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試煉(下)
主持儀式的唐辛子本來想對花九溪指導一二,卻不料花九溪彷彿天然就會這一套似的,當時一陣嘆服。
實際上之這都是花九溪自己瞎琢磨的。好容易雙手觸到了一個檯子似的東西。
唐辛子高叫道:「授衣。」
當即就有人-——應該是朱天,給他披上好幾層薄紗似的衣物。因為蜘蛛手多,所以花九溪一開始還以為來了好幾位侍者。
傳完這些衣服,唐辛子對花九溪說:「弟子蠃蟲花氏九溪,今以蜜遍塗汝身,以親諸蟲。」
話音一落,花九溪就覺得腦袋上有黏糊糊的東西流淌下來。當即耳邊嗡嗡嗡的,他知道這是無數蟲子在朝他靠攏。就這麼過了一會,花九溪渾身上下爬滿了蟲兒,他卻不能驅趕。
「來。」唐辛子拉著花九溪手說道,引他至一處地方坐下。
唐辛子與朱天二人開始念咒,此刻花九溪的身子能依靠在什麼東西上,而這東西在二人念咒后一陣轟鳴。就在花九溪忍受震顫的時候,他身上瞬間一陣刺痛。
有什麼銳物刺中了他手心、腳心及兩脅,直通血肉。這些銳物像蚊子口器一般,王花九溪體內輸入了什麼微量液體,旋即縮回去了。
「除障!」唐辛子走過來,將花九溪眼上紅布一把扯下。花九溪回頭一看,身後不就是那蠕來佛的神像么。
「原來是它刺的我…;…;」花九溪望著蠕來佛那三隻複眼,心裡說不出的古怪。
「那是神水,能激發你種種神通的。不止感官、乃至咒力都能提升不少,對於貴派這種使蟲的而言,尤其合適。」唐辛子說。
「呃,那很好。」事已如此,花九溪也不好說什麼了。就看自己穿了件古風古氣的氅衣,備集五色,但看上去並不怎麼順眼。
「這是蟲頭的器仗,也能當武器使的。」唐辛子雙手捧來一根短棍似的東西,花九溪接過,好像是某種昆蟲腿部的殘餘。剛一經手,就有許多枝椏自從棍體生出,纏繞花九溪手腕。
「花爺你試著揮一下。」朱天在旁提示道。
「好。」花九溪就揮那棍子,一道黃光即刻從它一段湧現,花九溪的手感也沉重起來。再一看,就成了把琥珀為體的長劍,而劍身之中居然懸浮著許多不知是死是活的怪蟲。
「不知這劍硬度如何?」花九溪稍稍動了將劍收回的念頭,那琥珀劍便瞬息消失了。
「因為你體內有了蟲王的血液,才能號令這神劍。若喚作我們,那就不成了。」唐辛子說。
這話花九溪當然不信。照眼前情形,這個秘密基地是被唐辛子二人把持的,而那蟲像看上去蠢蠢蠕蠕,必然也早被他們研究透了。
花九溪隨即一笑:「這真算我的造化了。」
「您只要儘力為眾生謀福便好了。」唐辛子說了幾句官面文章,就與朱天將花九溪送出。
眾人見花九溪拿了蜾蠃會鎮會的寶器,忙一陣道賀。花九溪心中卻沒多少歡喜勁兒,只是有些倦意。便問如何打道回府。
按常例,新的蟲頭誕生,本該廣告四方,還要大吃大喝一通。但花九溪這個蟲頭本就是為對付外敵臨時充數的,故而一切都在暗中進行。並不打算叫旁人知曉。
花九溪又領了若干令旗,每一面都專門傳遞一類號令。另有八個蜂巢,其中貯存有八位窟主的通信蜂,蜾蠃會主要靠這小蟲兒聯絡。至於檔案圖冊一類,那要留待正式上任后才有資格查看了。
到此為止,花九溪才算忙完。
就見他與湘靈一齊出了鬼門,與蜾蠃會眾人相送。花九溪問湘靈:「我們怎麼回去——還騎那蝗馬?」
「你覺得可行么?」湘靈指了指那鋼刀藤橋。
「那怎麼辦?」花九溪問。
「先生跟緊我就好。」湘靈這顯然是在下達命令。
只見湘靈慢慢走到看守鬼門的大貓處,在它頭上摸了摸,那貓便一下子變成青獅了。湘靈一跳,斜坐在貓背上。
隨即她又下達指令,花九溪猝不及防,被那青獅子一口叼住,像叼小貓崽子一般,在半空悠悠蕩蕩。
花九溪只覺得背上衣服一陣濕熱,大聲說:「為什麼不讓我也騎到貓背上?」
「因為不需要兩個人操縱方向啊?」湘靈答非所問。
她輕輕喝了一聲,那青獅急速前進。花九溪身子晃得更劇烈了,只看無數鋼刀被這青獅如履平地一般踩過。他不得不蜷起腿來,生怕被刀子截去雙腳。
「這獅子果真刀槍不入么?」花九溪問。
「這三隻神貓不只是鬼門的看守,也是往返的交通工具。所以是分別對應火血刀三塗的,眼前這隻獅子正是渾身精鐵。」湘靈趴在獅背上說。
青獅幾乎是撞過了鬼口,就與第二隻大貓交接了。
「原來是通票。」花九溪想著,又被白虎一口銜去了,只聽這大蟲在河道盡頭嘯吼一聲,無數鐵甲魚就應聲浮出水面,迅速搭建起一條道路了,那白虎便沿此路暢行,比之之前又快了些許。
這就來到了岩漿大河處,那橘貓變成了豹形。
花九溪一指它,問:「這回怎麼帶人?」
「騎上去。」湘靈說。
花九溪望了她一一眼,乖乖地騎到豹子背上。就見這豹子的速度更是遠超它兩位同僚-——直接踩著岩漿表面飛馳。花九溪五臟一陣顛簸,再加上胃被清空了,只能半道吐了些酸水。
待到豹子將他放下,花九溪身子難受極了,就癱坐在地上。
再瞧蜾蠃會大院,此時居然一個小妖都不見了。花九溪想喚人來幫忙都不行,他歇息了片刻,定了定神,發覺天空已是紺青色-——入夜了。
「怎麼坐在地上呢?」一個毫無波動的女聲響起,不是湘靈還是誰。
「是你慢了呢,還是豹子太快了呢?」花九溪笑著問她。
「距離你騎上去到現在,不過十分鐘。」湘靈掏出一塊懷錶說,「人在無聊痛苦的時候,就會覺得時間變慢了。」
「是了,不過經過那些眼花繚亂的事。現在再看這人去樓空的樣子,真不知道說什麼好。」花九溪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褲上的塵土。
「如果不神出鬼沒,那還叫秘密結社么?」湘靈說,「我知道馬廄在哪裡,這次就要使用蝗馬了。」
花九溪捂了捂肚子,心想再顛下去,那當真受不了。
「先生餓了么?」湘靈問。
「是有點餓。」花九溪胡亂應了幾句,就隨湘靈去牽馬。待到回到自己府邸,已然晚上七八點鐘了。
花九溪拿鑰匙開門——鑰匙當然不是普通的金屬製品,而是一根蘿蔔。
瞑童恐怕睡了,他與湘靈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湘靈一進門就輕輕將那雙高跟靴子換掉。
就見瞑童手裡拿著那冊打開沒幾頁的童書,仰面直接睡去了。湘靈向花九溪使了個眼色。
然而花九溪並不能透過她那鏡片看出什麼信息,只見湘靈極溫柔地把瞑童抱起,才知曉她的意思。
「湘靈姐姐,你回來了。」瞑童睜開了雙眼。
「是,我回來了,少爺。」湘靈說。
「爸爸呢?」瞑童又問。
「我在這-——肚子餓了沒?」花九溪問,不過轉念一想,就算是這樣,自己也不是負責做飯那一位。
「沒~我其實不太需要吃東西。」瞑童說,「你們很累了吧,那也早點休息。」
「這小孩真是乖得不像話。」花九溪說。
湘靈將瞑童送入卧室哄他入睡,隨即便回到花九溪處,侍立在他座椅旁邊。他猜度花九溪必然有事留等她商議,況且,晚於主家入睡也是女僕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