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龍門之戰(一)
「凡與敵戰,若便利之地,敵先結陣而據之,我後去趨戰,則我勞而為敵所勝。」-—— ——
【百戰奇略·第六卷·勞戰】
翌日,臨汾城外。
火雲從東方冒了出來,陽光透過雲彩照在寬敞的城牆外面。
將士們的甲胄上泛著閃耀的鱗光,手中槍戟直戳入雲。
城頭上站著三道身影。
當頭一位腰挎長刀,身穿鑲黃鱗甲,留著大鬍子,神情肅穆。
左邊是一名身穿銀甲披著黃袍的漢子,面色嚴肅地兀自站定。
右邊一人身系黑灰色絨衣,頭束裹巾,腰懸寸印,精神矍鑠。
在三人身後,有數十餘名頭包黃巾的甲士拿著木槌擊鼓鳴號。
「嘿哈,嘿哈,嘿哈…」
「咚咚咚…」
「嗚嗚嗚…」
登時鼓角齊鳴,猶如排山倒海之勢席捲天空,響徹行雲。
「吉時已到,三軍開拔。」
「胡才、李樂聽令!」
「末將在!」
「吾令爾等領精兵一萬擔當先鋒,步卒騎軍各領五千。」
「得令!」
「再令,楊豐率領一萬五千驍勇時任中軍,與吾力士營相附。」
「遵命!」
「三令,蘇戩領任后軍統帥,率領麾下一萬虎賁雄據後方,與吾前軍互成犄角之勢。」
「末將明白!」
「三軍已成,即可出師!務必在未時初抵達龍門山,清剿賊患,振吾軍心,爾等隨吾出戰!」
「喏!」
一時間猶如鋼鐵洪流般的大軍,陣營有條不紊,出臨汾。
沿著汾河之水西出古道,夾流而上,槍戟鋒刃直逼龍門山。
城頭上。
當首的這員披著鱗甲的大鬍子中年人正是白波軍首領郭太。
只見他沖著精神矍鑠的老者和旁邊另一員黃袍將領道:
「張老,韓暹,此番吾軍兵發龍門,爾等定要守好城池,待吾大勝歸來,再行把酒言歡。」
張懷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朗笑一聲,「大帥親征,敵寇何懼?」
「哈哈哈,借張老吉言,此番出兵,剿滅匪逆,再添皮氏。」
郭太聞言更顯意氣風發。
視線從張懷身上移開,再看向一旁的黃袍將領韓暹。
「韓暹哪,汝素來沉穩有度,吾部大小事務皆有爾把持,有將如此,吾心甚慰啊,哈。」
「能得郭帥器重,是韓暹平生一大幸事,郭帥且去,臨汾城有某與張老把持,自是穩當。」
「好,本帥這便去了。」
「爾等勿送。」
其後,郭太下了城頭,騎上一匹黑色駿馬,帶著力士營追去。
經過郭太一夜的深思熟慮,決定讓韓暹留守臨汾。
他對韓暹最是信任,加上韓暹治軍有方,也是頗為倚重。
而另一名頗受器重的莫屬於蘇戩了,此次蘇戩擔任后軍統帥。
也是郭太考慮到蘇戩數次臨敵陣前,怕引起其餘諸將不滿。
是以這才稍作調度。
蘇戩倒是為此沒有任何意見,常言道兵勝者,一則立敵於前,二則臨敵於後,是為不敗,這句話是蘇戩說的。
兵法大家不必苟同。
此時。
后軍內列。
持盾手和持槍兵先前開路,緊跟著中軍統帥楊豐的人馬。
長長的鋼鐵洪流沿著汾水邊上綿延數里,甲士氣勢磅礴。
后軍中赫然有一道白髮身影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
馬上除卻此人,還有一名身穿青色華服身披絨袍的少女。
此二人正是童淵與顏蔓兒。
童淵背著長長的布裹,輕運馬腹。
勒轉韁繩,朝著前面另一名坐在馬背上身穿虎頭流雲甲的將領馳去。
人未至,聲先響。
「將軍,老夫實在拗不過這丫頭,這次隨軍實在勞煩了。」童淵聲音極具穿透力,猶如聲道波浪。
「前輩何出此言,小姐想見識一下戰陣又有何妨,定是無礙,只是戰起之際,先生定要護好小姐,戰圈一開自是刀槍無眼,晚輩實乃無心顧瑕其他,便勞煩前輩了。」蘇戩回過頭微笑道。
童淵朗笑一聲,道:
「哈哈,極是自然。」
這時,顏蔓兒沖著蘇戩擺出一張鬼臉,嘟囔著嘴道:
「誰讓汝護持了,有我師父在,這天下無人傷得了我。」
蘇戩聞言,尷尬一笑。
童淵也是自顧自淡笑著。
軍中的氛圍似是被這一老一少都調撥開了,竟是多了些愉悅。
全然沒有上陣之前的不安。
這樣的一幕,自是蘇戩希望看到的,他斷不想讓他手下的弟兄們,上陣之前懷揣著忐忑。
忽地,後面一道身影疾馳而來,是左營校尉都凡兒。
受命殿後據至尾部行軍。
「末將見過將軍!」
「嗯?何事?」
蘇戩尋聲看去,只見披著甲胄的都凡兒騎著胯下坐騎而來。
之前受郭太之命,添了西涼兩位降將,都凡兒、馬工雲二人。
蘇戩還覺得事非尋常,唯恐都、馬二人不服管教。
但事與願違,未曾想此二人都是帶兵好手,也盡職盡責。
是以,這才放權給二人。
都凡兒忙不迭地道:
「將軍命某派人等候黑九歸來,但到得此時也沒見人,一夜過去,屬下心裡實難心安,唯恐黑九這混小子遭遇不測啊。」
蘇戩聞言,雙眉緊蹙道:
「即是如此,某等已經兵發,開弓沒有回頭箭,命人夜探皮氏的事,某尚且沒有通稟郭帥,現在稟告只怕郭帥心生間隙,實是不妙,如此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那黑九當是如何?」都凡兒看起來也是頗為鐘意黑九。
蘇戩也是八杖和尚摸不著頭腦,此一刻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童淵也是聽了個七七八八,沉吟一會,旋即道:
「既已如此,正如將軍所言,開弓沒有回頭箭,唯有先攻下龍門山,再轉軍皮氏,探明緣由。」
「嗯,只能如此了。」
蘇戩也不是婆媽之人,此時正臨戰陣,一員將領卻銷聲匿跡,傳出去只會令士氣跌下。
轉過頭又對都凡兒道:
「都凡兒,汝即可命人在黑九的曲里散布一則消息,便說龍門山大戰在即,黑九被某派去皮氏先行接管城防,備足了酒食等待某部凱旋而歸,汝這便去吧。」
「喏,遵命!」都凡兒道。
「哎,這樣,汝將此則消息在某軍全軍中傳播,以壯軍心。」
都凡兒神色一喜,道:
「末將這便去了。」
「嗯,去吧。」
一旁的童淵笑吟吟的瞧著蘇戩調兵遣將,布置戰陣。
臉上掩不住的笑意以及自顧自頻頻點頭時流露出的滿意之色。
這時。
顏蔓兒抬起頭,揪了一把童淵的鬍鬚,小聲道:
「師父,您是不是又想收徒弟了吧?您都有三個徒弟了,不,算上蔓兒都已經四個徒弟了。」
「小妮子,疼死為師了,快些撒手。」童淵趕忙打掉顏蔓兒揪著自己鬍鬚的小手。
眯起眼睛,注視著前面跨坐在高頭大馬上拿著兵刃的蘇戩。
好似自言自語般說道:
「為師心中自有考量,再說了,這蘇戩和那三個頑徒可不一樣,為師與其煮酒攀談之時,他是有理有據分析天下大勢啊,再觀他眼神,總讓為師有一種看不透的感覺,似是遠超現今天下之人,其胸襟想法當屬天下之獨一份了。」
「哦,蔓兒知曉了。」顏蔓兒伏在馬背上,抱著馬頸輕聲道。
童淵也不管顏蔓兒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在他眼裡。
顏蔓兒不單是他徒弟,更是視如己出,對其頗為在意。
是以,輕笑幾聲。
「呵呵,多個師兄疼愛爾,豈不是更好?」童淵道。
顏蔓兒撇嘴道:
「本姑娘不想要,再說了他如果拜師父為師,那也是師弟。」
「……」
——
臨近未時。
龍門山依稀可見。
郭太一聲令下,命令全軍加快行軍速度,根據皮氏縣令原忠所信。
龍門山匪逆不知幾何,但絕不在少數,山內地形又是尚且不熟。
郭太當即命令前鋒胡才、李樂二人先行進軍龍門山內,探明境況。
是時候掌控敵況在攻打不遲。
但郭太不知道的是,自方人馬的行蹤已經暴露在了敵軍眼前。
這敵軍,自是指的西涼人馬。
龍門山泛指狹義山脈。
中有黃河疏泄而下。
豁口長達幾百餘米,水流湍急,主峰是九頂山,側峰亦有茶坪山。
再就是豁口處的狹義龍門山,正是大禹治水、鑄造九鼎之地。
龍門山,山腰處。
一岩石洞室內。
一名身披墨色甲胄,頭戴玄盔,手拿一桿丈五倒須悟鉤槍的將領從洞室外面跑了進來,朝著牛輔道:
「將軍,據某方探馬來報,白波賊眾已達山下,正準備進山探查,某軍當是如何?」
「好,李肅啊。」牛輔拍掌大笑道:「吩咐下去,讓將士們按兵不動,任由賊人勘察,等賊軍盡皆進山,爾等再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汝明白否?」
李肅喜道:「末將明白!」
牛輔自是不懂兵法的,這都是早前和賈詡商討好的。
是以此時也是揮斥方遒。
牛輔又道:「汝吩咐下去,使側壁的樊稠也嚴陣以待,待吾一聲令下,皆按早前計劃行事。」
「好,末將知曉了。」李肅說完就轉身準備出去再做安排。
忽地,一旁的賈詡輕笑一聲,搖著羽扇,旋即道:
「李都尉莫要忘了叮囑東邊迎風坡上的郭汜校尉,令他一看到火光彌天,喊殺一片時就率軍衝出,直搗賊軍大纛,擒殺敵首。」
「好,先生放心。」李肅道。
此時的賈詡儼然在西涼軍中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了,顯然備受牛輔信任。
說是軍中軍師都不為過。
李肅出去以後,賈詡回過頭看向旁側的牛輔,眼裡閃過一絲鷹隼之色。
「嘖嘖,將軍拭目以待吧。」
「哈哈,那是自然。」
就在這個時候。
白波軍先鋒軍已是抵達山下,看著山內雲霧繚繞,宛如仙境。
胡才二人自是無暇欣賞這等美景。
單觀這等情形。
如若真有敵軍埋伏與內,那便是佔了地利了,定然是場硬仗。
即便傳命斥候沿著河水支流探查一番,並無任何動靜。
山內也是雲霧一片。
沒走幾步,沒有火光照著,都有些看不清路況,斥候們草草勘察一番。
即便回了營。
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沒幾個人願意干。
斥候回來只是說沒有任何異常之處,胡才隨即命插著旗幟的傳令兵馳馬去通稟郭太。
郭太沉思良久,道:
「事不宜遲,山內雲霧繚繞,傳令胡才、李樂二將,沿著黃河天塹進入山道,全軍點火勘察山內形勢,如遇敵,痛擊之。」
傳令兵抱拳道:「喏。」
不一會兒。
傳令兵回來稟明郭太命令。
胡才二人不再猶豫。
即刻率領步卒先行進谷。
騎兵原地待命。
後頭的中軍楊豐此時卻畏畏縮縮的借口要去勘察兩側山頭。
徵得郭太的同意后。
帶著自己原本的八千人馬繞過湍急河流,向著兩側而去。
中軍只剩郭太一人統率。
加上胡才二人留下的騎兵,以及郭太的力士營和其餘中軍兵馬。
有的一萬四千餘人。
站在河道一側,翹望山形。
后軍的蘇戩部曲還沒進入山內,大部分還在谷口徘徊。
此一時。
忽地,風雲變幻。
天上倏地降下漫天火光,在這雲霧繚繞的山谷內墜入星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