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誠玉格格
想了半天,在想不著,也便不想了,只估摸著可能是哪個王府里的姑娘。
那小太監不慌不忙,跪下行禮:「奴才德順拜見誠玉格格。奴才是荷香園的,奉了慧貴人之命送納蘭少夫人出宮,奴才想著納蘭少夫人著急見納蘭少爺,便一心低頭看路,不想卻衝撞了,還請格格恕罪!」
盧蕊聽到這裡,才抬起腳來,邁著小步子,急急往前走,不過也只是看著快,不甚遠的距離,愣是走了半天。
那小太監答完話,往後一看,卻沒見著應該緊跟在他後面的盧蕊,一下變了臉色,按照道理,不該是這樣的啊。
誠玉格格是江南地區無人可及的皇商顧賀源的唯一的一個女兒,宮裡的衣裳首飾,特別是每年極其稀少的蘇綉都是從他們顧家來的。
當年顧家還沒有多少財富時,只是因為進貢了出色綉藝綢緞被太皇太后召見,恰好顧老爺帶了自己唯一的孩子顧誠在身邊,因為顧誠幼小離不得父親,顧賀源斗膽,請命帶了女兒進宮面見,太皇太后一直覺得宮中是沒有女孩的。
可這話冤枉,宮中還是有小公主的,只是不知為何,大部分都早夭,僅存的一兩個常年在這沒有生氣的宮裡長大,失去了童真,完全沒有符合她們年齡的活潑單純,太皇太后很是不喜。
於是乎,看著顧賀源的女兒這般俏麗活潑,天真單純,一下動了心,收了她當做義女,要留在宮中,顧賀源聲嘶力竭,以命相搏,說自己不易,最愛的女子去了,就留下這麼一個女兒,怎麼也要帶在身邊自己將養,又說太皇太后之所以喜歡誠玉格格是因為她的朝氣,若是養在宮裡,便會失了這份天真,以後若是惹得太皇太后不快,誠玉格格一人在宮中,沒有個可靠的人又當怎麼辦?必死無疑,即便不死,也就是行屍走肉般的活著了。
每一句話聽著都心驚膽戰。每一句話都可以致他於死地。
尋常人家遇到這事,多半都感恩戴德,即便不是心甘情願,也不會說出來,能推脫就推脫,不能推脫也不會說出半個不字來。
這個顧賀源著實膽大,太皇太后原本氣急了,可是不久后也冷靜了下來,不但不責罰,還誇他赤子之心,很有膽識,賜了牌匾,賞了宮中所有布匹胭脂等生意都給他做,慢慢的,顧家從一個只是小康富裕之家變成了擁富可敵國財富的大家。
當然,太皇太后也要求顧家姑娘,也就是誠玉格格每年都要到宮中來看望她。誠玉格格常年不在京城,她的身份於是就只有常年在宮中的和幾個元老級別的大臣知道。
誠玉格格為人天真爛漫,耳根子極軟,依著太皇太后對她的寵愛,只要她對納蘭少夫人不喜,太皇太后雖然精明,不受他人擺布,可這些年可能因為前半生的操勞,如今都不理事了,即便不會引得不喜納蘭少夫人,也不會喜歡了她去,那麼他的使命便達到了,他只需要說他被納蘭少夫人急著回府催著趕路,把責任一推就罷了。
誠玉格格善良,最不喜歡有人欺負奴才,若是知道有個人催逼他。。。
可是,現在,盧蕊還在幾步之外,著急往這邊趕,難道他走的太快了?不對啊,他掐好了的。
盧蕊佯裝著喘著氣,一臉茫然:「德順,你慢些,我都跟不上你了,你走那麼快做什麼?我又不著急」
「原來是納蘭少夫人,這個奴才膽子也忒大,竟然拿話矇騙格格」前面兩個領路中的一個利聲罵到。
盧蕊沒有理這句話,不該她管的,她不會插手,只是面色驚詫似的詢問:「這位小公公,這位是?」
「哦,這是誠玉格格,來宮中看望太皇太后的」
誠玉格格?誠字么?聽著有些熟悉,此時卻不容她多想,連忙行禮:「奴婦納蘭盧氏參見誠玉格格。」
「起來吧,你姓盧?」
「是」
顧誠打量著眼前的女子,翹圓的小臉先是狐疑,亮亮的眼珠子轉了轉,忽而一笑,是了,她記起了,這是她遠嫁在京城的姨娘的女兒,那年她隨父親進京,是去拜見過姨娘的,後來姨娘不在了,父親也就沒有理由去盧家了,只是偶爾會書信往來,等到姨父也不在了,父親好像也沒有在和盧家來往了。
沒成想,卻在這裡遇見了故親,她一向是跟隨父親走南闖北,雖然不必像其他姑娘一樣被拘著,見識頗多,可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跟她說些知心話,她很想有個閨中密友。
更加上今年父親打算給她議親,想著江南男子都過於優柔寡斷,就想在這人傑地靈,卧虎藏龍的京城裡找個女婿,但又怕她一個人嫁在京城,被欺負了,現在太皇太后還在不擔心這個,若以後不在了,可又當如何,正發愁,想起了母親姐姐嫁到了京城。
然而他們也是不幸,人丁稀薄,家族沒落,不是個可以依靠的。
又想著有個龍哥兒在官場,雖然才剛出茅廬,以後也說不定會大放異彩。
可是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會不會認他們這個親戚。
顧誠心裡回想著父親對她說的話,話里的憂愁讓她心中難受賭悶,父親已經老了,這麼多年說是怕她受委屈沒有續弦,其實她知道是因為父親對母親用情至深。
盧蕊看眼前這個正當風花的美麗女孩突然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就不好出聲提醒,旁邊也沒有人打破這份寂靜。
那種親切的熟悉感讓盧蕊也開始皺眉。
「你母親是姓宋么?」
盧蕊聽此一問,心下一驚,母親一介外來嫁入的江南女子,去世多年,又深閨在府中,她怎麼知道?
世上知道的只有除了親人就沒有旁人了,難道是。。。
「格格來自江南么?」
顧誠笑了笑:「你想起了?」
盧蕊覺得鼻頭有些酸,但她知道她哭不出來,在父親死了以後,她就好像喪失了這個功能。
哥哥常常說他想念她會因為芝麻大點的事就嚎啕大哭的時候,哭的驚天動地,惹的全家都跑出來安慰她,父親也會把她抱在懷裡,哄著她。
可是父親都不在了,她已經沒有要哭的理由了,雖然傷心的事情那麼多。
旁邊聽著兩個人對話的德順,面色一白,事情沒有辦好就罷了,居然這兩個人都還認識,這下子,他回去有得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