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府
顧誠和盧蕊兩個久未見面的表姐妹就這麼站在宮道上聊了起來。
給顧誠帶路的小太監看了看天,有些著急,這個時候都快到午時了誠玉格格要陪太皇太后吃飯的呀,再不走,就趕不上飯點了。
暗暗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插話道:「格格,時辰不早了,太皇太后還等著呢!」
顧誠正要仔細問表哥,就聽得這一句,也不惱,只是一笑:「表姐,現下看來耽擱不得了,此後我可能要常駐京城,我能去拜見你么?」
「自然是可以的,你寫了帖子送來,我便安排」
「即是如此,我便先去了」
盧蕊笑著點頭,目送著她遠去。
等到她消失在宮牆拐角,她才慢慢收回目光,低頭看著依舊跪著沒有起來的德順。
德順被她看的有些發毛,心頭抖索,思量著該如何解釋,就聽得頭頂傳來輕輕冷冷的聲調:「起來吧,後面還要煩請公公帶路」
他抬頭的時候就看見盧蕊一副清冷寒秋的眸子,心頭一漏,這納蘭少夫人看著溫婉,怎的有這樣一副眼睛,看著冰冷刺骨。
盧蕊出了宮門,上了馬車,搖搖晃晃的往納蘭府趕,一路上,她都有些無法平息自己跳動的心,抑制奔流的感情。
這趟宮進的頗有收穫,知道了容若心底的那塊不可觸摸的地方,遇見了多年不曾聯繫,以為再無其他親人的顧誠。
母親是江南的女子,父親在江南遇見她,把她帶離了那個溫柔繾綣的水鄉,姨娘在江南遇見了姨父,留在了那水墨畫的江南,可是兩個人都紅顏薄命,走的太早,這是不是命定的?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很冷,即將五月的天,寒風早就消彌,不太熱的日光透過紗窗斑斑駁駁的灑進來,心中卻忽的變成了大雪皚皚的冬天,她打了一個哆嗦,自己沒有傾國紅顏,但或許也逃脫不了薄命的運道。
朗月看自家姑娘從出宮就有些臉色不好,剛剛好像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這麼倉皇脆弱,如同那年老爺走的那一天,她有些心疼:「姑娘,你怎麼了?」
盧蕊搖了搖頭:「無事」
清風在一旁眼觀鼻心,不發一言,她一向以為這個柔弱的少夫人在知道了這些難以啟齒的事時,會黯然神傷,痛哭流涕,可是,她沒有,只除了臉色不好,卻看不出其他。
她也沒有想到這個一向是家境堪憂,被京中諸人所嘲笑的女子居然能在面對貴為格格的表妹時,不卑不亢。
這個女子,她家姑娘看錯了。
等盧蕊回到府里的時候,門房嚇了一跳,也難怪,她回宮是臨時決定的,還沒有來得及通知府里。
只是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無,氣氛有些凝結,一行三人都覺得奇怪,盧蕊皺了皺眉頭,吩咐著讓清風先回桃蓁園放東西,她則帶了朗月去福滿堂請安。
福滿堂里的一個洒掃小丫頭正埋頭專心幹活,一抬頭,見著少夫人進來,嚇得連忙跑去報告。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盧蕊心中疑竇漸大,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又有什麼事發生了!
最近是不是要去拜拜佛了?
等到通傳讓進之後,還沒有完全跨進屋門,就聽得一個高聲。
「來來來,讓額娘看看,哎喲,都這麼瘦了,可憐見的喲,進趟宮就這麼憔悴了!回頭啊,我讓人給你燉些補湯,你一定要喝啊。」
話裡頭聲聲嘆息,包含擔憂,自母親去世,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體驗過一個母親帶給她的溫暖,她有些感動。
卻越發疑惑了,婆婆向來對她很好,可是,卻從來不像這般溫柔關切。
太熱情了!
她有些遲疑,不太清楚該怎麼回應,也只好溫婉搖頭:「額娘,沒事的,能夠侍奉貴人是我的福氣呢,這些日子,額娘阿瑪可好?」
問完這句話,盧蕊才想起容若告訴她額娘已經懷孕的事情,可是既然她不說,作為晚輩,也不好問這件事,只能裝作不知道。
納蘭夫人頓了頓了,才有笑著回答:「好好好,好著呢。你也累了這麼久了,快回去休息去,別再這干坐著了。」
盧蕊答應一聲,正要告退,看見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笑了:「額娘還有什麼要囑咐兒媳的嗎?「
「沒有了,回去歇著吧。「
「是「
盧蕊以為是額娘想跟她說她已經懷孕了的事情,看她又吞了回去,也就不再問了。
不過,除了懷孕這件事,一定還有其他的,不若,那個小丫頭為何見著她那麼慌張呢?她一向覺得自己任性,卻還沒有能夠嚇到人的地步,這一點,她很有自知之明。
一出福滿堂,盧蕊就低聲吩咐朗月:「回去后,你先不要睡,去和底下人聊聊,看出什麼事了?「
「姑娘,我怕又問不出什麼!這府里,不好套話。」
「莫怕,上次你沒有得到什麼消息,是因為他們都有準備,上下串通一氣,但這次不同,想來是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沒看見那個小丫頭見著我,一臉驚慌嗎?這次回來沒有提前告知府里,應該還沒有開始布防。你細心些,總會有蛛絲馬跡的,如果實在問不出什麼,你就躲在暗處,會有人按捺不住,偷偷交流的。」
「是,姑娘」朗月不太清楚為何有這麼個吩咐,不過,姑娘向來不做無用功,即是如此吩咐,就只要把這件事辦好。
兩人回到桃蓁園,清風已經鋪好床,禾香服侍著盧蕊卸了妝容,卻不見了如玉,朗月正待要罵,瞥見姑娘看了她一眼,也就噤了聲。
盧蕊已經累極了,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只有紗帳外留著一盞殘燈,窗門緊閉,她起身,看了看床榻,容若沒有回房睡,他去哪了?
他應當知道自己回府了。
穿了衣服,系了披風,拿了燈走到外室,如玉正躺在床上酣睡,原來今夜是如玉守夜,她還奇怪白日里怎地不見了她。
看她手臂露在外面,盧蕊放了燈,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抓起她的手,掀起被角,準備放進去,卻看見了她手腕處一隻翠玉鐲子,這隻鐲子瞧著眼熟,不像是她的身份該有的,而自己也不記得什麼時候賞過她這麼個鐲子。
一時沒有頭緒,也就不再深究,掖好被角,拿了燈,慢慢移到門邊,打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