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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那橋與十年

  記憶的最後,是哭的不成樣子的元安。還有小木屋門前掛著的,大大的紅燈籠。那是他們新婚的日子,已經拜過天地,拜過高堂,只剩花燭之夜。

  沒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賀竹的嘴角抹過一絲笑。原來死,也是會幸福的,為了你。雖然到現在我也不得而知,那黑龍為何會突然找到你。明明我將你藏的很好。你的妖神之力初現覺醒時,透白虛空的翅膀掛在身後,那時你還以為自己是妖,愣是在外面躲了五天,不肯回家。找到你的時候,你渾身的土,虛弱至極。後來我翻過典籍才知道,你是妖神,人妖神三聚一體。再後來,就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妖神覺醒初期,是最容易吸引妖獸的,我在小木屋周圍多栽了幾十棵樹,讓它更隱蔽,還去買了很多玉掛在屋內,就是為了防止妖獸接近。可是事在人為,但聽天命,我還是沒能成功讓你渡過這個時期。那時刑天還是重傷,能為你擋下黑龍攻擊的,就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我讓刑天認你為主,是想有個人能替我保護你。現在看來,這個戰神,確實名副其實。

  我的阿元,我回來了,今後,我保護你。是普通人也沒關係。

  他走到她的身後,輕喚道:「阿元,轉過來。」

  元安騰地站起來,會喊她阿元的,只有賀竹,是那個跟她一起長大的阿竹哥哥。她轉過身,眼圈泛紅。想抱住他,卻沒有動作。

  賀竹撫上她的臉頰,柔和的嗓音。「我的阿元,終究是長成大人了。」

  這一句,讓元安徹底崩潰,這千年的苦跟委屈全部噴涌而出,元安圈住他的腰,把自己埋在賀竹身上,大哭起來。「我等了你好久啊,你怎麼可以隔了這麼久才出現,怎麼可以……」

  賀竹笑著拍她的背,「我以後再也不走了,好嗎?」

  「嗯~」元安抽泣著回。

  七代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看的很入迷,這麼溫情的畫面她竟完全不在意,只是在想元安平時那麼強勢的一個人,原來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元安曾說過,賀竹是她的依靠,是在他面前可以任性可以害怕的一個人。也是不枉她痴痴的等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皆大歡喜了。

  我什麼時候也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啊。七代心內嘆氣。

  「小別勝新婚,大別更甚。」孟婆府沒有別的,七代拿出前幾日元安送來的酒,「祝賀你們,終於相逢。也祝賀元安,找到了你的夫君。」

  還在賀竹胸膛里埋著的元安沒有動靜,那麼貪婪的霸佔著好不容易等來的人。賀竹替她接過,道了聲謝后,將元安打橫抱起。「我先帶她回去了,過幾天再來拜訪。」

  七代點頭,看著他們離開后,自己也向小廝交代了些事,拿著避陽傘出了地府。至於去做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橋還是一樣,只不過冬天,落了雪。晶瑩的雪花疊在一起,覆了欄杆厚厚的一層。

  指尖滑過,雪的冰涼滲入皮膚,卻不刺骨。細小的雪花飄飄洒洒的掉落,欄杆上的積雪凹下去,漸顯七代二字。如果真的可以將名字刻在這裡,她想刻上她的母親曼珠。那個堅強勇敢,敢愛敢恨的母親。

  「是你啊。」白奕辰從天而降,站在七代右後方五米遠。

  七代嚇一跳,見其突然出現,有些不知所措。「什麼是我?」他的眼中沒有驚奇,不像是偶然遇見的招呼。似是另有所指。

  白奕辰走近,「那年救我的人,原來是你。」

  她並沒有告訴元安,十年前的那樁事。

  其實早在十年前,元安就邀請過七代去竹安,初入人間的她全靠著避陽傘,傘前有一條很短的白繩,被拴在傘骨上。有著探路的作用。

  她靠著路邊小心翼翼的走,本身出發的時辰就很晚,到達竹安附近的時候,已經黃昏了。偏偏天公不作美,好好的天空忽然起了風,眼看著就要落雨。七代不熟悉人間,很不安,撐著傘大步向元安所說的方向走。行人急匆匆的跟她同方向奔跑。

  七代記得很清楚,橋樑是白色的,很高。那個小男孩朝她走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他臉上的傷。閻王囑咐過,不可擅管人間的事或人。她與小男孩擦肩而過,繼續向前走著。沒幾步,便聽到了行人的尖叫。

  七代扭過頭,剛剛的小男孩已經爬上了欄杆,沒有一絲猶疑的跳了下去。讓她最不可思議的是,旁邊沒有一個人進行施救,全都在欄杆圍著,七嘴八舌地在議論。

  天上沒了太陽,避陽傘可以捨棄,但她的法力一時不能恢復,不知還有沒有命可以上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在這些想法還未浮於腦海時,就已跳了下去。身後又是一陣尖叫。冰涼的海水浸透全身,她不知那個男孩是怎樣的勇氣,連死都這麼坦然。將他帶上岸邊的時候,七代筋疲力盡。

  還好莫呈出現,把七代送回,又把男孩送去醫院。

  後來的十年間,七代每年都會去一趟那個橋,連同,看一眼男孩。有了莫呈的幫助,男孩過的很好。而她,再也戒不掉這個習慣。

  這個男孩,就是白奕辰。

  在鎮妖所為他擋下鬼靈攻擊的時候,元安曾問她為何要替他擋。現在想來,或許是想要保護他的反應。畢竟見證了他十年的成長。

  「是莫呈告訴你的。」七代不自知的握緊手中的傘柄,細聲道。

  白奕辰靠近,「如果他不說,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訴我,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七代嘴有些干,抿了抿嘴后又快速用手背抹了唇。為什麼會有一絲緊張?也是活了幾百年的人了,面對任何事都需要自如了。可在這個才二十幾歲的男人面前,竟升起了逃避。

  看著她的不言語,白奕辰又說道:「你當初,為什麼救我,是可憐我嗎?我聽莫呈說當時圍了很多人,只有你不顧危險跳下去救了我。」

  七代語塞,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救了便是救了,哪裡會有為什麼。倒是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了,還來這樣煩著我。一直站著不是辦法,七代轉身就要走,也不再考慮是否得體。

  白奕辰驚了,反應過來后一把將她拉住,后覺得不禮貌又鬆開。但他怕她真的就直接走了,急忙道:「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我本想道謝的,你不用這麼緊張。我不說了,那個,你,別走。」

  天空的魚肚白漸起,朝陽從地平線冒出頭,將橋上白色的積雪照的更加耀眼。七代是黎明前至此,剛剛還是微亮,現旭日東升,已是大亮。

  七代怕冷,出來之前查了人間的天氣,披了件白色斗篷。細細的絨毛暖著脖子,散下來的頭髮搭在外面。天一亮,這座城市也隨之蘇醒,人們都在忙碌著奔波著。環衛工人早已開始了掃雪,志願者們送上一杯杯的暖湯。橋上的行人也逐漸多起來,身後滿是皮鞋跟高跟鞋的聲音。

  白奕辰安靜的離著七代半米遠,許是真的怕她再次想著離開,他沒再說話,只是一起站著,望著遠處的高樓,以及樓頂那在陽光下會發光的雪。

  許久,七代先開口。「你,不用去工作嗎?」

  「用。」

  那你怎麼還不走?七代疑惑著看他,沒說出來,只在心裡腹誹。

  白奕辰笑笑,道:「工作沒有陪我的恩人重要。」

  七代餘光撇見他的手一直露在外邊,手指尖有些凍的發紅。「我不需要你陪,我認識路。」

  她也不是初次來這兒,路還是認得的。平日習慣了獨處,也習慣了自己呆著隨意想事情,白奕辰一直在她身邊,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

  白奕辰看懂了她的意思,他也不是喜歡讓人為難的人,報恩有的是機會。「那好,我先走了,你自己也早點回去。外面冷。」說完,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未使用過的紅符,塞進七代空著的左手裡。「這是莫呈給的,取暖符,你將它貼到肚子附近,一會就暖和了。」說完,就離開了。

  七代將符攤開,貼到肚子附近的衣服上。很暖。

  真是個傻子,明明自己凍的手都紅了,還把符留給不怕凍的人。左手停在符上,溫熱的氣息傳入。連同臉上,有了笑。

  「七代姐?」

  七代扭頭,看到了扎著高馬尾的齊冉。

  「齊冉。」

  齊冉手裡抱著幾本書,頭髮雖精細,但面容略顯憔悴。七代走過去,幫她把外套鬆開的扣子繫上,這個小姑娘,只見過幾次面,都是很有活力很招人喜歡的模樣。因她叫著元安姐姐,七代跟她也多了幾分親昵。

  兩人寒暄了一下,便各自離開了。

  剛剛幫齊冉系扣子的時候,七代再次察覺到她身上的異樣。不是她散發出的,更像是剮蹭,剮蹭了某些不幹凈的東西。只是鬼無處不在,進入地府前自是在人間飄著。所以也未多想。可能是某個迷路的鬼近了她的身,讓她身上有了不屬於陽間的氣息。

  果然人類是弱小的,時不時就會被盯上。下次送她一個往生符吧,幫她遠離鬼邪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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