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斬殺胡軫
香餌之下,必有懸魚;
重賞之下,必有死夫。
——《三略·上略》
天空瀰漫起細沙塵埃。
滿山遍野的軍卒揮舞著兵刃朝前衝去。
風聲裹著冷冽的刀芒,耳邊到處充斥著振聾發聵的嘶吼聲。
天邊薄陽漸漸被掩了去,在這一刻更是顯得幾分天昏地暗。
西涼鐵騎當真名不虛傳,在此等極其惡劣的情形之下。
仍是一往無前不退不縮。
將士們身周的鱗甲在風中時時鼓動,猶如燎原之勢逐漸蔓延開來。
段煨手持虎頭槍一馬當先奔襲在最前面,向白波軍前陣疾馳而去。
散亂的頭髮在風中飄揚灑依,好似銅鈴般大的眸子睜得滾圓滾圓。
倏地舉槍朝前猛得一探。
旋即大喝道:「衝鋒!」
身後三千鐵騎攜刃狂沖。
「殺啊——」
馬蹄踏在荒地之上,沙石四濺。
不時便與白波軍前鋒陣營衝撞在了一起,場面瞬息間便是亂作一團。
「砰砰砰!」
戰馬嘶鳴著,猶如狼入羊圈,白波軍前軍步兵盡皆被撞倒地。
可這群漢子皆是悍不畏死。
前赴後繼爬上馬背。
兵刃交織聲似是穿雲裂石,鬼哭狼嚎的慘叫聲頓時朝著四周盪開。
這時西涼段煨也已經策馬到了陣前,短兵相接,生死難料。
如是威武之姿,手中虎頭槍大開大合間,每每揮動都是數名白波軍卒被掃落在地,儼然是沒了氣息。
忽地。
白波前軍之中,一道騎著墨色馬駒,手上提著長柄大刀的將領衝來。
人還沒到得近前。
那裂石流雲般的吼聲卻是響起。
「來將休狂!」那員將領戟指怒目暴喝道:「胡才爺爺且來斬爾!」
話音剛落,手中大刀竟是直劈而下,宛如夾帶雷霆萬鈞之勢一般。
段煨正殺得盡興,被這平地一聲雷驚了心神,一時間竟是有些慌亂。
回過頭來,神色大駭。
倉促之間持槍招架。
「哐當!」
「賊人好生大膽!安敢偷襲與某?今日某必取狗賊性命,看招!」
「廢話少說!」胡才抽出刀刃,猛夾馬腹,竟也是直接迎了上去。
儘管二人手中兵刃你來我往。
一時之間卻也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便是處於焦灼狀態。
與此同時。
在前陣廝殺正醇的時候。
白波中軍由李樂、楊豐二人左右率領部曲夾擊西涼前鋒步兵陣營。
白波軍歷來打仗都是沒有配置過多輒重,便是糧草也是稀缺之物。
都是打到哪兒搶到哪兒。
手上兵馬除了各級將領有坐騎以外,其餘軍卒大多數都是地面奔襲。
此時的蘇戩也是緊緊追隨著。
「呼…呼……」
一陣急促奔跑下來,蘇戩呼吸顯得有些紊亂,胸口劇烈起伏,氣喘吁吁。
這期間奔襲過去少說也有數里之距,可以說堪比前世的千米長跑了。
他是武藝非凡不假。
但卻不是長跑健將。
難怪古代行軍打仗最累最苦的是最下層的軍士,這簡直是要人命。
冷兵器時代。
動輒奔襲數十里都是常有之事,實難想象還要抄起手中武器拼殺。
現在倒還好說。
兩方軍伍已經提前擺開陣勢,只等橫衝直撞的拼殺了,是以也能忍受。
數萬人大戰,戰線自是極長。
他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心裡震撼不已,原來古代打仗人山人海,千軍萬馬是這麼的唬人。
饒是身處萬人軍伍之內,也能感覺到空氣中透過的濃濃肅殺之氣。
而這個時候。
汾水南岸牛輔戰車前。
一個頭戴巧士冠,身穿深灰色曲裾長袍,腳蹬麻履,手持羽扇。
腰懸佩劍,嘴角有一抹八字鬍須的男子走到牛輔近前,輕搖羽扇拱手道:
「將軍,看來賊軍打算一鼓作氣呈合圍之勢吃下某等前軍,卑職以為應當速速命胡軫將軍率領中軍馳援段將軍,謹防不測,故能防之。」
「文和啊。」牛輔挑了挑眉頭,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吾三千西涼鐵騎皆能以一敵十,如此是不是大題小做了?豈不是白白平添吾部傷亡?」
賈詡輕微搖頭,羽扇一指汾水北岸正在奔襲而來的白波軍部。
沉聲道:「將軍且看,此時賊軍中軍齊動,正呈左右夾擊之勢合圍某軍七千步卒,倘若此番不管不顧,待得賊軍圍剿之勢一成,某方西涼鐵騎縱是再如何驍勇善戰,也難以突圍而出,時不我待,某懇請將軍速速派軍馳援!」
說完,又是深鞠一禮。
這賈詡和段煨乃是同鄉袍澤。
現今一同在董卓帳下做事效命,彼此之間也時常照拂一二。
是以才這般督促。
牛輔擺了擺手,招來戰車後面高台上的傳令兵,開嘴沉聲道:
「汝速去傳稟胡軫校尉,讓他帶兵馳援段校尉,務必阻斷賊軍的合圍之勢,確保吾方戰局穩定。」
傳令兵單膝跪地抱拳應諾。
隨即,急忙跑開。
反觀賈詡一臉凝重的神色,端坐在戰車上的牛輔卻是顯得輕鬆至極。
顯然是覺得此役志在必得了。
而胡軫接到命令后。
第一時間整軍待發。
緊接著。
號角聲忽然轉為如雷鼓聲。
一響接著一響的鼓點好似要將這方天地都震破,聲勢更是駭人。
黑壓壓的兩萬西涼軍卒手持著槍戟,有的背負箭筒掛著弓箭。
順勢朝下方白波部衝去,汾水內的丈末橋板被踩得嘎吱作響。
白波部小渠帥李樂率領著無數頭裹黃巾的兵丁從東側迎頭撞上西涼軍卒。
楊豐也不甘落後,抽出兵刃,大吼一聲,「弟兄們給某沖啊!」
隨即從西側迎上段煨陣營。
人潮擁擠,密密麻麻。
喊殺聲震天雷動。
蘇戩也手攜鐮刀沖了上去,看見披盔帶甲的西涼兵就砍。
手中鐮刀猶如牛頭馬面手中勾魂鐮,穿插交錯間,血水淌了滿地。
血漬污了蘇戩全身,身上破爛的布衣都被血水打濕,多了分猙獰。
猩紅的眸子彷彿都在往外滲血,粘稠的血液糊了滿嘴,兀自滴答著。
此時已是不管不顧。
全憑一身武藝在戰局中遊走廝殺。
兩軍皆是尋求力戰必勝,是以也沒有製造任何的防禦工事。
都是直接衝鋒,血淋淋的兵刃見紅,翻滾的汾水都被染紅一片。
殘肢斷骸遍地都是。
此可兩軍都已殺紅了眼。
縱是現在任意一方下令撤軍,也必然是傷亡慘重,難以避免。
「咻咻咻~」
火箭流矢劃破長空。
西涼軍這方戰盾齊全,傷亡還是尤為可觀,但白波軍這邊裝備上的差距此時就是無法彌補的了。
戰場上。
蘇戩頂著一具屍體堪堪擋下一波箭矢,但身處戰場上,死生只在旦夕之間,傷亡之事實難倖免。
一根火頭箭矢貼著蘇戩的臂膀竄了過去,他不敢去查看傷勢。
忙著應付周圍不斷湧上來的西涼兵,一時間竟是脫不開手來。
只覺得臂膀處火辣辣的疼。
這讓他凶威大發,惱怒異常。
手中鐮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砍得卷了刃,早已經丟得不見蹤影。
現在手上提著一桿從西涼兵身上搶來的槍戟,這下只覺渾身上下血脈噴張,頓時血氣猶如泉涌。
對周圍西涼小卒不管不顧。
直奔那些統帥將領而去。
數米開外。
高頭大馬上端坐著一員手持玄武錘,披頭散髮的黑臉將領。
宛如那金爪武士,每每擂蓋之間,均有人頭如西瓜般破碎開來。
紅的白的稀碎一片。
蘇戩怒目圓睜,身形挪移間,猛然逼近到這員將領身前。
嘴裡大聲呼喝:「受死!」
白駒過隙間。
雙足點地,猛躍而起,一招靈蛇探洞,凜利的槍尖直取敵將喉嚨。
蘇戩前世習練武藝時,尤其鍾愛槍戟刃刀這兩件兵器。
尤其是各種先賢槍法已是練得滾瓜爛熟,如臂指使。
這員敵將正是牛輔手下時任校尉的胡軫,後者看到如此一幕。
心下大驚。
趕忙提起手中雙錘招架。
雖說胡軫身手也算不凡。
普通兵丁非其一合之敵。
但在這亂世征戰,豪傑輩出的時期,充其量也就是算一個三流武將。
歷代兵器譜上。
槍為百兵之王可不是胡謅的。
尤其是對陣這般鈍器短錘。
絕對能起到壓制效果。
只聽得「鐺」的一聲脆響。
胡軫只覺雙手傳來一股巨力,心裡大駭,連座下高頭大馬都後退了兩步。
胡軫一時招架不住。
一是兵刃上被其壓制。
二是氣勢上輸了一頭。
「足下何人?」胡軫漲紅著臉,堪堪避過這一招,「有這般好的身手何不報效朝廷?豈能屈身事賊?」
蘇戩身子落回地面上,如是迅雷一般後撤兩步,與其拉開距離。
青筋暴起。
手中槍戟掄了個渾圓,把周邊趁機想要偷襲的西涼兵掃倒在地。
「噗噗噗!」
「啊——」
嘴角緩緩浮現出一抹冷冽,眼神猶如暗夜裡的幽靈讓人膽寒。
胡軫眼見如此好時機怎能輕易放過,是以快馬加鞭攜錘衝來。
暴喝一聲:「休得猖狂!」
手中玄武錘直將擂了下來。
蘇戩神色不變。
瞬息之間。
身子繼而暴沖而下。
猶如靈猴躍澗躲過這一鎚子。
隨即從馬身下竄了過去。
戰馬一驚,雙腿離地。
胡軫神色慌張,竟是有一瞬間的失神,動作都微滯了一絲。
戰場廝殺,生死只在瞬息,心生怯意往往離死不遠。
蘇戩抓住機會從其身後再度暴躍而起,身形輕快如靈猴。
手中槍戟泛著血光。
鋒利寒芒緊隨而至。
一招橫掃千軍施展出來。
張嘴同時大喝一聲:
「某名蘇戩!受死——」
胡軫來不及調轉馬頭,下意識的頭往後轉到一半,眼角瞥見一道寒芒,隨後入眼的便是周遭黑暗一片。
「啊!」
「噗嗤!」
一個偌大頭顱衝天而起。
蘇戩足尖輕點馬背,身形倒轉,一腳踹開馬背上坐著的無頭屍首。
其後跨坐在戰馬上槍戟朝天一豎。
染血頭顱插在槍尖之上。
戰馬嘶吼一聲。
蘇戩緊夾馬腹,猛拽韁繩。
手中槍戟朝天倏地一刺。
滿面凶光。
暴喝一聲:「敵將已死,爾等速速受降,違令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