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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約法三章

  楚珩北伐,韓楚齊皆被他收於囊中,日前,楚珩在齊地,自封為齊王,而後才修書給了蜀王。


  得此消息,重山吃驚不小,連夜喚來鍾離,指著信不滿道,「丞相,這人是你舉薦的,他如今這般,是不是太狂放了,可有把我放在眼裡?」


  鍾離的確有些為難,楚珩自負人所皆知,他也沒有想到竟會膽大至此。


  鍾離思索了一會兒,便道,「楚將軍有罪,眼下也不可治。他遠在齊地,手上兵力充足,尚不易對付。此外,北伐還剩燕趙兩國,非他不可得,主上還得繼續用他。」


  「我早看出來,他不服我。如今他山高皇帝遠,任意妄為,若不是我此刻分不開身來,哪能叫他如此放肆。」


  「他不先攻趙國,反而繞道去勸降燕國,是什麼道理?」重山再而疑惑。


  鍾離便道,「楚將軍應是有所忌憚。素來聽聞趙王君長秋十分有骨氣,軍事上也有所造詣,曾以少勝多逼退韓軍,楚將軍遇上他,未免要謹慎些,此時棄趙國不顧,先降燕國,倒是個可行的辦法,勸降若是成功,便立馬讓趙國陷入被動,一旦楚將軍與燕國聯手,合力圍之,趙王便是再大的本事,也做不了主了。」


  重山點頭,卻又不屑道,「他作戰是有一套,可是勸降就不見得了。燕王已連扣了他好幾個使者,半點機會也沒給。」


  鍾離便道,「主上,不如派人去幫幫他。」


  「也可趁機試探楚將軍真心。他若無異心便好,若有,主上還能早作防備。」


  重山贊同,道,「那丞相看,我叫誰去好呢?」


  鍾離道,「此人應有詭辯之才,又極得主上信任,便是除了煜之,再無他人了。」


  重山應承,「丞相所言極是。」便又猶疑道,「可是,若不小心引楚珩起了疑,那煜之豈不是有性命之憂?」


  「煜之懂應變,屆時多加提防便是。」


  重山心裡便有了主張,隨後便將此重任交給了蘇煜,反覆囑咐,「你一定要當心,見機行事,倘若真查探到什麼,不要聲張,也不要與他爭執,一切以性命安危為重,回來見我就是。」


  蘇煜允諾,即日啟程去齊國臨淄。


  到了臨淄,見到楚珩,蘇煜先大方祝賀了一番,「蘇煜,見過齊王!恭喜楚兄!」


  他二人往日相處還算和睦,這也得益於蘇煜本身為人坦蕩,待人真誠,楚珩樂意與他交往。只是,楚珩冷傲慣了,即便是見了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將自己遠遠地隔離在俗世之外,蘇煜知他個性如此,便也不在意,只是不禁想,什麼人能得他高看,得他親近呢?

  想著,楚珩已請他落座,與他倒酒時,只隨意道,「說到底,我還是蜀王的部下,未得蜀王首肯,我這齊王,便是自己取樂而已,當不得真。」


  蘇煜便道,「多慮了,主上特意為你擬了封賞令,已傳至各地,全天下都認得你了。」


  「那主上遣你來,是做什麼?」楚珩低頭,淡淡一問,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蘇煜道,「當然是為燕國一事。你久勸不降,著實有些日子了,主上心急,只好讓我同你一起想想法子。」


  楚珩這才抬頭,認真道,「燕王正在病中,國中上下皆由白儼一手料理。我對白儼所知不多,只知此人極有原則,從他當年為東秦廢帝東奔西走,甚至不惜易城救人一事中,便可見一斑,我擔心,勸降怕是行不通。」


  蘇煜點頭,道,「不如這樣,楚兄便不要再遣別的使者了,我願意替你跑一趟薊州,如何?」


  楚珩道,「你可是已有了好主意?」


  蘇煜道,「我與他弟弟白客尚有幾分交情,或許白客能引我見一見他。」


  楚珩不答,只默默飲了一杯酒。


  蘇煜便道,「楚兄可是有什麼顧忌,不妨說出來?」


  楚珩緩緩才道,「白儼若執意不降,你便危險,我派去的人,一個都未回來,八成是遭遇了不測。你若也這樣,我如何向蜀王交代?」


  「我需得遣人與你同行,方才放心。」


  楚珩言語堅決,不容回絕。


  蘇煜見狀,點頭道,「那便由楚兄安排。」


  楚珩此舉,簡直和蜀王的安排有異曲同工之妙,蘇煜心中暗想,「主上防楚將軍,便派我來。楚將軍防我,又派別人。但不知他派的,究竟是什麼人?」


  正想著,楚珩已使人帶一人進來。


  蘇煜乍一見便覺神秘高深,不禁嚴肅以待。


  「這是韓夜。」楚珩介紹道,「他功夫好,路上也可與你多照應。」轉頭與韓夜道,「你需得與公子寸步不離,知道么?」


  韓夜一身黑衣黑袍,袍子遮了額頭大半,一雙眼睛不知落在何處,陰沉十足,只見他微微點頭,答道,「是。」


  不知為何,蘇煜心底驟然緊張起來,他見過多少風浪,卻單單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韓夜震懾住了,還是前所未有。


  蘇煜只好道,「有勞韓兄。」


  楚珩波瀾不驚地飲著酒,囑咐韓夜道,「公子少一根頭髮,我拿你是問。」


  韓夜答允,蘇煜只是微笑。


  才剛見時,楚珩以為蘇煜是來替蜀王問罪的,心中不免警惕,後來才知蜀王不僅不怪罪,反而大方地默許了這件事,加上遣來蘇煜多半是為助他降燕,楚珩便也放下了戒備,希望蘇煜薊州一行果真能成功。


  蘇煜從楚珩一番說辭中,暫時沒有探到他有反心,只是他的自高溢於言表,就不必說了。眼下又急降燕一事,蘇煜接著便快馬加鞭趕去了燕王都薊州,薊州與臨淄倒不遠,不日便到了。


  當年白客在咸陽惜敗,被義軍生擒。在被俘的那些時日,卻一直得義軍上下禮遇,他與阿禮,蘇煜因此結識,一時引為好友。


  白客得知他來,親自去城門口接了,他持劍環臂,看起來有些落拓不羈,他本就生得瀟洒俊逸,一身白衣之下更是顯得神采卓絕。


  蘇煜下了馬,他便站在原地不動,似笑非笑地看著蘇煜走向自己,像個要使壞的小子。


  果然,蘇煜還未走近,他的劍已出手,蘇煜只好匆忙接招,來了一場久別重逢的武藝切磋。兩人交手一陣,頗有默契,你來我往不分勝負。


  「我想借你玄鳳使幾日,可否?」白客放下劍來,喜滋滋地朝蘇煜肩上一拍。


  蘇煜便道,「你先說好幾日,免得不清不楚,你便有理由借著不還!」


  白客瞪眼道,「蘇兄不厚道,怎一來便翻舊賬,小氣小氣。」


  蘇煜笑道,「明明得了便宜,卻還要埋汰我。」


  白客道,「我還救了你呢,又沒聽見你謝我?」


  蘇煜道,「救我?」


  白客道,「若不是我,你好大搖大擺入我薊州的,早收了押,下了獄了。」


  蘇煜抱拳笑道,「白兄仗義!」


  白客連道,「好說好說。」


  這時,白客注意到蘇煜身後默默無言的韓夜,便問道,「這位是,煜之你帶來的人?不知怎麼稱呼?」


  蘇煜便介紹了一番,道,「這是我的隨從,韓夜。」


  「韓兄,這是燕國二公子。」


  他二人便互相問了好。


  白客笑道,「一看這位兄台便身手不凡,改日容我討教!」


  韓夜無話,只是依禮回拜。蘇煜和白客自是有說有笑,一路入了燕王宮。


  此時白儼監國,便是由他接見了蘇煜。出乎意料的是,白儼並沒有像對待其他楚珩派來的使者那樣對待蘇煜,而是將他待為上賓,早已設宴等候。


  不等蘇煜開口,白儼便道,「公子終於是到了,儼略備薄酒,不成敬意。」


  蘇煜忙拜道,「殿下盛情,蘇煜不勝感激!」


  眾人落座后,白儼便道,「公子可曾來過薊州?這一路上,可有水土不服?」


  蘇煜便道,「多謝殿下關心,此是在下第一次踏足薊州,只是路途遙遠,略有些疲憊。」


  白儼便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多住幾日,以便調息,也讓阿客儘儘地主之誼。」


  白客笑了,道,「不用兄長吩咐,我自會帶他四處走動,讓他領略好我燕地風光,究竟值不值人傑地靈四個字。」


  眾人一笑。


  白儼又道,「不得不說正事了。天下已是這樣的局面,早晚,燕蜀也有一戰,可憐百姓,又要無端遭受戰火。燕王為天下黎民為計,自願歸降蜀國,免燕國上下流離之苦,只要蜀王答應我王三件事。」


  蘇煜正色道,「請殿下直言。」


  白儼便道,「其一,保燕王封號,薊州永不易主。」


  蘇煜回道,「蜀王正是此意。」


  「其二,不損燕王王室子孫,不留質子。」


  蘇煜回道,「蜀王答應。」


  「其三,不得無端興兵燕土。」


  蘇煜道,「燕王仁厚,蜀王亦如此,倘燕國忠誠,定然不動干戈。」


  「以上三條,蘇煜出發之前,已與蜀王商討詳盡,燕王之請盡然滿足。」


  白儼這才道,「如此,儼亦別無所求。」


  蘇煜聞言,起身來到殿中,恭瑾一拜,「殿下仁慈明智,真乃燕國百姓之福!」


  蘇煜這時也才暗自醒悟,燕國並非不降,只是不降楚珩而已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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