是來幫我們的?」


  魚非池接過信看了兩眼,說道:「你信嗎?」


  「你信嗎?」石鳳岐反問她。


  「難說。」魚非池說道,「韜軻在大隋這麼久,不可能完全依靠從商夷帶來的糧草,據我所知他每過一城都會打劫城中餘糧,用作補給。他在大隋遠征了這麼久,估計糧草補給之事到現在也是他頗是上心頭疼的事。如果此時我們去將他糧草燒掉,的確可以給他致命一擊,他退出大隋也只是時間問題,但若……這封信有問題呢?」


  魚非池謹慎地分析著,石鳳岐聽了也覺得有道理:「的確,如果這只是一個陷阱,那我們派出去的人就是在送死。」


  「你的想法是什麼?」魚非池問他。


  「擱置。」石鳳岐說,「我軍不需要冒這樣的風險來贏,韜軻師兄如今被與我軍對峙,再難有突破,長此以往,他早晚會支撐不起大軍的消耗,自然會退走。雖然時間可能會長一些,但總好過冒這樣大的風險。」


  「我同意你的看法,以前幾次我們與黑衣人的交鋒來看,黑衣人對我們,或者說對我絕對沒有好意,我很難相信這黑衣來是幫我們的。」魚非池點點頭,算是與石鳳岐商量出了結果,但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太對勁。


  黑衣人明知自己與石鳳岐都是個謹慎的人,怎麼會有這樣一手棋?


  如果黑衣人是來設局陷害石鳳岐大軍的,那未免太過荒唐,這樣粗劣淺顯的手段怎麼看也不入流。


  如果黑衣人是真的來幫石鳳岐大軍,幫他們對付韜軻,原因呢?黑衣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過這種事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魚非池只能把這疑惑壓下,看著軍帳外面的飛雪連天,暗想著這個冬天,如此漫長。


  「對了,昨日那個滿霖是什麼情況?」石鳳岐突然問道。


  「聽說是險些被人玷污,還好南九追擊黑衣人的時候經過,順手救了她,唉,如此一來,那滿霖怕是更加死了心眼要跟著南九了。」魚非池揉揉額頭。


  「你也別煩了,這些事說到底是些私事,我們也不能替南九作主。」石鳳岐遞了杯熱茶給她。


  「當初丟的十城我們已經收回來三城了,石鳳岐,你說,在雪停的時候,我們能把十城都收回來嗎?」魚非池捧著熱茶望著外面。


  「當然。」石鳳岐也端了杯茶站在軍帳門口看著外面的雪景,聲音里充滿了自信:「天時地利人和,非池,我們當然能做到。」


  「好一個天時地利人和。」魚非池笑了一聲,神色卻莫名恍惚了一下,手上一軟,茶杯自在她手中滑落。


  石鳳岐眼急手快,一把接住,疑惑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想事情想入神了。」魚非池笑道,又看茶水濺在他手上,問道:「燙著了吧。」


  「無妨。」石鳳岐放下杯子認真地看著她:「非池,你到底在瞞著我們什麼?」


  魚非池懶散一笑,窩在椅子里,說道:「你怎麼變得這麼疑神疑鬼的,我成天就在你們眼前,能瞞著你們什麼?」


  石鳳岐自是不信她這番話,可是她不說,石鳳岐也就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以前兩人那般如膠似漆的時候,她都能自己硬扛一些事,絕不對外人說半點,如今想聽她說說真心話,就更不容易了。


  她在插科打諢之下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從來只有她自己知道。


  後來石鳳岐果然沒聽信那黑衣人給的消息,繼續穩打穩紮地前進,一城一城地反攻,以洗涮大隋的恥辱,為的是將韜軻趕出大隋。


  魚非池夜以繼日地陪在軍帳里,幾乎一得空她就會埋頭在無邊的戰事之中,許多次她的決擇都極為正確,何時進攻,何時暫退,用何種戰術,調多少兵力,她在一次次地與石鳳岐商榷之下,幾乎從不失手。


  軍中對她的評論頗高,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誰,不清楚她曾經是如此這位陛下的愛人,不知道她就是那個曾在朝堂上揮斥方遒的謀士,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對她的信任與尊敬。


  人們只知她是無為七子,只知她智慧無窮,也知她容貌絕艷,越來越凌厲的眉眼之中總是帶著高潔。


  偶爾她與石鳳岐一起騎馬巡視大營,人們會覺得,她與陛下在一起的時候,陛下的神色總是溫柔,眼中難以隱藏的柔情似能將人溺斃,可是那魚姑娘,卻總是微笑著保持著恰當的距離,不親不近,不遠不疏,彬彬有禮,冰冰有理。


  於是便會有人覺得惋惜,明明是天造地設一對人,卻好像少了一點緣分。


  同樣還少了一點緣分的還有南九和滿霖,不過大概是任何要在經過了無望地掙扎之後都會開始自己,清楚自己不是上天的寵兒,與所有的凡夫俗子別無二樣,所以滿霖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當年她有幸得南九所救,逃出奴隸窟,再次為人,但是那日南九救出來的人何其多,她不過是其中一個,南九對她毫不在意就恰如南九也不會在意其他被救出來的人一樣,滿霖在一次一次地勇敢,一次一次地受傷之後,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魚非池也不是一個愛記小仇的人,滿霖在想通這一切之後,魚非池也不曾再對她惡言相向,有時候得空了還會去幫她照看一下受傷的士兵,與她之間也會說些閑話。


  類似點頭之交,無恩無惡。


  有一回南九上戰場,為了保護一個士兵受了些傷,是滿霖親自為他處理的傷口,過程之中滿霖顯得剋制,雖然眼中依然有難以藏好的情愫,但至少不會激動得非要讓南九接受她的報恩之情。


  魚非池在一邊看著滿霖熟練地為南九包紮傷口,看得出她有些擔心但是不敢多問,便說:「南九的身體底子好,這點小傷不會讓他怎麼樣的,如果滿姑娘方便,不妨熬些安神的葯過來,讓他晚上可以好好休息。」


  滿霖對魚非池這句話報以感激的微笑,但依舊克制地說道:「好的魚姑娘。」tqr1

  「你也累著了,先回去吧。」魚非池笑道,又替南九拉好衣服,蓋住他受傷的胳膊。


  南九受了傷,魚非池自然心疼,但不會就此因噎廢食,不再讓南九再去戰場,打仗哪裡有一點傷也不落下的,就連石鳳岐也三不五時帶些小傷回來,更何況南九還只是新兵?


  「疼不疼?」魚非池笑問著南九。


  「不疼,小姐你不用擔心。」南九搖頭,他近來笑得很多,眼神也總是神采飛揚的樣子,看來他真的是很喜歡在戰場上廝殺的快意恩仇。


  「滿姑娘最近還有來找你嗎?」魚非池與他閑聊道。


  「沒有了,挺好的。」南九說。


  「知進退就好。」魚非池扶著額頭看著南九,「南九,阿遲最近怎麼樣?」


  「也挺好的,不過軍中受傷的人很多,遲歸的醫術好,能者多勞,所以他也挺辛苦,經常忙到半夜才能休息。」南九說道。


  「沒別的了嗎?」魚非池又問。


  「沒有了,小姐想問什麼?」南九奇怪道。


  「沒什麼。」魚非池笑著說。


  就在這同一天,石鳳岐沒有回大營,他去了另外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有一人冷眼旁觀著天下大勢,枯瘦的手指握著冰冷的筆作刀,金勾銀划記錄著須彌大陸上的一切。


  石鳳岐坐在他旁邊,翻開他的書簍,找出一本厚厚的集子來,慢慢翻看。


  這人的《帝王業》已經寫了很多卷,石鳳岐往前翻了翻,帶些笑意看著他曾經記錄下的一切。


  有一卷他寫著,七子石鳳岐失憶忘情,斬盡軟弱,漸露帝王之像,七子魚非池克己自殘,輔大隋,平國亂,縱有不忍終能著手天下之事,然過於克己非她本意,長此以往,自殘過余,終難成事,不若廢物庸才是也。


  有一卷他寫著,隋先帝遺詔,定大隋之勢,隋上央之死,奠大隋之基,此君臣可謂曠世名君忠臣,若上央得入無為,何須餘下七子搏命?更不需魚非池及石鳳岐此類庸才負天下之責,令人惋惜。


  有一卷他寫著,七子覺醒,各負天命,九天星玄已動,須彌大勢將啟,無為七子石鳳岐憶起情事,罔顧天下,棄大隋於不顧,為一女子而擅離國都,實不可取,令人不恥。幸則魚非池終解天意,憐憫蒼生,漸露霸主之氣,忘情存義,斬緣留恩,堪稱不世之材,可作觀望。


  有一卷他寫著,游世人,已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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