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6章 人心如晦，心學無雙！

  晦暗的燈光下，整個房間的傢具格局都以紅木和中式復古風為主，不遠處供奉的一個道君香壇里插著的檀香裊裊的飄出一縷縷帶著能夠提神的香氣！

  整個房間的氣氛跟眼前的老人身上所具帶著的氣勢是一樣的，堅實而守舊。


  屋內只有兩個人，老人摘掉了墨鏡，眼眶竟然也是微紅的，可見溫沁芸的去世他也流了眼淚，我也終於得見了他全部的容貌，原來眼角竟有一道比較清楚的傷疤，而且他的一隻眼珠子是渾白色的，應當是失明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沁芸在遺囑你給了你幾處房產……」老人開口直接開門見山了。


  我點了點頭：「是的，這件事之前她去中海市尋醫的時候就跟我說了一次，但我沒想到她會當真，如果秦悅現在要拿回去的話，我可以在遺囑生效后，把這些房產轉移到秦悅的名下！」


  「不……」老人抬了抬手嘆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的東西給了你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她跟你怎麼談的，你就按照她的心意走，秦悅是我秦家的孩子，他目前也不至於缺少這幾套房產，但沁芸這孩子的心意，在我這裡卻有不同的理解……」


  我頓時疑惑的看著他。


  老人接著說道：「她在我們家一向寬厚待人，溫家是書香世家，可惜的是有些事情我也想錯了，以前覺得自己兒子還不錯，找了一個不錯人家的不錯女兒，但卻沒想過，即便是兩個原本不錯的人，不是因為自己願意而走到一起，終究是有一些麻煩……」


  「他們夫妻這些年幾乎沒有吵架，我也覺得一直是和睦的！」老人的手在發抖，咳嗽了幾聲后喘著粗氣苦笑道，「但仔細想了想，這本身又是不正常的，我跟我的老婆子以前也是這樣相親結婚的，但我們幾乎一輩子都在吵吵鬧鬧的，到她死之前的幾天都還在吵……」


  「所以現在看來，問題就在於他們的生活壓根就是在將就，誰也沒有意識到，兩個聰明人在一起將就能夠拖一輩子，也是為了家族的顏面！」


  「但怎麼說呢……沁芸自殺這件事，還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了，這孩子她……」秦牧擦了擦泛紅的眼眶道，「大半輩子都過去了，這時候忽然自殺，我這老東西要是早死一兩年，也不至於這麼難過了！」


  「她是個好女人，在家庭里挑不出毛病，可是她自殺這件事，給秦家多少還是帶來了一些不好的陰影……」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插話嘆道：「可是因為溫姨裝得太久，大家都沒有顧及到她心裡的感受，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個人忍受這樣的生活，尤其她是一個女人，連佛經都沒辦法靜心的情況下，竟然沒有人察覺，因此她的選擇……」


  老人看向我，目光閃動著苦澀嘆道：「你覺得是必然的對吧？」


  我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所以說，這就是人心的力量！」秦牧眼光閃動著嘆息道，「我這些年都在研究王陽明，所以對於心學極為推崇，因此認為人心的力量是強大的，沁芸這孩子什麼都好，但唯獨心力不夠強大！」


  「女人本就是脆弱的生物，她隱忍到這個年紀，秦悅長大成人，已經不容易了！」我說道。


  「所以啊，這件事讓我覺得遺憾，也很心痛，如果早一些知道一些事情的苗頭，或許可以改變這樣的結局……」


  「秦家的孩子裡面，秦悅是比較優秀的，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秦悅現在還不懂，可是前段時間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覺得我可能是真的老了，那些事情我知道怎麼起的，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秦牧說的是秦悅在股市上受挫的事情，我也清楚現在的時代對於這樣一個年近90的老人來說，很多東西他已經跟不上了！


  所以只能苦笑道：「溫姨之所以現在選擇了放手，大概是她覺得秦悅已經長大了，足以應付這一切了，而且秦悅在那件事里確實表現出了他成熟的一面！」


  秦牧盯著我，只有一隻眼睛里閃爍出一些精芒說道：「你能被沁芸這孩子欣賞，可見在同齡人中你做得不錯，尤其是秦悅難得也認可你……但我剛才說過了，沁芸對你的做法，看似只是表面的，其實她是在做給我看的！」


  我頓時皺著眉，疑惑不解的說道：「我不懂……」


  「沁芸在秦家一直到死都沒出什麼錯，她把房產給你是一個表態而已，只是為了讓人知道，她看重你這個人……」秦牧盯著我淡淡說道，「這些事情，家裡的其他人或許只會疑惑，但只有我心裡清楚，自她嫁進門以後，從來沒有求過我任何事情，遺囑里的表態，更像是在告訴我一件事……」


  我頓時間神色微變，心下震驚，莫非溫沁芸真的有這樣的用意嗎？難道在中海市的病房裡，她所說的要給我的東西是這個？眼前老人的助力？

  但很快，老人搖了搖頭，使我的想象落空！


  「我老了，給你東西反而是害你！」秦牧盯著我，神色蕭索的嘆道，「一個家族靠一個人是很難撐起來的，這就是這些年我一直研究王陽明和心學的原因……我希望找到人能夠明白這東西，但我忽然發現一件事，在家族的蔭蔽下，我的這些孩子們，心思都是分散的，他們沉浸於凡俗，沒有人願意花心力去思考這些、研究這些，他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賺錢或者是往上攀爬，這是他們所想的繼續將秦家的榮光持續下去的方式……」


  「但我不這麼覺得……」秦牧認真的說道，「一個家族靠錢財續命，靠權力求生，永遠是無法長遠的，古代的帝王例子那麼多，但為什麼都全都傳不下來呢？心力不夠，沒有人將心思放在了一件對的事情上面，而是茫然的在被權力推著向前，被虛幻的東西左右了，例如金錢和權勢……」


  我聽得無比茫然，疑惑的問道：「您說的這些……我有些不懂了……」


  「你會懂的！」秦牧拿起紫砂茶壺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然後盯著我接著說道，「我查過你的成長經歷了，興許在旁人看來，你是亂打亂撞的闖出了今天的地位，但我認為這些都是錯誤的看法，也許沁芸這孩子還不清楚她為什麼選擇你，但我卻清楚……」


  我『啊』了一聲，表情卻更加疑惑了。


  「世上風雲變幻，唯有人心如晦暗的光無法捉摸，成與敗其實不在於外物的因素，而在於人心本身是否強大……」


  「我打過仗，經歷過血的洗禮明白一些事情，信念的力量是無窮的……」秦牧說到這裡，不禁苦澀道，「很多年前，我親眼的見識過我的戰友強忍著烈火焚身的痛苦一聲不吭的死去，也看到過一個個戰友趴在我身邊哪怕是被寒冰凍僵至死，都未曾抖落過身上的一片雪花……」


  「所謂心力的極致，就是你自身的信念，當你的生死都看淡后只順著心意去做一件事，很少有不成功的例子！」


  「當年我們是這麼過來的，這是最大的例子了，如果我們不是憑藉信念過來，也不會有今天！」


  「但那時候，我們都不明白這些道理，直到我徹底閑下來，才開始反思過去的信念為何在今天行不通了，很多人心都變了！」


  「我開始研究王陽明和心學，漸漸的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在這個天地之間，所有的外物都只是表象，而自己的內心才是唯一真實的東西，你看見自己的內心，不斷的審視后，順心而為，哪怕前面有一塊千鈞的石頭，我勢必要將它推開……」


  「這份力量在，不曾改變，而只會讓自己在心中不斷的盤桓一些想法，我要推開它，但是力量不夠，我怎樣推開它，還不夠……我繼續想為什麼，然後為什麼要推開它……推開它以後會怎樣？」


  秦牧停了一下，深深的嘆息道：「這就是心力了，心學的本質是格物，格萬物見本心，唯有心志合一，知行所向，方能無所不為！」


  我聽得半知半解，但忽然間似乎有所領悟，秦牧是不是想要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困難，只要自己心力相生、知行合一呢？

  可是為什麼他要跟我說這些呢？

  老人只用一隻明亮的眼睛盯著我，隨後才慢慢的說出了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