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5章 此心難得解脫

  天氣未寒，但落葉先知——這天地間有些規律和道理是不變的。


  回到餐廳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唐若雪早結束了直播，將人氣接檔給了自己簽約下的一個新秀主播。


  「晚上帶我去吃燒烤吧！」唐若雪湊過來挽著我的胳膊說道。


  她說什麼當然就是什麼，我對她有著妹妹般的寵溺，也有著特殊的情感，況且之前因為心結，我們一直刻意的迴避著沒有太多的見面，但現在這些心結解開就好了。


  我本來是打算帶她去外灘那邊的夜市攤吃的，但是剛到夜市攤那邊，燒烤吃了不到兩串，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從京州傳了過來——溫沁芸自殺了。


  秦悅哽咽著打來這個電話之後，我整個人足足呆了幾分鐘的時間，才回過神來！


  但即便是回過神，依舊是難以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


  「怎麼會……」我語氣艱難的問道，「在中海市治療的那幾天，我以為她已經想通了，可是為什麼她會自殺呢？」


  「阿姨發現的，上午她一向準時的起床，從不超過七點半，但今天上午九點她還沒有起床，阿姨進去的時候發現了床頭櫃的安眠藥瓶子……」


  「送到醫院后，已經是夜裡就去世了！」


  「吞服了超過一百粒的安眠藥……」


  秦悅語氣哽咽：「我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竟然……她平時最怕吃藥的……那一百顆的葯……她怎麼吞得下去啊……」


  一向是眾人眼中羨慕的紈絝公子哥秦悅，此時在電話那頭哭得跟個無助的孩子一般，斷斷續續的將溫沁芸去世的消息告訴了我！


  我整個人陷入一種悲傷的氛圍里，聽著秦悅在電話那頭苦澀的哽咽聲，隔了半晌才語氣複雜的問道：「你得節哀，你媽媽恐怕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最放不下的人是你！」


  「我想問你一件事！」秦悅忽然問道，「在中海市的時候，我媽單獨的跟你相處過一段時間，她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為什麼問這個？」我微微皺眉。


  「在她的遺囑里，有你的名字！」秦悅終於說出了一個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想不到她竟然真的在努力的實施著自己的承諾。


  所以我才覺得悲傷，溫沁芸算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好女人，如果我是她的話，或許能夠承受心理上的那份壓力，但她似乎卻不能，所以她抑鬱症很久了！


  一個抑鬱症到了一定地步的女人，選擇自行結束自己的生命似乎也是一種必然的結局。


  但還是有些難過，這個女人心思善良，沒有富家千金的嬌縱之氣，更沒有低眼看人的高傲，她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平易近人的女人！

  但她自殺了！

  「你媽媽確實說了一些事情，但我不能告訴你！」我語氣歉然的嘆道，「這是我跟她之間的約定，秦悅……對不起！」


  「呵呵，有什麼對不起的！」秦悅忽然冷笑著嘲諷道，「不就是我爸在外有私生子嗎，這件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頓時怔住了：「你……」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我爸並不喜歡在家裡停留，他不愛我媽，所有的假象就是裝出來的，兩個人不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甚至婚後有了我的這幾十年間，他們幾乎沒有同床過，這樣的夫妻是正常的嗎？」


  「我可憐我媽而已，不想在她面前說這件事！」


  「但是，我以為她是不知道的，直到你告訴我她有心病，我才忽然猜測她可能是知道了那件事……」


  「但是……我沒想到她會……」


  秦悅強忍著悲痛，語氣里含著懷疑問道：「那個私生子，不會是你吧？」


  我頓時失聲苦澀道：「怎麼可能呢？你走火入魔了吧？」


  「那為什麼我媽的遺囑里會有你？她在京州有好幾處的房產都留給了你，這是怎麼回事？」秦悅語氣帶著質問喝道。


  「既然你知道你媽媽心裡懷著的事情，那就該知道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秦家給的！」我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她擔心的是在她死後，你父親並不待見你，也擔心你生意上會因此失敗，留給我的那些東西，只不過是找了個分散的方式讓我幫你保存著而已，但這些不動產十年內的使用權歸我，產生的中間價值也歸我，這是她給我的傭金……」


  「秦悅，對不起！」我嘆息道，「溫姨是個好人，這個世界上常說好人好報，但在她的身上，我只看到了悲傷，如果你希望她不是那麼悲傷的話，你得振作起來，關於你爸的那個秘密，還希望你不要衝動，她一直害怕的就是你知道后衝動，所以不說，而這件事又無法對任何人說，心病積壓久了，自然痛不欲生！」


  「呵呵，大概你不知道，他已經在前幾天退下來了！」秦悅語氣淡漠的說道，「後天是她的喪禮，我希望你來看一眼，我爺爺看到遺囑后，詢問了我，想要見你一面……」


  我猶豫了一下，雖然中海市的事情已然繁忙到了極點，但卻還是答應道：「好！後天我會去的！」


  「到時候見面再聊吧……」秦悅語氣悲傷。


  放下手機，我的表情猶自悲傷而複雜。


  「誰去世了？」唐若雪猶豫的看著我問道。


  「一個好人！」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不說這個了，先吃東西吧，因為我最多陪你再多一天了，後天得去一趟京州！」


  「嗯，我明白！」


  晚上。


  我忽然想起了溫沁芸的做法，將房產留給自己的兒子，這看似是古老的觀念，但卻是對於子女最大的關懷方式了！

  「明天陪我去買房吧！」我忽然朝著唐若雪說道。


  「啊？！」唐若雪側躺在沙發里，轉過臉奇怪的盯著我問道，「怎麼會忽然想起買房呢？」


  我盯著她說道：「我在想，人不可能永遠是順風順水的，以前我覺得買房傳家的方式簡直老土，但現在想想，買一些房扔在那裡，即便是一敗塗地失去了事業，至少還能退一步有個家啊，小富即安還是可以的……」


  「呵呵，這個想法確實老土！」唐若雪笑了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但你要去買我當然陪著你啊，你想買哪裡的樓盤，價值多大的？」


  我盯著唐若雪說道：「不是我買，是以你的名字，我準備拿出一億左右的資金，多買幾套吧！」


  「啊？」唐若雪頓時哭笑不得盯著我，「拿一億出來買房？可現在不是房地產最好的節點了啊，說不定還會虧一些……」


  「虧盈不重要！」我淡笑道，「以你的名字買幾套房，正好我在中海市也沒有房產，以後至少有住的地方，即便房價不漲，租出去總是可以的！」


  「一億拿出來做生意豈不是很好？」


  「生意是做不完的，這個世界上的錢也賺不完……」我嘆道，「有時候我們都在想著往前沖，但卻忘記了往後看，老人家的思想跟不上時代，但是他們卻都看著孩子們的後背呢！」


  「我暈，你的意思是，你把我看成孩子啦？」唐若雪瞪大眼眸瞪著我，隨即衝過來跟我扭打在一起，但更多的心思其實是故意湊過來跟我撒嬌，親熱。


  十月初五。


  京州陰霾霾的天色里，我在京郊參與了溫沁芸的遺體告別喪禮，這一次見識到了大家族的喪禮是多麼的龐大，穿著黑衣的隊伍，上百人的親友團，遠處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轎車！

  前來弔唁的人，氣質和氣場都看出不凡。


  秦悅跟父親站在一起，貌合神離的一對父子，看得出來那種疏離感畢竟明顯了，但兩個人的神情卻似乎是一樣的悲傷，尤其是秦悅，憔悴了許多，眼眶都憔悴得陷下去了一些，黑眼圈微微泛紅，看來最近幾天哭的次數也不少。


  人心畢竟都是肉長的，他在外人眼中再怎麼紈絝囂張，但他也只有一個親媽，還沒結婚之前，這件事對於他來說應當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打擊了。


  喪禮之後，人群離散。


  穿著黑色中山裝戴著白花的秦悅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把我帶到了一個白髮蒼蒼卻戴著墨鏡的老人家面前。


  「這是我爺爺，秦牧。」


  「這是媽媽遺囑里的楊硯。」


  隨著秦悅的介紹，我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大人物，趕緊恭恭敬敬的問好，看著他顫顫巍巍伸出來的那隻手，我趕緊伸手出去握住了他的手，老人家的手心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