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姑娘
小姑娘眼神還是怯怯的，目光剛剛觸碰到某個地方就很快速的閃躲。像握著熱水杯子的手一樣，絕不停留太久。
右手還攥著一團被揉皺了的紙，紙上的字是竹安的地址，應該是齊冉被附身那晚元安寫給她的。
既然是被他家齊冉對不起過的人，那就再破例一次吧，上次為其破例的還是賀竹。只是想來也怪，拒絕外帶這麼大的四個字，按理說她是可以看到的吧，為什麼還要求外帶呢。看來也不是什麼飽含善意之人。刑天心裡暗嘆。
「可以，想要什麼咖啡？」縱然心中萬般抵觸，面上還是悠然有笑。
「那個，一杯。謝謝。」小姑娘手指著菜單上第一排的第一個，糯糯的聲音傳進刑天的耳朵。
「好的，請稍等。」
店裡已經沒有多少人，多出了許多空桌子，但她只挪步到了靠窗的小吧台。動靜極小，連背上的背包都沒有摘下來。就一直坐著安靜的等著。
聊得起勁的元安跟七代並沒有發現其存在，倒是莫呈想要看看刑天有沒有認真幹活，才看到了窄窄的吧台多出來一個人。因為普通，也未仔細入眼。
所以他們都未看到，偶爾抬頭看著窗外的小姑娘，有那麼一瞬猛然低下頭，身體微得發抖。似是看見了洪水猛獸。
剛剛出來走向她的刑天看到了這一幕，發現她的異常后也向窗外看了眼，並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便又覺得她這個人捉摸不透，心裡的抵觸跟反感愈漸強烈。他雖知道這是偏見，但卻打心眼裡看不上這個表面看似唯唯諾諾的女學生。
「您好，您的咖啡好了。」刑天雙手拿著袋子邊緣，以便客人很容易的手提。
那小姑娘接過後微微點了下頭，道句謝謝便離開了。
正巧賀竹進門，與她打了個照面。擦肩的那一瞬，賀竹像是發現了什麼，盯著她許久，直至背影消失。
刑天將打烊的牌子翻過去，接著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賀竹走進去回道：「我還以為你們竹安歷來只為我破不外帶的規矩。」
「那女學生是上次被齊冉欺負過的，雖然是被鬼靈附身的狀態，但也需賠個人情。」刑天解釋道。
「賀竹。」元安聽到賀竹的聲音，想要過去，但身邊的七代貌似沒有站起來給她讓道的意思，便擺擺手示意他過來。
賀竹走過去，開口便道：「我看剛剛那女孩，怎麼有些奇怪？」
「什麼女孩？」元安面露疑惑。
「你不知道？」賀竹臉上浮現一抹詫色：「就是上次被齊冉堵在牆角的那個女孩，剛走。」
莫呈忽的想起，「原來坐門口吧台的人是她。既然真的來了，為何不直接找元安，是有些奇怪。」
賀竹坐到莫呈身邊的空位置上，元安也坐下來，問莫呈道：「你看到了？」
「嗯，但我沒認出來，還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客人。」莫呈點頭道。
「有什麼可奇怪的，」七代隨即道：「可能人家就只是想要喝杯咖啡而已，你們未免想的太複雜了。」
莫呈不同意七代的說法，駁回道：「元安身份特殊，凡事還是小心為好。」
相比莫呈，七代更放心元安，因為她知道她認識的元安是怎樣一個強大的人，無論內心還是功力。
「放心吧，她可是妖神，一般的小鬼小妖奈何不了她。」
「那如果對方是個千年老妖，又當如何？」莫呈再次反對。
「哪裡有那麼多千年老妖，再說了，老妖找我們元安做什麼？」二人將各自意見充分發揮，下一步就差爭吵了。
「哎呀你們別爭了，七代說得對，我可是妖神，一般人對我構不成威脅。放心吧莫呈。對了賀竹，這個時間你過來，莫非有事？」元安看不下去，打斷他們，將話語移到賀竹。
賀竹聲音清冷通透，眉眼舒暢，現下凝視著元安。緩緩說著：「上次你不是說想去我們學校旁邊的遊樂場嗎，正好明天有活動要去，規定可帶一人，所以我來找你，問你是否同我一起。」
前段時間元安去給齊冉送她落在家裡的書本，回去時正好在那家遊樂場碰上了賀竹，其實想去也只是隨口一說，她素來不喜歡這些，可能也是因為活的時間久，對這些年輕人喜愛的東西已沒了興趣，有那時間倒不如找個安靜的地方喝喝酒。
但這是賀竹親自來邀請，所以她必去不可。這可是增進感情的最佳機會。
「好啊。」元安一口答應。
賀竹得此結果，嘴角勾起笑。「好，那我明天來接你。」
七代撇嘴，莫呈自顧自的喝著水，原先的咖啡被刑天拿走，說他喝多了晚上不睡覺，影響白天捉妖。兩人對元安賀竹的對話完全沒興趣。
見狀，元安托腮道：「二位，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啊。」
「明天還有上邊給的任務，就不去了。」莫呈目光放在了元安身前的桌子上，沒有眼神交流。
「人家是來請你一個人的，我們去算怎麼回事。」七代白眼，陰陽怪氣的說道：「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多請走些鬼呢。」
來竹安一趟是她向閻王請了假的，雖然就一天，但她孟婆的工作沒人做也沒人能做，等她回去指不定有多少鬼等著要超度呢。第一次幫元安超度她帶去的鬼時元安就說過，她的超度語太長了，若是一天超度個百八十個，那嘴皮子不得累死，倒不如減縮成超度二字。七代自己也這麼認為，但說的輕鬆，閻王不讓啊，說是這樣會顯他們地府的誠意。
「不是呀，大家一起更開心嘛。」元安耐力解釋。「一起去嘛，這樣……」
「不，」賀竹打斷她，「我就是想跟你單獨去。」
這麼露骨的意思，任誰都明白。元安明眼可見的臉紅了。低著頭盯著桌子排解尷尬跟害羞。
所以她沒看到，莫呈喝水的動作頓了幾秒，眼瞼又低了些。
而後，眾人無聲，只有刑天跟齊冉收拾那碟子碰撞的聲音，清脆的響。
咕嚕嚕~
莫呈捂著肚子，趕忙端起水喝了一大口。
元安憋著笑，喊了刑天跟齊冉，然後對莫呈說：「喝水是止不住餓的，去我家吧，我給你們做。保證讓你們吃的飽飽的。」
「好啊，正好我也餓了。」賀竹站起身，「原來你還會做飯啊。」
「當然了。」元安一臉驕傲，「以前伐妖時期都是我做給刑天跟莫呈吃的。」
伐妖？賀竹在這也敢這麼輕快的說出來嗎，七代滿臉狐疑，但看賀竹的神情沒有任何波動，像是已經知道了她們的事。
當時傅菁兒的事過後，元安便在鎮妖所的天台將她這一千年的故事全部說給了賀竹，包括伐妖，續命火珠，月神，刑天，還有無妄鎮。唯獨，她跟賀竹的那一段。她想等他真正愛上她再說與他聽。
告訴他那時她最愛的賀竹就是現在的他。告訴他元安很想他，非常想。
元安在西安的家就離竹安不遠處，步行半小時就到。幾人路上有說有笑，踏著挨個亮起的路燈照射的地面，腳步歡快的進了元安家門。
說實話這還是莫呈第一次進來這裡，伐妖當年，眾將之中免不了有女神仙，女將營帳安扎在了非常優渥的位置，以便讓女將舒服。而男方營帳自是苛減了不少，所以莫呈經常會去元安的營帳午休。此一來，刑天便只得跟莫呈一同擠著。刑天不願意，總是以男女授受不親這種封建的思想來抗拒他。
不管是當年的營帳還是現在的房間，都是元安鐘意的風格，簡潔素雅，大氣不俗。
「你們坐吧，我去準備吃的。」元安將眾人往客廳一甩，自己跑去了廚房。
齊冉拿了喝的分給每人後，去了廚房幫忙。七代好奇，跟著一起去了。
客廳就只剩下了三個男人，賀竹跟莫呈只見氣氛有些許微妙，刑天心思大大咧咧的，在沙發上一坐就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桌子上最後一瓶喝的被兩隻手同時握住，一上一下。
賀竹跟莫呈對視，許久，二人都沒有鬆開的意思。
刑天把瓶蓋子扔進垃圾桶，餘光瞟到了他們，「你們在幹嘛？」
「只剩一瓶了。」莫呈鬆開手，微聲說道。同時，賀竹也鬆開了手。
「齊冉這死孩子，都考上大學了，還這麼不識數。」刑天站起來又從冰箱第二層拿了一瓶遞給莫呈，「給，馬上吃飯了，一會再喝吧。」
莫呈接過，點頭。
「你也別喝了，要是喝飽了還怎麼嘗我主人的廚藝。」轉頭又向賀竹說一句，「可不是誰都像我這麼會吃還這麼能吃。」
賀竹沒回答，將手中最後一瓶飲料攥的緊了些。
「我去廚房看一下。」早已餓壞了的刑天等不及了。
身上黑白格外套被扔在莫呈一旁的位置上。淺笑之餘，心裡也在想著，這衣服可是像極了棋盤。
棋盤？
下棋？
當日在招搖山上，猿木說他最喜歡人間的一個遊戲，就是下棋。是什麼意思？猿木一直未出過招搖山，怎麼會接觸人類的東西。除非，他是想表達什麼。但他一個被神族通緝的妖，除了逃跑，還能表達什麼。
元安說他是不敢懷疑，確實，他是不敢懷疑他所要想的。這個懷疑的對象不是那麼簡單的。
「在想什麼？」聲音響起，莫呈被打斷思緒。
廚房的人們已經完事，喊了他們去吃飯，賀竹站起來卻見莫呈一直保持走神的狀態，喊了他一嘴。
莫呈摸摸鼻子，回道：「沒什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