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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蹤跡

  費恩重重的喘著氣,左搖右晃,頭暈眼花的爬了起來,這個動作耗費掉了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體力,多虧提里奧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才沒讓這個剛剛撿回一條命的傷員栽回到地上去。


  「你得休息,先生。」聖騎士對他皺眉,「聖光能夠治癒傷口,但無法彌補你流掉的血。」


  費恩想要按一按自己脹痛的太陽穴,隨後發現把手舉高比這更累,只好任由它們去。他仍然感覺很累,而且既冷又渴,當風吹過他半濕的外套時尤其如此。費恩前所未有的渴望家裡的爐火和毛毯,他迫切的需要睡上一覺。


  但他只是垂著頭,盯著腳前那塊因為他的血而變得泥濘不堪的土地,疲倦的咕噥道:「那兩個人……襲擊我的人……」


  「我本來想攔住他們,但你這邊的情況更緊迫。」


  費恩嘆了口氣。聖騎士做的對,他的傷口幾乎是致命的,幾秒鐘的拖延也足以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作為被拯救者,他沒有資格抱怨自己的救命恩人沒有做到兩頭兼顧,而且,畢竟,他才是那個愚蠢的讓自己在幫派的地盤中央落了單,遭受襲擊的時候甚至沒能做出反擊的傢伙。


  他反手抓住提里奧的手臂:「也許……還會有人來。」


  「那麼我們就得儘快離開這裡。」提里奧贊同道。他正要向巷口邁步,卻又突然停住,專註的聆聽了一會兒周圍的動靜,隨即毫不猶豫的拉著費恩轉向小巷盡頭,「有腳步聲,人數很多。先藏起來。」


  費恩的視線依然有些模糊,走起路來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四肢軟綿綿的不聽使喚,全靠聖騎士半扶半拖的把他弄進了那座破舊的老房子里。當他們翻過窗戶時,好幾雙靴子一同踩在地上的聲音已經壓過了他耳朵里的嗡嗡聲。而他們藏進室外視線的死角里所鬧出的動靜幾乎是和外面的腳步聲同時安靜下來的。費恩連蹲著的力氣都沒有,只好坐在地上,靠著木板牆,捂著嘴壓抑自己的喘息。提里奧則半跪著,手裡攥著費恩的佩劍,警惕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就是這裡?」一個聲音問道。


  「沒錯,你瞧,血跡還在呢。」


  「那麼人呢?」一雙靴子惱怒的靠近了一些,「血倒是流的夠多,但屍體在哪兒?」


  「我不知道……或許被那個灰袍子帶走了?」


  「你確定他死了嗎?」新的聲音插話進來,冰冷而嚴厲,「你看著他咽氣嗎?」


  「沒有。但是我向您保證他活不了,大人,我親自動的手,捅了他三刀,全是要害,他連一聲都沒吭就倒下了。」


  「老皮特可是個好屠夫,下手狠著哪。」另一個人附和著,「再好的醫生也治不了那樣的傷口,幾分鐘之內他就得玩完——除非這地方突然冒出個牧師來。」他乾笑兩聲,但沒人理睬。


  「如果人已經死了,那個人為什麼要帶走屍體?」第一個開口的人再次發問道。


  「或許是……他以為人還有救?」


  「這麼說來,他還是個好心腸的傢伙,即使是在像一隻被獵狗追在後面的兔子一樣跑了這麼遠之後,還願意轉身去救那隻狗。」冰冷的聲音譏諷道,這一次笑聲多了些,「既然卡拉文已經死了——你們能保證這一點,是吧?」


  「是的,大人。」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說道,像是被毒蛇盯著似的帶著顫音。


  「既然那個石頭腦袋已經死了,姑且算是一切順利,但你們還是得給我找到屍體。還有那個莫名奇妙的灰袍子,抓住……等等,搞不好他還是我們的人。算了,先不用管他。叫上你們所有的人,儘快找到屍體。如果那個人蠢到跑去治安官那邊報案,我會派人來告訴你們,接下來的幾天就給我表現的老實點。除了搜索以外,什麼出格的事都別干。我說的夠明白嗎?」


  「是的,大人。」


  「還有,把這裡收拾一下,把血跡蓋上,然後把你們自己也弄乾凈點。」


  兩個混混連連應聲,很快就傳來了挖土的聲音。沒有人再說話,幾雙靴子率先離開了。又過了幾分鐘,當外面的小巷再一次安靜下來以後,費恩放下手,把頭轉向了提里奧。


  「我認識那聲音。」休息了這麼一會兒之後,他起碼有力氣流暢的說話了,「他們是我的兩個部下,勒姆和克斯特。」


  「你死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提里奧問。


  「我不確定。但既然他們和本地的幫派混在了一起,要做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費恩頓了頓,「為什麼他們會以為你是同夥?」


  提里奧皺眉思考了一會兒:「你把我當做燒掉糧倉的嫌疑人,是吧?他們可能也這麼認為。」


  「也就是說他們和真正的犯人有聯繫。」費恩火冒三丈的說。比起新線索,自己人的背叛和墮落更讓他惱火,「如此目無法紀!看著吧,等我抓到這兩個混蛋的尾巴,第二天他們就得上絞刑架。」


  他緩了口氣,看向提里奧:「那麼你呢?你為什麼要去那裡,先生?」


  聖騎士沉穩的看了他一眼。


  「我聽說這件案子里有獸人的蹤跡。那個越獄的獸人,伊崔格,是我的朋友。這幾天來我一直想要找到他,想知道那些帶走他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麼。而現在,我相信他是被劫走的,那些劫走他的人正強迫他參與到他們的犯罪之中。或許有人會說他參與此事是想要復仇,但我清楚一個像他那樣的獸人寧可光榮的死去,也絕對不屑於使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手段。我要把他救出來。」


  「鑒於我的目的,我認為自己不適合暴露在公眾面前。況且,我也很難阻止人們先入為主的斷定我和劫獄或者燒掉糧倉的行為有關。這會給我帶來很多麻煩。但我可以向你發誓,上尉,我對此確實不知情。並且像你一樣,我也想要找到這一切的答案。」


  提里奧神色坦然,語調真摯,眼神平穩,有條不紊。費恩找不到拒絕相信的理由了。他搖搖頭,這個動作帶來了一陣眩暈:「明白了。我為我的懷疑向你道歉。」


  「你只是堅守職責而已。但我希望你不要拒絕我關於合作的提議。很顯然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而且你依然處於一個危險的境地。如果他們發現你還活著,可能還會繼續襲擊你。幕後黑手不僅在城衛軍中安插了人員,同時也在監視著治安官。很難不去懷疑他們是否還有更多的布置。不管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而燒掉了糧倉,這一行為必然已經牽扯到了很多方面的利益。」


  費恩臉色凝重了起來。


  「你救了我的命,先生,我會盡我所能的回報你。但原諒我必須得提前問上一句,如果那獸人的態度和你所想的不一樣……」


  「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提里奧自信的說。


  費恩鬆了口氣。他仍然不看好聖騎士對於獸人的信任,但起碼他能夠信任一個聖騎士的承諾。


  提里奧看了看窗外:「如果你感覺好些了,我們得離開這裡了。外面有一整個幫派在找我們。告訴我,上尉,你有什麼可以信賴的人能夠提供幫助嗎?」


  「當然。但不是在這個區域。」


  當他們再次翻過窗戶的時候,費恩突然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疑問。


  「你到底……」他喘著氣開口,聖騎士停下來看著他,「怎麼從這裡跑掉的?我明明看見你跳進來了。」


  提里奧聳了聳肩:「我從我們經過的第二個窗戶跳進屋子裡,然後從第一個里跳了出來——這樣我就在你身後了。」


  費恩目瞪口呆。


  「這真是……很聰明。」他苦笑道。如果換成他自己,在跑到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想到這一點的。


  ***

  「那獸人陪他們玩的挺開心的,是不是?」狄寧坐直身體,越過搭檔的肩膀向房間內望了一眼,不出預料的看到三個男孩又湊在了伊崔格身邊。


  「因為他們很懂事,不想打擾到我們談正事。再說了,伊崔格也不會板著臉凶他們。」艾伯特敲了敲桌子,「說起來,你跟雷諾說什麼了?他一直在偷偷觀察我。」


  「哦,他不想當聖騎士了。」狄寧避重就輕的回答道。


  和同僚可能會有的激烈反應相比,艾伯特僅僅皺了皺眉,簡單的說:「那恐怕很難。據我所知,莫格萊尼閣下對他寄予了厚望。」


  「通過宵禁和抄書?」狄寧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你確定他是真的想要一個聖騎士,而不是覺得家裡缺少一個抄寫員?」


  艾伯特把雙手搭在一起,沉思了一小會兒,然後抬起眼睛看著狄寧:「他是認真的嗎?」


  「目前來看是的。他甚至想要離家出走。」


  「我會和他談談的。希望情況還沒有糟糕到讓他需要用這麼過激的手段來表達自己的訴求。」他又想了一下,「你覺得雷諾適合當一個戰士嗎?像你一樣。」


  「我必須得說,不是每一個拿得起劍的人都可以被稱為戰士的。」狄寧靠在椅背上,「不,他太衝動,急於證明自己,只是為了反抗而反抗。要我說,他確實需要管教,但不是你們的那種軟綿綿的自我反省,而是鋼鐵般不容動搖的紀律。他會清楚自己的能力,接受應有的位置。或許他最終仍然不能成為戰士,但起碼會是個值得信賴的好軍人。」


  「但如此一來,經由暴力建立起來的自信會徹底斷絕他與聖光之間的橋樑。」艾伯特抱起手臂,溫和的說,「殺戮是一條太過便捷的途徑,解決問題的同時也會扼殺無數的可能性。更困難的道路往往也更值得一試,這就是為何聖光賦予我們治癒的能力。」


  狄寧想了想,沒有反駁他,而是聳聳肩轉移了話題:「最終的選擇是他自己的,而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讓他有的選。你那邊情況如何?」


  「我發現有些麵包店開始收購人們手裡的糧食,價格要比市價高出兩到三成。這一舉措看起來很正常,但我總覺得他們的反應太迅速了。通常來說,店裡的儲備應該能夠支撐幾天才對。很難確認他們到底是嗅覺靈敏,還是收到了什麼消息。」艾伯特把自己的記事本放到了桌上,「我打聽了他們貼出收購消息的大致時間,並且記了下來。」


  狄寧粗略的掃了一眼他的記錄:「瑞文戴爾早上發布了公告,向公眾宣稱他會儘快彌補糧食缺口。他說他會向商會購買糧食,同時請求國王允許其他產糧地調配一些儲備給他。當然前一種途徑要快得多。而有趣的是,似乎沒有哪一家商會能夠在五天之內將第一批糧食運到城裡來。」


  「這麼說,這座城市有可能要挨餓了。」


  「不需要真的發展到那個地步。如果人們發現他們即將缺少食物,而市面上能夠找到的糧食是有限的……」


  「那會引發一輪搶購的熱潮。」艾伯特沉思道,「又或者,瑞文戴爾可以以此為借口,對第一批運來的糧食實行定量配給,既讓儘可能多的人得到糧食,又讓人們不得不儘快吃掉它們——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能吃的了。」


  他們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發現了同樣的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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