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佛印道劍
日漸高懸，烈風陣陣。
無論是禹山小輩劍仙，還是左道諸派的精英弟子，只因斷音寺一事，匯聚於此，一決了斷。
至此時，雙方再談道理，便顯得虛假了，其實到底是左道諸派，旁門散修與禹山爭鬥多年，藉此來了斷一些因果，再者磨鍊晚輩弟子，為日後東墟之約試探一場。
只是劍仙拚鬥，畢竟不同凡俗，雙方耗費五年，不下數百場廝殺，仇恨交織，因果亂麻，只得做個高下。
倒是斷音寺的主持，六聰和尚成了閑人，此戰因他煉邪法《五反胞胎經》而起，最後卻沒他的事。
和尚心中戰戰兢兢，立在追隱叟旁邊不敢妄動。
「葉聖陽，小輩拼殺到底無趣，你我久未交手，今日到底要做過一場，卻不知你的摘星手，煉到幾重火候了。」
追隱叟淡淡而語，遠隔數百里，卻盡落進點星叟耳中。
這位老叟微微一笑，只道：「既然手癢，何不前來一試？」
「正要領教！」
兩位畢竟是踏入元神許久的老仙人，元神俱都凝練，可以前知後知，神通無法渡測，活了也有千八百年，法力廣大，若一旦動手，就算是白棋戍邊客，也是望塵莫及。
只不過到他們這一級數，鬥法已不盡然是比法力高低，或是法寶神奇。
二老元神出竅，肉身枯坐，對視一眼，居然憑空消失不見。
雲袖長琴輕輕搖了搖頭，仍然不為所動，只是靜觀虛空中兩教弟子爭鬥，果然見禹山劍術不凡，劍氣浩蕩，純正不凡。
「到底禹山一派得了不凡傳承，且不論禹山兩脈祖師封星子和長秋老祖，單單是掌教真人微宇，就不好對付呢。」
沐風行知曉一些禹山底蘊，此來也不是以大欺小，為難敵派的小輩弟子，而是等一個人。
戰之此時，想必也快來了吧。
清羽客見小輩劍仙拼得火熱，葉聖陽和追隱叟也施展神通，以元神入虛的手段，進虛界爭鬥去了，他要守護葉聖陽真身，卻是不敢離開，其實心中痒痒，想再找一位元神劍仙試劍。
畢竟是初成元神，正需磨礪，日後方好閉關修鍊，以期凝練成真。
清羽客年紀不大，乃是百年修成元神，踏入仙流，得壽三千，如今年齡如同稚童。
但仙人歲月，雖然悠悠漫長，修鍊也是緩慢，不似鍊形為氣那般可以勇猛精進。
一旦踏入返元，便有八百至千年之壽，是為半仙。
若苦志修鍊，以大毅力大智慧，得大機緣，或可鑄元成神，修成元神。
此為人仙或稱散仙，騰雲駕霧，搬山填海，朝游九湖七山，暮返三江四河，威震荒海內外，縱橫九州八荒，有三千之壽。
邁入此境，首先就要凝結元胎，以精氣神培育，期望孕出元神，單這一步短則一個甲子，多則數百年，但大部分仙人，基本無望元神，或因法門，或因資質，或因根骨，或因仙緣，能成就元神者，萬不足一，大部分是修上乘法門的大派弟子。
但說到底元神一步，在鍊形為氣之境就已奠定根基，若只是以養精鍊氣圓滿，證入返元，或許還有幾分希望，但如果只是以小成或是大成境界強證返元之境，此生基本無望修成元神，乃根基淺薄之輩，甚至壽元也只得三百歲，連半仙都算不上。
清羽客出身非凡，傳承不俗，乃是上古鍊氣士的路子，其師玄丘道人親自教授，讓他以胎息內視的道家秘境，證就返元，化生元胎，孕育元神，幾乎一步而成，乃是真正上乘功果。
其中自然耗費不少靈丹秘葯，但能百歲前而得成元神，跨入人仙至境，實令道界震撼，強如禹山劍派，對他奉若上賓，西方佛鄉也自看好，常常邀他赴會，談經論道。
清羽客想及此，越發得意。
「恰如彈雪嘯月來，金蓮禪花為我開。」
「一步踏得千秋在，佛心道劍斬如來！」
清羽客心頭大振，哪裡還有心思神遊，知道來了高人。
就見虛空金蓮墜墜，紅花飄落，又見飛雪連天，日落月升，剎那晝夜顛倒。
異象中走來虛影，步步生蓮，明明走在虛空，卻傳出一聲聲腳步，壓得人心頭一沉。
兩教小輩劍仙知曉來了厲害人物，再次分開兩邊對陣，也不做無謂的爭鬥。
雲袖長琴沐風行終於睜開了雙眼，他等的人終究到了。
虛影來到虛空中央，周身雖然依舊泛光，但樣貌卻已漸漸顯露。
面白如雪，一襲白衣，後背劍匣，似是一劍客，但胸前卻戴著一串佛珠，不僧不道。
禹山眾弟子大喜，一起拜身行禮，道：「拜見師叔祖！」
來人居然是禹山一位劍仙！
沐風行冷冷一笑，撥開黑雲，顯露身形，遠遠一指劍客，道：「微宇不來，卻讓你佛印道劍送死！」
佛印道劍霍心！
傳聞此人自幼拜入禹山，精修劍術，天賦異稟，少年時劍術已至上乘，又被禹山一位來訪的佛門高僧看上，傳授佛法禪經，霍心果就非凡，居然佛道雙修，一身本領，均自不凡，以一百九十歲之齡，成就元神，兩百歲時，證得舍利。五百歲時，佛法大成，道業位滿，居然同時證得佛門須陀果位，成就道家人仙業位。
而今他六百九十歲，佛道精修不知到了何等地步，一身修為鬼神莫測，比之點星叟追隱叟這等人仙還要厲害一籌。
此乃一流絕頂人仙，在佛門亦稱須陀羅漢，僅次於阿羅漢。已經開始參悟玄妙，觸及化虛歸真的門檻。
「雲袖長琴，果真是你，悲哉！」
黑雲裂開，這位劍仙自是可以瞧得清楚，莫名嘆息一聲，不知為己，還是為人？
「微宇煉寶，乃是你們四人合煉，你來也好，毀我仙島，便先殺你開戒。」
沐風行一生未造殺業，乃是荒海散仙，修為也自深不可測，若非因禹山滅他仙島道場，本該逍遙海外，潛修鍊道，以期化虛歸真之道境。
但如今滅島之仇，連帶著島上他座下數百弟子之性命，如此因果，不死不休。
霍心不想多說什麼，也自知此事不佔道理，說多錯多，到底是無用，只得又嘆息一聲。
「昔日斬左道邪魔，殺業不小，但云袖長琴避居海外，一身仙業亦是純正，並非妖魔，殺之，我業力不小。」
在霍心眼中，雲袖長琴雖然不凡，如非沒有攜帶重寶，自己縱然佛道精修，也差他不止一籌。
但來時掌教真人微宇，卻賜他一寶，雖不知此番斷音寺來誰，但任誰來也難逃公道，只是雲袖長琴畢竟不凡，是海外仙人中的翹楚。
「也罷，也罷，小僧到底還是要請施主上得西天，才好印證我佛印道劍的修為。」
雲袖長琴冷笑一聲，還要說什麼，突然心中一驚，此人雖然平時倨傲，但明明差他不少，今日口氣這般大，怕是有所依仗。
沐風行不再多說什麼，心中收起幾分大意，虛空而坐，憑空多出一琴，長袖飄飄，輕撫音弦。
宮商角徽羽，五音齊發，波盪虛空！
奇音響起，非大梁琴曲，乃是上古之音，世外之曲。
仙人譜曲，自是另一番境地，在場兩派劍仙，居然絲毫沒有感到殺氣，反而如墜仙境，如夢似幻，心神痴迷其中。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一奏仙曲為仙島，五弦崩彈起殺伐！
琴曲變，殺音奏！
如滾滾海浪波濤，席捲天地，此乃滅世之音，地獄之曲。
兩派弟子，只沉浸在剛才的仙曲幻境中，也是沐風行慈悲，施此手段，不想與霍心的爭鬥餘波，傷及無辜。
霍心見此，又是一聲嘆息。
雲袖長琴的音殺仙術，果真非凡，仙音一曲，升舉兩教劍仙入天闕！
魔音一奏，如地獄門開，閻王索命！卻只對佛印道劍而來。
虛空遠處，一襲青衣少年站立虛空，也不由驚嘆，「這雲袖長琴卻是個君子，頗有古風，當真是恩怨分明。」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李塵。
他路途中救下了連旗、趙英等人，卻不現身，因是有所算計，所以將他們送到湘洹水榭附近，才隱秘而走。
李塵也在等，如今兩派高人，一等劍仙終是各自尋著對頭，各了因果。
霍心身形不動，只是周身無量劍氣縱橫交錯，任魔音殺伐，閻王催命，也自安然不動，雙方還自試探。
現下，清羽客守護點星叟肉身不動。
兩教小輩劍仙被雲袖長琴一曲仙音帶入仙魔幻境，各個如痴如醉，眼神獃滯。
雲袖長琴本也守護追隱叟真身，但此刻鬥法，雖未全力以赴，卻已顧不得身旁追隱叟死活了。
清羽客看在眼裡，心中一動，暗道如今場中已無自己對手，只要斬殺了追隱叟肉身，縱然此仙元神凝練，也必大受影響，定不敵葉聖陽，勝負立分，可破僵局！
只是還不待他動手，陰風四起，又起異變！
李塵心中一動，等的人終是來了。
血雲滾滾，黑煙凜凜，兩道身影若隱若現。
血毒神君，枯銀散人！李塵等的，正是這兩大仇家。
本來五年多前，在幽怨咒獄，他本可一舉殺了他們的三個徒弟，但心生別念，所以放過其中二人，正是要引這二人前來。
古曜蒼蒼，銀光爍爍，李塵恨不得立刻動手，但也知道憑自己的道行，還不太可能斬殺的了元神仙人。
若只是返本還元，煉成元胎的返元半仙，自是還有幾分希望。
半仙畢竟不是仙，還是修真客，但若是一旦踏入元神，證就人仙，便是超凡脫俗，仙凡有別。
所以李塵壓下恨火，冷眼旁觀，料定對方在鍊形為氣的境界不如自己，絕然算不到他，所以等待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