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愛越走越遠)
「爹……娘.……我好怕.……我好怕.……怕」
這時,遠處飄來一個若隱若現的惡魔放肆地厲聲狂笑著.用令人毛孔悚然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吹氣.「你還在活在世上做什麼?去死吧,否則你永遠只會孤獨絕望,來吧……」
「來吧.……嘻嘻……地獄才是你該待的地方……來吧!」
「不要.……不.……」王綺珍大汗淋漓,驚恐地在床上輾轉翻騰著,嘴裡還不住地囈語著,「爹……娘.……救救珍兒……」
夢越來越深,她的意識越來模糊,好似已永遠地墜入茫茫的深淵之中,永遠地沉了下去.……
這時,她又要夢到了雷老夫人.
長長的青絲拖在地上,渾身都是觸目驚心的鮮血,臉龐有時清晰,有時清楚,身上的血液不斷地滲到地上,一滴又滴,又腥又濃,頓時,地上就被染紅了.……
此情此景,嚇得她毛孔悚然,困在可怕的惡夢之中,無法動彈。
「你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渾身是血的雷老夫人緩緩地朝她飄移過來,嘴裡還在不斷地叫嚷著.「拿命來……快拿命來……」
眼看雷老夫那滿是鮮血細瘦如枯枝的手指,快要抓住她的衣裳時.
「不要.……」她試圖極力掙扎,好擺脫那緊追糾纏的惡夢魔魘.
下一瞬間,王綺珍突然從惡夢中驚醒過來,渾身不斷地顫抖著,身上都被冷汗淋濕了,她慢慢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光亮使她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繼而她又緩緩地閉上了雙眸,往事的悲歡離合千頭萬緒,統統都湧入了心田.……
寂靜的夜,空空蕩蕩的地牢之中,被暮色完全包圍但極沒有安全感的王綺珍,反覆間睡了很久.……
&&&&
整個雷府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悲慘的哭叫聲連成一片,無不使聞者為之動容。
前來將軍府中弔喪的眾多賓客全都聚集在雷老夫人的靈堂前,都在義憤填膺地追問老夫人的死因,都在叫嚷著替老夫人報仇雪恨。
已有五日粒米未進的雷均痛苦地跪在靈堂前,疲憊地要一干人等全部離去。
「我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他有氣無力地說。
他望了一眼堂上母親的棺木,又開始哽咽起來,失去了慈愛的母親,他又自責又難過,但更多的卻是悔恨,如果,他不執意要娶王綺珍,娘就不會去見她,最後也不會……
他實在是太不孝了,不配為人子。
「娘……」他虛弱無力地跌倒在地,最後索性癱至地上,活生生地好似個無用的廢人。
「將軍.……」丁慧玲剛踏進堂內,驚訝地看到雷均消瘦慘白的臉色,動作輕柔地扶起他.「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雷均扭過頭,沉默不語地注視著一旁的棺材.
丁慧玲語調輕柔地安慰.「將軍,你要振作起來,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雷均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丁慧玲,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
她見此微微嘆了口氣,「將軍,你就聽慧玲的話吧,起來吧,再這樣下去,你整個人都要垮掉的.」
「就當我這個不孝子最後再送娘一程吧!」雷均態度堅決地說.
「你還要跪下去?」見他如此糟蹋自己,丁慧玲忍不住激動地用力搖晃起他。「將軍,你這是要瘋了嗎?伯母已經死了,我想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你這樣吧!」
「我要跪著陪陪娘.」他的雙眸堅決又執著.
「伯母已經死了,你這樣也沒有任何意義!」
「不,我要陪著娘,我不想她一個人孤單地待在這裡,無依無靠.」雷均認直地回.
丁慧玲怔住了,她的視線緊緊地鎖住眼前執著頑固且瘋狂的雷均.
這一瞬間,她心疼的淚水卻悄悄地流了下來,既心疼又擔憂.
丁慧玲難過地流下了眼淚,情不自禁地緊緊摟住了憔悴的他。「將軍,你就聽我一次吧,快起來吧,去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心情無比難受的他忽然大吼起來,猛推開丁慧玲。「不,我要陪著我娘,我要陪著她.……」說完,泣不成聲.
「將軍.……」
「你……」丁慧珍瞬間便愣住了,隨即便難過地咆哮出聲.「伯母已經死了,你能不能醒醒啊,她永遠也不可能醒過來了.」
見他不吭一聲,她又激動得扯住雷均的大掌,將他拉至棺材前,用力地打開了棺蓋,硬是逼雷均俯身去探雷老夫人的鼻息。「伯母已經死了,她已經沒有呼吸了,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丁慧玲含淚咬牙悲傷地出聲:「將軍,也許伯母去了天堂,那裡有鮮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是個極樂世界,你再痛苦,再難過,也不可能留住她,她的生命已經終結了,你得接受現實才行……」
雷均好像被她說動了,難過地說.「慧玲,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就是好痛苦,我寧願死的人是我,好過現在的痛不欲生……」
「將軍.」丁慧玲在他面前跪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一件物品,白嫩的小手遞於他,接著流著眼淚看著他.「這是我趕了一天一夜,才綉出來的南海觀音圖,我想把它放入伯母棺材之中陪伴她永存,讓它保佑伯母到了另一個世界也能平平安安的.」
雷均一震,心底倏地蕩漾起一股又熱又感動的暖流.
雷均伸出顫抖的厚掌接過她遞來的綉圖,緩緩地展看觀看,莊嚴聖潔的觀音慈眉善目,手持精緻小瓶,插著柳枝甘露,慈祥地微笑著.
「慧玲,真得謝謝你.……」雷均的不由得哽咽出聲,眼眶迅速地潤了一處,他牢牢地拽住這幅綉圖,再次激動地感謝起來.「謝謝你……」
這個男人終於肯正視她了,他不再漠視她了.……
雷均的這一聲輕喚,「慧玲,謝謝你。」一瞬間溫暖了她那顆長久絕望悲觀的心。
丁慧珍控制不住一下緊緊地摟起了他,在他的懷中大哭起來。
「將軍.……不要再傷心了……以後還有慧玲陪著你.……
這一剎那間,雷均情不自禁地抱起了這個柔弱的女子.
他牢牢地擁著泣不成聲一直顫抖不停的丁慧玲.
靈堂之上,突然吹拂一道涼瑟瑟的秋風,好似在輕嘆,又似在安慰.
&&&&
這所陰森的地牢處於地下,裡面通常都關押著一些比較重要的囚犯,潮濕的牢里顯得很荒涼,長年累月只有通往外界的過道上會投射進來一絲微弱的亮光。
沉重的鐵門發出震耳的響聲,原來牢門被打開了.
兩道纖細的身軀一前一後,沿著台階緩緩走來.
前者是露出一臉得意笑容的陳媛媛,跟在後面的是一臉陰森面無表情的吳媽.
「夫人.」看門的守衛見二人出現,忙恭敬地問安.
陳媛媛一抬手,示意侍衛們退下,陳媛媛緩緩地走到一間牢房中,恨恨地注視著緊抱雙膝的嬌柔女子.
看著眼前令她恨得要命的王綺珍,陳緩緩在心裡不斷地嘀咕著——
這次一定要狠狠地折磨她,她不會要了這個踐人的小命的,會留著她一口氣,但會讓她生不如死.
「啪!.……」
連續一連幾道響亮的耳光在地牢中響起.
直至一聲哀哭聲悲戚地響起來,那令人毛孔悚然地巴掌聲才陡然地緩下.
「踐人,你這個小踐人,你居然害死了老夫人,你是不是等一天,已經蓄謀已久了,你好狠的心啊,居然對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下此毒手,你.……」吳媽和陳媛媛在地牢中兇狠地痛打著面無表情的王綺珍,然而就算是這樣,這幾個耳光仍不足以令他們泄恨。
「你這個踐人,為什麼要這麼狠心,毒死老夫人啊……」吳媽啜泣,狠狠地瞪著王綺珍,她咬牙從齒縫進出冰冷的髒話。
「一定要殺了她,要將這個踐人凌遲至死!」吳媽憤慨地罵著.
「王綺珍,你這個小踐人,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我一定要殺了你.……」
陳媛媛好似發了瘋狗命一樣,一雙妖艷嫵媚的大眼睛里滿是嫉妒與痛恨.
接著她又到處逡巡能讓她發泄心中痛恨的事物,瞧見一旁擺放的一條又粗又大的鐵鏈,她快如疾風般迅速地將之取來,大步流星地走到沉默寡言的王綺珍面前.
她心中冷冷出聲,光幾個耳光算什麼,完全不能排除她滿腔的恨意,她拿起又粗又大的鐵鏈狠狠地往王綺珍柔弱的身軀上拍打.
頓時,王綺珍的身上便出現一道道滲著鮮血的傷痕,她的舉動更是嚇壞了待在一旁的丫鬟們,她們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上前來阻攔,就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你這個踐貨,你這個殺人兇手,快把我娘還給我,快.……」陳媛媛好似發了瘋一樣狂找她,好以多打一下,她心中的嫉妒和痛恨就會少一點.
王綺珍抬眸死死地瞪著她,雖很痛,很疼,她卻沒有哭,連眉頭都沒有蹙一下,只是狠狠地咬著自己的下唇.
哭是懦弱的表現,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又再次相信了那個男人,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語,被她玩弄於手掌之中,一切都是她的事錯.
她一直在心裡不停地重複著這幾句話.
面前的這個女人像只瘋狗一樣狂打她,自己就是賤,這是自己應有的懲罰,她再一次相信了那個男人,害了蕭的一家,害了父母,所有的一切她都無法原諒自己..
「夫人,不要再打了,你這樣會把她給打死的.」吳媽見陳媛媛打得太過火了,但伸手拽住她手中的鐵鏈,丟棄到一旁.
但王綺珍的身上已是傷痕纍纍,觸目驚心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
「吳媽,老夫人死了,再也回不來了……」陳媛媛痛恨地狂喊.
「夫人,你把她打死了,萬一將軍怪罪下來,可怎麼辦?」吳媽提醒了喪失理智的陳媛媛.
對啊,這個踐人是該死,如果自己萬一失手把她給打死了,依王公子那個性格不剝了她皮才怪.
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暫且先饒過這個踐人.
王綺珍面無表情,好似壓根就不覺得痛,她靜靜地站在吳媽的面前,用虛弱地聲音說道,「吳媽,求你跟將軍說下吧,要不就殺了我,要不就讓我入寺為尼吧!」
這世上已沒有什麼值得她去留戀的了,她想用一生的時光長伴於佛前,為死去的冤魂超度.
「哼,你毒死了老夫人,怕是你死一百次都難以償命,你果真以為你那樣做,就會洗清你的罪孽嗎?」
之前一言不發的吳媽,並非是想幫她才阻止了陳媛媛的暴打,只是她考慮到將軍,怕弄出人命來,對將軍不好交待.
「吳媽,你跟這個小踐人費什麼口舌,以後絕不能這麼放過她.……」陳媛媛惡狠狠地狂吼.
「算了,吳媽,我們走吧,我的手都打累了,看見這個踐人就來氣.」說著,搖了搖發酸的雙手,沖吳媽嫵媚地一笑.
王綺珍看著兩人消逝在地牢中的背影,悲傷的眼淚還是悄悄地流下了.
王綺珍虛弱地躺在地牢的木床上,昏暗微亮的陰暗搖曳在她慘白的容顏上。
她垂眸看著身上滲出的鮮血,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很痛,她就這樣一直看看自己的傷口,那淡淡的眸光變得越來越冷.
這個世界是無情且殘忍的,註定她要孤獨終老一輩子.
想到了冤死的親人,雷均的殘忍無情與不信任,她心中的怒火似在燒,心中的痛比死還強烈,也更深刻,就算此時一刀砍下她的手臂,她也不覺得痛.
從此,她願做個無波無緒的人,了無牽挂,心中誰也沒有,只有自己,她要守住自己的一顆心,到永遠.……
&&&&
剛用完午膳,丁慧玲就想給自己綉張絹帕.
她綉著綉著,思緒也走神到十萬八千里之外.
這些天,她陪著雷均熬過了喪母之痛,雷均逐漸地開始接受她了,這使她心中一陣欣喜.
雷均和王綺珍之間根本就沒有可能再在一起了,那麼是不是代表她有機會?
她下意識了輕笑出聲.
對於雷均這般如此優秀的男人,她怎可能輕易放棄?
為了她的丁家,為了她父親和姑母,當然也為了她自己,她愛他,無以復加。
而雷均呢?
她不知道他的想法,但通過這些天的接觸,她感覺得到,他是不排斥她的.
她不想做那個無用之人,連父親和姑母的期望都完成不了.
要得到雷均的愛,只能靠自己,可以對他溫柔相待或you惑他,以博得信任,以換取他更多的愛.
結果會如她所願嗎?
想到這裡,丁慧玲忙放開手中的綉帕,感到有絲涼意,忙牢牢地抱住了自己.
「丁姑娘,在想什麼呢?」金飛立溫柔的聲音飄然而至。
他做事一向低調謹慎,很少過問不關自己的事,但為了這個女人,他卻一再的破例.
「沒有想什麼,找我何事?」她仰首抬眸疑惑不解地問.
前眼的男人是個非常聰慧的人,她得學會更好的隱藏自己的真實心思,乾脆把自己的臉當成一張面無表情的面具即可.
「當然有。」金飛立肯定地回,一雙熾熱的雙眸卻一動也動地緊盯她.
丁慧玲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忙著起身,「何事?」
「我過兩日要回京處理一些事情,你能不能和我一道前往?」他的視線牢牢地鎖住了她的臉龐,一句語清晰地問.
「回京?這麼快.」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丁慧玲很是錯愕,內心深處還是蕩漾了一絲自己也說不楚的感覺.
「嗯,事情非常重要,我必須得回去.」
「一路順風.」丁慧珍露出動人的莞爾一笑.
「你不一起走嗎?你應該也很想家了吧?」他不死心地追問.
前幾日她剛收到父親的信函,信中囑咐她務必要拴住雷均的心,她別無選擇.
「你就這麼想嫁給他?」他滿臉怒意地發問。
「我們兩家門當戶對姻親最好不過,何況我還很愛將軍。」丁慧玲淡然出聲。
「你以為嫁給雷均,就能使丁皇后之子爭儲勝券在握嗎?一切都是皇上說了算,你別妄想了!」金飛立不以為然的挑眉,沖她怒吼了起來.
也許她對於得到雷均的心,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敗下喪失殆盡。
可是今非昔比,雷均和王綺珍永無可能了,她還是有勝算的.
「那也不管你的事.」她面無表情地回.
「放眼現在整個朝廷時勢,也許有強力的軍事做為後盾,方能爭儲成功,這點我不否認,但你明知道雷均他不愛你,你以後會幸福嗎?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呢?」他怒氣沖沖地冷笑出聲.
丁慧玲微微蹙起眉頭,「聯姻也許是一種勢力的鞏固,但我愛雷均,更何況嫁給他,是我願意的。」
她必須要嫁給雷均,這樣整個丁家便可迅速擴張在朝中的勢力和軍事上的援助,以幫助姑母鞏固不可動搖的地位.
「喂,你拿什麼去得到雷均的心,他肯本就不愛你!」金飛立毫不客氣地回.
「真心。」
「真心?」金飛立冷冽的眸光掃向她,發出冷哼一聲.
丁慧玲頓了頓,「我相信以我的一顆真心,假以時日一定會得到他的愛.」
「你還真是自信得很嘛,確定雷均就一定能愛上你?」金飛立眸光怒意十足,露出諷刺一笑。
「這個當然.」
金飛立被眼前的女人氣得無話可講,好想這個女人以後沒人敢娶,那樣他就可以把她鎖在身邊一輩子了.
「當心握得太緊,到頭來什麼也得不到。」金飛立笑得難以猜測。
此刻自己像是什麼?失控地狂吼,一直猛吃飛醋,放下男人的自尊迎合她.
可這個女人卻一點也不領情!都快要把他給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