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個坐標

  劉彥所在的聚集地是雍州大陸五個人類聚集地中最小的一個，近百年來人口一直維持在十萬人左右。聚集地坐落在幾百米高的陡峭山峰上，整體呈不規則的三角形。圍牆有兩層，外層由粗糲的石塊堆砌成十米高的石牆，內層則是由數百年間人工種植的高達幾十米的鐵木構成。粗獷猙獰的石牆上，遍布著鋒利鐵木枝，整體都是黑紅色——哪怕因為損壞換上新的鐵木枝，在鮮血不斷的澆灌下，淡黃的鐵木枝也會很快變成黑紅色。鐵樹無比堅硬，不僅是最佳的防護牆，也是製作裝備的上佳原料。兩層圍牆后，所有建築都是圍繞著中心棪木不斷擴展開。


  劉彥自懂事起就很迷惑。他很不明白為什麼大多數同齡人都沒有自己的姓名，更不明白為什麼充滿美感的文字他們都認不清也不愛學。本來一起學習文字的孩子非常多，但是十天以後就只剩下了五個。至於那些沒法入門的孩子，一開始還能解脫似的自由玩耍打鬧，但是沒多久就要跟著大人進行種種繁重的勞作——貧瘠的大陸對所有人都是殘酷的，哪怕是孩子，食物也只有通過勤勞的勞作才能獲取。每天只能跟著引導者學習文字的劉彥，從一開始是他羨慕那些可以自由玩耍的孩子們，變成了被羨慕的對象。於是他被孤立了。


  而現在，他面臨的最尷尬問題就是誰也不熟悉，那些一起參加儀式的試煉者眼中的疏離嫌棄毫不掩飾。這意味著他沒法和他們協作，只能孤零零地去面對野外的無窮危機。


  領取了九塊棪木，一面木盾，一把鐵木短劍后，劉彥認真地聽著狩獵隊長臨時的教導。狩獵隊長是聚集地武力最高的人之一。他一臉濃密粗硬的絡腮鬍須，頭髮也參差不齊，但是眼神如電，不自禁散發出來的殺氣，熾烈濃郁的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任何食物最好不要生食，除非要餓死了再去搏一搏幾率！汗味，血腥味都會給你招來掠食者！眼睛，鼻子，口腔，***小腹，這些通常都是異獸的要害，記得武器朝這些地方招呼！黃昏后的河床區域要離的遠遠地，除非你被追的要沒命了才能去試試運氣！熱血勇敢很重要，能幫助你戰勝敵人，但最重要的是時刻保持冷靜！小子，我不看好你，但只要你能在外面度過交感，那麼你就有機會活下來！去吧！」


  本來被緊張壓抑氣氛籠罩的人群，站在出口兩扇巨門前都不由變得有些失神。這是兩扇高20米，寬40米，由數十株鐵木製成的巨門。哪怕是通過機關之力輔助，這兩扇沉重之極的大門也需要十名通竅以上的高手協力才能開啟。


  隨著鐵木巨門緩緩打開，粗獷苦澀味道的熱風撲面而來，入目是傾斜向下崎嶇的山路。山路是黑紅色的，而山體外的大地滿眼都是深深淺淺的紫色。距離山腳十幾里遠處，橫亘著一條巨大河道，看不見首尾，無限延伸彷彿是貫穿了整個大地。


  狩獵隊長響亮的聲音在空間回蕩著：「幸運的小傢伙們，祭祀們決定修改今年的成年儀式，只要堅持一個月，就可以回來，享有定居權！記住，一個月回歸的只有定居權！當然，這已經非常幸運了！但是想要伴侶選擇權，還是需要堅持一百天！堅持到赤兔月的回歸者才有選擇權！」得知成年儀式的變動，三千多試煉者一片嘩然，大多數人的臉上重新煥發了生機。


  「滾吧，日落前還沒離開山道的就會被判定為失敗者！天啟在上，保佑你們能通過成人儀式！」在狩獵隊長轟然的催促聲中，三千多試煉者開始呼朋引伴的結隊向山下涌去。劉彥一直安靜的站在門口，等人群離開視線才出發，神情若有所思。


  大概半個多小時后，他終於走到山腳。現在，整條山路除了他已經空無一人。劉彥心裡計算著，走到了第一個坐標處。這裡有一叢不斷散發濃烈氣味，異常茂密的灌木。回首望去，山道盡頭處兩扇大門已經關閉。大門和外牆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無法得知聚集地里是否有人注意這裡。


  日落前是沒法到達第二個坐標處了，只能仔細研究看看這裡有什麼。劉彥心裡懷著巨大希冀一寸寸的仔細尋找，結果卻大失所望，除了灌木叢什麼也沒有！這一刻的打擊讓他心臟都收緊了，冷汗不自禁的流下來。額頭不斷流淌的汗珠滑入眼睛，眼睛突然傳來的刺痛感，才讓他驚覺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滿頭大汗了。


  擦了擦臉，看著滿手的汗水，他一下子想起一句話：汗味，血腥味都會給你招來掠食者！

  恍然大悟的劉彥神色古怪，第一個坐標的奧秘竟然就是這片灌木叢本身。深深出了一口氣，他馬上採摘散發濃烈氣味的樹葉，把漿液仔細地塗抹在身上，並且給木盾和武器也抹了一些。這還不夠，又摘了幾根嫩枝，編織成了一個簡易頭冠戴在頭上，才心滿意足的離開這裡。


  離開山道彷彿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望無際宏大的平原上，大多都是矮小的植被，帶著淡淡腥味的風一直輕輕的吹拂。劉彥想起女祭司說起掠食者的盛宴這句話，鼻端不禁有種沉浸在血液里的錯覺。


  第二個坐標位置竟然是在河床區域，計算下時間今天是沒法在黃昏前趕到了，當務之急是找個安全的藏匿處過夜。


  整座山峰除了正門方向的山道還算和緩外，其他地方都非常陡峭。沒達到通穴的人是沒法攀登上去的，劉彥本打算沿著山腳找個背風的山洞，但是很快發現抱著相同打算的人非常多。


  在沿著山腳尋找途中，已經看到好多個小集體。他們分工明確：放哨，埋設陷阱，收集食物飲水等等，一個個的井然有序。他們看到劉彥都是不歡迎的態度，甚至有幾個躍躍欲試地想要打劫他的棪木！還好劉彥距離他們足夠遠，才得以安然離開。劉彥表情苦澀，看來除了有直接生命威脅的異獸，這些試煉者也需要小心警惕。


  修鍊通過打磨階段的好處逐漸顯現出來，酷熱下行走這麼久，身體幾乎沒有疲勞的感覺。更奇妙的是，在生命時刻受到威脅的壓力下，身體竟然會自然調整足部的發力，邁步的幅度，呼吸的間歇，來不斷適應變化的地形和時緩時急的風。圍繞山腳走了大半圈，適合的地方都被人捷足先登，試煉者太多了。看著已經黃昏的天色，劉彥只能放棄在山腳尋找。


  天黑前，距離山腳不遠處，劉彥終於找到了一個大小深度都合適的乾爽窪地。躺進還有些微熱的窪地，渾身的骨頭都發出愜意的響聲。


  打開水囊本來只想潤下喉嚨，沒料到嘴唇一沾到甘甜的水，就忍不住狠狠的灌了好幾大口，這讓劉彥很是懊惱。野外的水源不少，但是沒經凈化的水直接飲用是要命的。只靠九塊棪木就活一百天，對孤身一人的他來說，幾乎比雍州重新獲得天啟還來得不可思議。還好，還有兩個坐標，那是活下去的兩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