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虎作倀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江南水鄉,風景怡人
在江南,總有幾個孩童唱著歌謠,奔跑打鬧。
正值初夏時分,湖水裡少不了孩童玩水的身影。「少年不知愁,明月何時照我心哪。唉!」湖旁一個藍緞長衫的秀才搖頭嘆道。
「李秀才,今年想必是定要高中了啊。」
「王二哥,你自走你的路,何苦來取笑於我呢?我若中了,又豈會唉聲嘆氣,真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難尋啊!」
「李秀才,常言道:讀萬里書,行萬里路。你來來回回赴京趕考幾回,想是走了該有十萬八千里了呀,那學問自然也是不少了的,如何又言不能高中?」
那人這樣再一打趣,李秀才便只能憋的滿臉通紅又啞口無言。
王二瞧了,伸出食指指向李秀才,搖頭哈哈大笑不休。
「你你你!秀才不與你這俗人理論,我去也。」說罷拂袖而去。
王二知他要走,連忙上前拉住,口下留情,出言道:「秀才有滿腹經綸,王二是知道的。你將來定是要做宰相的命,常言道:宰相肚裡能撐船,你大人有大量,可莫要生哥哥的氣呀。」
這話一頓高帽戴上,末了又稱李秀才為弟,實教人哭笑不得,然李秀才聽了心中卻十分受用,臉色稍緩,挺一挺胸,自以為擺出幾分大度模樣,回道:「那是自然,我又豈會為此小事生氣。」
王二將一隻手臂壓在李秀才肩膀之上,李秀才臉色不悅卻又強作鎮定,心道:大人有大量,自然不與他一般見識。然而王二沉重,自己又手無縛雞之力,臉色又紅了幾分。
王二卻似沒瞧見一般,將頭伸到李秀才耳旁,出言道:「哥哥近日發現一樁買賣,我知你才學超凡,來日定是狀元之才,但狀元不吃飯也是要餓死的,我算到你家中幾次趕考早已揭不開鍋啦,故此特來支援你。」
「願聞王二哥詳談。」李秀才聽王二說自己是狀元之才整個人便飄飄然的,聽他說有樁買賣送與自己,好奇道。
「前幾日我在松陽坡上看見一夥賊人將一箱子黃金藏在坡上,今夜咱倆去取了,五五分成如何?」
「我聽鎮上人說,松陽坡上不是有惡虎出沒么?咱們若去了可別成了老虎口中之食啦。還有那山賊大王,咱們偷了他黃金,可不是自討苦吃嘛。」李秀才驚慌道。
「誒,我親眼瞧見,那伙賊人在坡上與惡虎兩敗俱傷,如今這坡上即無老虎也無賊人,只有那無主黃金。若咱們去的晚了,被他人搶了先機可就追悔莫及了。」
王二原先也是個讀書人,只是屢試不中,心灰意冷,漸漸成了鎮上一個坑蒙拐騙的流氓無賴。
他本就極善言談,李秀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只讀聖賢書,又怎會是他的對手,被他花言巧語一頓引誘,不由得幻想自己得了黃金又考中狀元,一時間暈頭轉向財迷心竅,答允今夜上松陽坡竊寶。
李秀才回家將原本裝糧食的大布袋取了出來,心裡想著如何從松陽坡上帶下一袋黃金。他家原本還算殷實,只因他幾次趕考將家中錢財消耗一空,糧袋早空空無糧,平時都是去親戚家混口飯食。
到了夜晚,二人各自背著一個布袋,出了鎮子,奔松陽坡而去。
松陽坡外豎著一塊木板,上寫著:內有猛虎,生人勿進的字樣。李秀才瞧了不由得渾身一顫,呆立在原處,再邁不出一步。
「你也忒膽小了,那老虎早被賊人打死了,怕它做甚。」
王二一拉李秀才,將他拽進了松陽坡。
如是半拉半拽,走了半里路,李秀才緩過勁來,不再害怕。
又走了兩里路,但見路兩旁樹木高聳,風一吹,莎莎樹葉聲響起,讓人不寒而慄。
「王二哥,咱們可是到了?」
「.……」王二獃獃立在原地,一聲不吭。
「王二哥?」李秀才拿手搖了搖王二,發覺入手乾澀冰涼,不似生人。頓時一驚,「啊」的一聲,叫出聲來。
再看王二,臉皮漸漸塌陷,便似個漏氣的皮球,最終化作一張人皮,耷拉疊落在地上。
「鬼啊!倀鬼!救命啊!」李秀才連忙呼叫,整個人如同化作泥水一般攤在地上。
忽覺腦後腥風陣陣,回過頭去,只瞧見一個通體金黃,高若佛塔的碧眼猛虎。
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那金虎將嘴一張,竟似個洞穴般龐大,一口吞下李秀才。晃了晃身形,吐出一口氣,一張皮。
那口氣,混在皮里,眨眼間化作李秀才模樣,成了金虎又一個倀鬼。
倀鬼性情惡劣,被老虎吃后又會誘騙他人來被老虎吃掉,故人常言:為虎作倀,便是這個道理。
那金虎再吹一口腥風,正欲隱去身形,忽覺背後站立一紅影。
轉過頭,斗大的虎眼,一瞧那紅影,發覺是個小小的女子。那女子一襲紅衣,膚若皓雪,三千青絲灑落腰際,赤著足,冷眼瞧著金虎。
金虎大怒,心道:似你這般渺小,也敢惹我心煩,看我將你一口吞下!一張血盆大口,咬向女子。
女子發足來踢,不偏不倚踢中金虎白額。
「嗷!」金虎吃痛,回身一縱,躍出數丈,將身一轉,化作人形。
紅衣女子打眼看去,見是個佛陀模樣,心中好奇,出言問道:「你是哪裡來的妖怪,竟敢在此作亂?」
「小女娃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連伏虎羅漢都不認得,今日撞見你太歲老爺,來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說罷身形一轉殺向紅衣女子。
女子絲毫不懼,迎身攻上。
只見他二人越戰越快,只打得松陽坡上光華大盛,百年粗木盡皆折斷。
一直打到天色發亮,金虎漸感體力不支,只覺得這女子力大無窮,法力浩瀚,竟似有數千年的修為,心下已然怯了。
原本他被紅衣女子輕易踢中白額,便知道自己不是她對手,就以為這女子是天上下來的神仙要捉自己回去,於是化作伏虎羅漢模樣想要唬她一唬,不想得她竟不識得伏虎。
心裡便又覺得這女子只是個毫無見識的小修士,方才踢中自己純屬偶然,於是又上前挑戰,不戰不知,原來這女子竟法力無邊,自己又豈能是對手?賣個破綻,便想逃走。
紅衣女子見金虎露出破綻,心中一喜,將身攻去,不料金虎只是佯裝不敵,後勁不發。自己發勁攻去,金虎卻將力使在另一邊,施展變化之術,逃之夭夭。
見金虎逃走,心中一急,欲駕雲追去,但她一不通變化之術,二不熟駕雲之法,只能任由金虎逃走。
再說那逃走的金虎,他原本是伏虎羅漢坐騎,一日看管之人疏忽,被他逃了出來,故而下界為妖。
他變作一隻蜻蜓離了松陽坡,重新化作人形駕雲飛走。
倉皇之間不知飛了多久,原以為紅衣女子會追來,不想她竟像是粗通駕雲,無力追趕,並未追來。
落下雲頭,心裡又是惱怒又是困惑。
「前世下了阿鼻地獄的女魔頭!」金虎罵道。
他常年伴隨得道高僧伏虎羅漢的身旁,即便是罵人也學的如他一般。
金虎正在煩惱,忽瞧見不遠處有一廟宇,走近觀瞧。但見廟內所奉神像唇紅齒白,劍眉目秀且額生三瞳,正是司法天神楊戩的廟宇。
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我拿不住你,自有人替我拿你。
當下吩咐倀鬼,隱身化入尋常百姓體內,掩過神侍耳目,前去禱告。
他倀鬼甚多,招來之人有上千人之多,他們聯通上奏,上千人具只表奏一人:江南紅衣女傷天害理,殺人無數,在松陽坡,景陽岡等地犯下數千起命案,又佔山為王,攔山劫財,強搶民男殺人劫色……還請真君下界降妖。
他既打定注意陷害紅衣女子,不但亂添罪名,還索性便一股腦將自己犯下的罪責也推在紅衣女子身上。
真君神殿內,楊戩正在看書。一名神侍將一方百姓的請願呈了上去。
楊戩接過,取出一本看后微微皺眉,「荒謬。」
又取出一本看過,眉頭皺的更甚,「怪哉。」
再取出看過,一本接著一本,每看過一本眉頭就皺起一分,眉宇間疑問之色也愈發濃重。
因為每一本所奏內容大致都相同,後面幾本匆匆掃過一眼就知道要說些什麼。
很快看完所有請願,發現除了個別人家仍像往常一樣要求自家的雞多生幾個蛋,自家的孩子多吃幾碗飯之外,其餘請願全是要求自己征討一個紅衣女子的,而且請願內容大致相同。
「也罷,梅山兄弟今日無事,老大沒少跟我嘮叨,此事雖然怪異,但不可置之不理。」
楊戩收起文書,出殿門,喊一聲:「哮天犬!」
只見雲彩上飛起一道銀色流星,楊戩面前出現一個渾身黑衣面相猥瑣的年輕人。
「嘿嘿,主人。」哮天犬輕笑著,臉上自然而然的浮現出討好的神情。
「你去一趟灌江口,叫老大他們上來,說我給他們找了個活干。」
「是!」哮天犬應了一聲,很快又化作一道流星,迅速飛往下界灌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