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龍門之戰(二)
「凡與敵戰,其將愚而不知變,可誘之以利。」-—— ——
【百戰奇略·第五卷·利戰】
「敵襲!敵襲!」
「戰盾兵,快防禦!」
「……」
身居中軍的郭太望著漫天火頭箭矢朝著自方人馬射下來。
心下大駭,驚呼道:
「不好,中計矣。」
「撤退!撤退!」
雖說他是這般吩咐著,底下部曲將領們也是這般組織著。
但兩側山壁內皆有萬千箭矢破空而來,麾下軍卒已是亂作一團。
竟是無從組織撤出。
前面空曠是為河流支脈。
後面又是眾多騎兵以及蘇戩的后軍方陣所在,卻是退無可退。
「啊…」
「救某,救某…」
「吾命休矣…」
中軍之內,防守不及時。
戰盾兵也只有寥寥三、四千。
眾多軍卒都被火頭箭矢穿胸而過,登時就是連人帶袍燒了起來。
被燒起來的兵丁疼的抱頭鼠竄。
在人流中東走西撞。
只引得軍陣更為凌亂,很多兵士也被撞上,頓時燒了起來。
戰馬悲鳴著在戰圈內橫衝直撞,許多將士被撞進波濤江水之中。
有的兵丁忙不迭的跳下河流,還沒等熄滅身上沾了火油的火箭。
就被湍急的河流沖得不見蹤影。
情勢之危急,難以預料。
兩波箭矢之後,白波中軍死傷慘重,索性郭太在力士營這般猛漢們的護持之下,毫髮無傷。
破空聲不再響起。
火箭把山谷內蔓延的雲霧似是撥開一般,可這撥開雲霧見得的不是青山。
而是屍山血海。
忽地,谷內一道聲若洪鐘的聲音響起,聲音悠揚甚遠。
「哈哈,白波賊人,爾等中計矣,吾乃西涼李肅是也!」
「弟兄們,隨某下山!」
「殺啊——」
同一時間。
另一頭的山巒林道內也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哈哈,吾乃西涼樊稠是也,兒郎們隨某殺啊!」
此時的胡才、李樂所率領的五千步卒首當其衝與樊稠的人馬在山內戰至一團,喊殺震天。
胡才嗓門大性情烈。
有心想回援中軍郭太,倒是一旁不顯山不露水的李樂面沉如水,低吼道:
「汝此刻回援郭帥,實屬匹夫之見,兩側山壁內皆有敵軍,某等雖是首當其衝,但如若能撕開一張口子,興許也有一線之機,倘若回援,只會如同瓮中之鱉,苦坐等死!汝可明白否?!」
胡才大罵一聲,「他娘滴,弟兄們,給某殺啊!」隨即拎起手中大刀便朝著樊稠軍殺去。
山地凹凸不平,山內更是迷霧一片,近看還行,遠看是什麼都看不清。
這才命令麾下將士點燃火把。
遂著火光砍殺敵軍。
在胡才等人展開山地廝殺的時候。
另一側的李肅也是率著密密麻麻的西涼軍卒從山內俯衝下來。
「斬敵將,賞金五千錢,官升三級,擒敵首,賞金二萬錢,直拜司馬,弟兄們給某殺啊!」
「殺!殺!殺!」
「封候拜將只此一時!」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西涼軍中兵卒們盡皆猙獰嘶吼著。
拎著手中兵刃直撲而來。
「列陣!迎敵!」
中軍之中神色慌亂的郭太雖說驚魂未定,但也曉得大局。
倘若被西涼軍合圍於此。
當真是走投無路只待死鼠爾了。
是以立馬組織兵士列陣迎敵。
而郭太中軍所在正是西一側的山壁下,也是胡才這邊。
另一邊要想過來,還要渡過這百來米長的天塹水道。
是以雖說凌亂,但也還沒到窮途末路之際,足見郭太之風了。
但下一秒。
郭太卻急得手心都冒汗了。
「弟兄們。」李肅暴喝連連回過頭朝著麾下部曲將士喊道:「改良雲梯給某扛出來,衝上去!」
西涼部曲中的將官,立馬吩咐底下兵卒搬來改良雲梯。
只見這改良雲梯著實當的起改良二字,原先用來當做攻城戰時使用的雲梯,竟是被闊寬了許多。
本身如同空檔,一截連同一截的竹木也被拴起了鐵鏈。
隔著一檔就是三角平板,便於將士們渡河時腳踏著方便。
泛著斑駁光澤的鐵鏈,則是起到了穩定連接的作用。
難以想象,古人的智慧是有多高,竟是這般懂得變通。
而這改良雲梯更是有數十之多,且都是賈詡改良。
後來天下一統之時。
賈詡還笑吟吟對著朝臣言。
賈某一生最大的功績不是跟隨了主公征戰天下,而是改良了這雲梯。
后被主公效仿造出了這麼一個大殺器,使某朝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這是后話。
再看戰場上。
李肅鏗鏘從身後抽出丈五倒須悟鉤槍,一聲令下,數不盡的軍卒嘶吼著扛著改良雲梯就直奔江邊而去。
鐵鏈脆響聲不絕於耳。
軍卒喊殺聲驚天動地。
「嘿咻,嘿咻,嘿咻!」
「抬起來!架梯渡河!」
「嘿呦…」
「嘿呦…」
只見軍卒們把改良雲梯直豎起來,這改良雲梯竟是有百米之距。
直戳入雲,攪動氣機。
幾個改良雲梯被堅固的繩索扎在一起,這才如此之長。
改良雲梯被直豎起來,軍卒們沿著江水邊上奮力一推。
雲梯直墜而下。
有軍卒不要命一般的,持著兵刃還在半空就抓著鐵鏈跳上去。
眾多軍卒盡皆效仿,紛紛如同餓狼一般撲到雲梯之上。
雲梯的受重更甚,墜落的速度更快幾分,嘩啦一聲跌進江水內。
濺起大片水花漣漪。
有的西涼兵卒赫然沒有抓穩,被湍急的水浪拍得不見人影。
但沖勢不減,大部分雲梯上的西涼兵卒竟是一手抓著鐵鏈,伏著身子,一手持著兵刃直爬而去。
悍不畏死,不過如此了。
難怪後世之中對西涼兵馬有著諸多不一的評論,勇!當是如此!
河對面的郭太手心額頭但見細汗,自是不會輕易放西涼兵過來。
當即大喝一聲:
「弓箭手,放箭!」
「戰盾兵,砍橋!」
戰盾兵盡皆是左手,乃至左肩扛著一面泛著古色青光的銅盾。
右手卻是拎著寒光畢露的彎刀。
倒是有幾分元末韃子的感覺。
「咻咻咻~」
箭矢劃破長空,紅色的箭尾拖曳著火光,在這谷內齊現。
西涼兵只是一個照面就有兵卒被箭雨穿得猶如刺蝟一般。
還是渾身冒火,不一會兒,就抓不住鐵鏈,沉沉掉入江中。
也有改良雲梯禁不住火雨的侵擾,竟是燃燒開來。
驟然升溫的鐵鏈,把西涼麾下軍卒燙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慘叫聲,喊殺聲,怒罵聲,水浪咆哮聲,天空飛過的鳥兒叫聲。
還有龍門山內,幽靈婉轉的瀑布水流拍打石岩路階的聲音。
許多聲音交雜在一起,只是讓得這方天地的氛圍更顯凝重。
在胡才、李樂二人與樊稠糜戰之時,郭太和李肅僵持不下之際。
谷外,山口。
蘇戩后軍中。
「將軍,末將請命率某部精銳馳援郭帥,抵禦賊軍。」衛龍騎著高頭大馬,手中提著一柄大刀,目露凶光躍躍欲試的盯著蘇戩。
蘇戩自是知道谷內的局勢不容樂觀,也不便再做細想。
當務之急,是解救郭帥。
他遠遠看去,只能依稀瞧見谷內火光衝天,人潮湧動。
他也想率軍後撤,好讓郭帥等部可以安然無恙的撤出來。
但轉眼一想,兩軍交戰,如若此時撤軍,底下將士們必定猶如一盤散沙,自會觸之既潰土崩瓦解。
便是立即打消這個念頭。
正準備回神回復衛龍。
卻是聽見山口外東邊喊殺聲一片,山林內鳥雀飛竄。
忽地,瞧見遠處塵土飛揚,有諸多旗幟在飛塵中若隱若現。
當首有一面賁幟。
火邊黑錦上書單體郭字。
同一時間。
一道悶雷般的聲音響起。
「賊人休驚,吾乃西涼校尉郭汜是也,特取爾等頭顱祭旗!」
「殺啊——」
話音剛落,只見郭汜手持雙刃斧面露猙獰一馬當先殺了過來。
此時的蘇戩倘若還想不明白這是中了西涼軍的奸計。
那就是妄為重生之人了。
正當他準備調兵遣將,回頭迎擊郭汜部之時,從西邊又是冒出一支兵馬來,定睛一看,正是楊豐。
只見楊豐手攜一柄大劍,暴喝一聲,「白波不仁,亂民反國,眾將聽令,隨某擊殺蘇戩,活捉郭太,為朝廷立不世功勛,殺啊!」
身後的楊豐部曲軍卒竟是當空暴喝一聲,扯下頭頂黃巾。
與郭汜等部合兵一處。
齊齊向著谷口衝來。
蘇戩大驚失色,他料定楊豐小兒必反,但沒曾想竟是此時。
按著歷史軌跡,那也是在董卓死後,李傕郭汜親率西涼軍攻打長安。
后楊豐投於李傕。
看來自己的介入,便猶如一隻大海彼岸的蝴蝶扇動翅膀。
在這個世界引發滔天海浪。
此時大敵當前,不容多想。
蘇戩正準備發號施令。
身旁隨軍而來的主簿班博怒罵一聲,「楊豐小兒,汝恬不知恥,郭帥待爾不薄,賊子安敢如此?!」
馳馬衝鋒的楊豐在亂軍之中聽見這一嗓子,火氣上涌,暴喝道:
「放屁!他郭太何德何能領導白波十萬人眾,若讓某來做,他拍馬不及矣,死到臨頭,汝豈敢放肆?!」
白波十萬人自是如此。
現如今還有五萬餘眾駐守并州上黨、西河兩郡,而這白波谷的五萬軍卒,則是善戰精銳,這才說是十萬。
楊豐暴喝一聲,驚得班博面色慘白,身下坐騎似是感受到主人的不安,也是猛跺馬蹄,嘶鳴連連。
楊豐又怒面大喝一聲,道:
「蘇戩小兒速速下馬受降,某念往日同袍之情饒爾一命!」
蘇戩聞言,眯著眼睛沒有說話,手上的游龍槍卻是鋒芒顯露。
身下坐騎嘶鳴不斷,似是蠢蠢欲動,想要飛馳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
右營校尉馬工雲站出來,請求出戰楊豐,蘇戩點頭應允。
馬工雲抱拳。
率領四千甲士直奔楊豐等部而去。
雖是敵眾與他,但馬工雲也是自視甚高之人,在西涼軍時沒有得到重用。
卻在白波手下,一舉成為了校尉之職,豈能不喜不感恩戴德。
此次更是本著拼上性命的想法,直奔楊豐等部而去。
生,建功,死則留名。
其餘蘇戩的六千兵馬,隨著衛龍、都凡兒直指郭汜等部。
而自己身前只剩下了二百餘名披著甲胄拿著長槍和盾牌的親衛。
電光火石間。
兩面開戰。
郭汜瞧見當頭兩員將領,都是曾經自方降將,尤其是衛龍,他更是熟識。
當年衛龍作為牛輔保鏢般的副將職位,雖說不顯山不露水。
但護持牛輔的職務卻一直是他。
想到這衛龍武藝也是不俗,郭汜不敢大意,一騎絕塵。
掄起手中雙刃斧,迎上衛龍,鱗甲鼓動作響間,怒吼一聲:
「衛賊,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