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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封怪書

  一旦提到老佛爺,這對話就是必須終止的了,我們這些百姓身份,根本無權了解皇室中的恩怨,溥皓也不再多說,彆扭地把義肢安裝回去。片刻的沉默過後,溥皓問我們此行的計劃。

  聽聞我們要去哥老會尋覓高人,溥皓顯得格外興奮,又自覺不便與我們同行,便繼續問我們找到高人之後的打算。我答還未曾想那麼遠,先看看高人對血衣的見解再說。溥皓又小心地詢問我是否看過離開靈玉觀時他給我的札子。

  我竟忘得一乾二淨!有些慚愧地說:「王爺贖罪,小的還沒有打開札子。」溥皓有些尷尬,連忙斟酒:「不礙事不礙事,等三少爺有空再看不遲。」

  周玖良忽然坐起身來,手捻一根筷子對著溥皓繞圈,說道:「溥皓,你是有什麼鬼主意要使?我可告訴你,如果你真要拉三少爺入那龍潭虎穴,我是不答應的!」

  「哦?是嗎?」溥皓面露懷疑之色,轉而問我:「這麼短的時間,你們便如此親近了?這位周小少爺,可是從不替別人的事兒操心的。」

  我不知如何解釋,周玖良卻先聲:「你少來這套!我賭了五百兩黃金你不會給他一個極度危險的機要任務……」溥皓打斷他:「那,我要是偏給呢?」周玖良得意地說:「那這三少爺,便不再與我有秘密可言。」

  溥皓哈哈大笑起來,連連說此賭注太虧,五百兩黃金買一個人的秘密,不像他周玖良的手筆。

  周玖良嫌棄地看著溥皓,半醉半醒地說:「輸贏不是重要的,我自有緣由。倒是你,你那些個提頭去辦的事兒,與我們百姓無關,少來禍害他人!如若是你執意,必須說個能讓人信服的理由來!」

  溥皓見我神色警惕,馬上扯起皮來:「怎的會是提頭辦的事兒!說得好像本王是什麼魔頭!這榮華富貴本王也才享受了十幾年……只是讓郭三少給幫忙送送信啊,捎帶個物件兒啥的。」

  周玖良有些睜不開眼地在我和溥皓的面龐上遊離,最後落在我這邊:「五百兩黃金,你可是發財了,要是這人給你的東西會要我們的命,記得招呼你家老爺厚葬於我!」說完氣哼哼地趴到桌上,直勾勾盯著溥皓。

  「說吧,何事?」周玖良冷森地問。

  「話說到這份上,本王惶恐,便有勞二位了。」說著,溥皓拿出一個精緻的蛐蛐過籠來,說道:「此物是一個故人贈與的禮物,那人此時正在棠浪縣的會館準備月底的堂會。他是福壽班的楊九爺,不難尋的,你們只要說是京城天富軒的人,來送一個促織物件兒給他,定會有人引薦。」周玖良接過蛐蛐過籠,拿在手中把玩一會兒,之後便略感無趣地遞給我。

  我有些不解,問道:「既然是禮物,為何要歸還?」周玖良迷迷瞪瞪說:「這還聽不出來嗎?送禮的是一個人,這回接禮的,是另一人。」然後忽然撅折了手中的筷子,將其中一半硬是塞給我,而另一半被他當牙籤使喚了。

  溥皓點點頭,說:「楊九爺拿到此物即可,其他的無需多言。不僅如此,他還能在哥老會上助你們一臂之力。」

  酒席結束,溥皓和周玖良各自散去。小廝要來送我回房,我婉拒了,獨自在花園中散步醒酒。思緒萬千之時,想起了之前在遮雲堂舉辦的一次藥王會。

  藥王會在雲安,可以說就是遮雲堂的自家年會。江南地區的四月廿八舉行藥王會,大多是與當地祠堂或者寺廟同辦,燒香舞龍,抬著個泥胎神像遊街,雲安的習俗不似這些,而是在靈玉觀春季的開觀儀式舉辦,雖然也是四月廿八,卻只閉門祭祀一日,然後去山腳的水庫邊擺上個一里來長的街市,期間有郎中義診,道士們將時疫湯藥和滅鼠滅蟲的藥品發放給百姓,三日撤市,簡單高效。

  去年藥王會,我見過叔父接待那些前來靈玉觀祭祀的各路怪人,可能筱亭說的那個哥老會的專門師父就在其中。之所以說是怪人,其實任何一個有眼睛的都能分辨,來人要麼是滿頭賴包的瞎子,要麼是雙生連體的老嫗,還有身高九尺的竹竿人,抑或肥得需要四五人攙扶的肉山,簡直是妖怪聚會。也怪不得遮雲堂要閉門祭祀了,就這些牛鬼蛇神一同上街遊行,不得把百姓生生嚇死。

  溜達著回到房間,我正要進屋,周玖良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來,抓著我手臂就順勢同進,之後便自覺插好門閂,一臉急急向我索要那蛐蛐過籠,我有點生氣,心想此人真是臉皮極厚。他見我不動,直接上手在我腰間和手臂摸索,我強忍性子,將他按在綉墩上,呵斥他無禮。

  他先是一愣,又賤兮兮地托腮笑道:「怎的?害羞了?」

  我沒好氣地說:「憑什麼給你?」

  他癟癟嘴,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要我把剛才席間的斷筷拿出來。我咧了他一眼,言說扔了。他騰得站起,厲聲問我扔哪兒了。

  看他樣子不似玩笑,我只好從懷中取出斷筷給他。他又叫我把過籠取出,要給我看個玩意兒。我見他如此肯定,也不好推辭,只能囑咐他千萬別弄壞了。只見周玖良移過燭火,對著光端起過籠上下翻轉,找到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小縫隙,將半截筷子尖的一頭對準了,輕輕挑撥幾下,過籠底部掉下一塊來,分明是做了個暗格。

  周玖良在桌上磕了磕過籠,被疊的四方的紙條掉落出來,再用斷筷撥開舒展,幾行小字赫然在列:「海翅子鼓了盤兒,風緊,松人。花舌子芽兒是空子排琴,你家八岔子給他做個拉掛,看合字盤。」

  我正一頭霧水,周玖良用手指在桌上比比劃划,不一會兒舒展開眼眉長出一口氣,說道:「看不懂吧?江湖黑話,意思是你帶信去讓他們什麼人趕快走,王爺還給你要了個人幫忙。行,今天我滿足了,溥皓給的札子下次再看吧……」說完起身要走。

  我愣了一會兒,叫他等等。周玖良站住,嬌嗔道:「怎的?捨不得我走?」

  「少廢話,把暗格和條子安回去!我去翻札子給你!」

  那廝笑嘻嘻迴轉,手腳麻利地開始安裝,口中又開始帶著唱腔碎碎念道:「我道是石頭也開了竅,可惜了我和顏悅色,惹得一碗涼水頭上澆……」腔調便宜俗氣,不知是從何處學來的調戲之詞。

  我將札子往桌上一扔,坐下倒水,他迫不及待地翻開,其中竟是一封書信,來信之人稱呼對方為賢侄,手書字體清秀用詞奇巧,文風仙絕,雖說有些地方晦澀,但寫信之人似乎是個滿腹經綸的大家。內容大致可以總結為:冬至日南方江港相會,有要事商議。札子里還夾著一張字條,意思是此信閱后即焚,並說如果我好奇,可以替他閔郡王前去參會,看來條子就是溥皓寫的。

  周玖良沉吟了一會兒,問我是否想去。我辯稱血衣之事未了,怎顧得上這些事兒。他卻一臉輕鬆地說:「反正此事愈發有趣,我是想去。你看吧,如果血衣之事能查到江港,去去無妨。行了,別瞎琢磨了,趕緊睡覺。明日我們就去會館會會那個楊九爺,看他手上的『八岔子』有什麼能耐。」

  不等我反應過來,周玖良已到了門邊,關門時還不忘比了個鬼臉,哼著剛才那小曲兒,離開了。

  第二天早晨,宋淵和泉叔在院中比劃著功夫,周玖良坐在廊前的台階上觀看,待我走近他身後,宋淵停下給我行禮,周玖良也沒有回頭。

  我問宋淵:「王爺呢?我有事說。」宋淵答:「王爺走了,不知去往何處,這會兒應該已經出去好幾里地了。三少爺是有急事兒嗎?要不要我去追?」我擺擺手口稱不必,有點失落地也坐在周玖良旁邊,宋、泉二人也湊了過來。

  「今日作何打算?」我問。宋淵和泉叔也盯著周玖良。

  「走唄,這次是棠浪會館找哥老會的高人,眼給我放尖點兒,那些人都是身隨傢伙的,莫要漏了底。先見泉叔說的故人,再找楊九爺送東西。」安排完畢,我們便動身了。

  這棠浪會館就建在府衙斜對面,想來哥老會怕是與官府也有些交情。泉叔叫我們在台階下面稍等,他去叩門。不一會兒功夫,一個夥計模樣的壯漢走了出來,叫我們隨他去別院,並沒有邀請我們進去的意思。泉叔有些不好意思,說可能他那故人級別不夠,讓我們多包涵。周玖良卻笑嘻嘻地說:「泉叔您這就是謙虛,真正的大佬從來都是別院會客的,您那位故人,才有可能是真正的龍頭呀!」

  龍頭二字說得我和宋淵莫名,而泉叔臉上,分明變化了一瞬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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