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藏心
第6章 藏心
「顧老師。」
顏漫佳退到樓梯禮貌地向顧至打了一聲招呼，然後轉身走下了樓梯。
晚自習已經結束了近乎半個時辰，辦公室的老師也都準備離開回寢室休息。
「在人群中走安全些。」
顧至用低沉的嗓音溫和地說道。
顏漫佳愣在了樓梯口，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顧老師會回應自己，她的眼神停留在地上。
回想起之前在顧老師的課堂上他也會提問自己，沒有回答上他會細細地講解給自己聽，其他老師對自己漠不關心，只會照顧成績好的學生，但是顏漫佳意識到他好像和其他老師不一樣，他不僅僅是課上嚴謹求實，而且課下還會給做錯題的學生細緻嚴謹的耐心講解。
顏漫佳抬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走道，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跑上樓梯看著走道里顧至的背影，不一會教學樓就沒有了人。
「我······我可以信任你嗎？」
這句話看似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但是這句話的含義早已埋沒在她內心深處許久。
女孩心裡消失殆盡的希望之光因為他的出現重新燃起。
這是她唯一一次直接表達，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問這麼敏感的問題，可是這也是她最需要的安全。
顏漫佳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人，謹小慎微地向顧至提出了這個問題，顏漫佳緊繃著神情，微微地抿著嘴唇，雙手緊緊地握著書包，淚眼朦朧，絡續地眨眼睛，眼神緊張渙散。
顧至慢慢的停下腳步，嘴角微微上揚輕描淡寫，沒有明顯弧度，推了推眼鏡，轉身慢慢地走向顏漫佳。
「你提出這個問題前，已經有了答案。」
顧至停在顏漫佳前三步的安全距離，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我······想離開·····這。」
皎白的月光襯托出她白皙的臉蛋，顏漫佳眼角流下了道不盡的淚水，此時此刻的她一心只想著快點離開這個讓她憎恨恐懼的地方，她不想讓大腦回憶起不堪的以前，她用左手用力地掐著右手臂。
「那便讓自己強大起來。」
顧至注意到顏漫佳的舉止，走上前，輕輕地抓著顏漫佳的右手。
「不要打我。」
顏漫佳對於伸來的手下意識的退步，蜷縮在教室口，雙手緊緊地護著頭，全身上下都在顫顫發抖，眼睛緊閉。
顧至緊鎖著眉頭，嘴唇微張，吃驚的看著蜷縮成一團的顏漫佳，他看了看周圍老師和學生都走完了，慢慢的蹲下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想扶起顏漫佳。
」我不會傷害你，相信我。」
顧至溫和地說道，淡漠的神情變得和煦。
顏漫佳漸漸緩和情緒，冷靜下來細細一聽是顧老師磁性溫柔的聲音，並不是母親蠻橫兇惡的嗓音，緩緩地睜開眼睛，放下手，遲緩地站起來。
「顧老師，我……我沒事。」
顏漫佳看了看四周，並不是封閉狹窄的空間，有明亮的燈光，有清新的空氣，並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一片黑，沒有臭熏熏的氣味，她眯了眯眼睛，深深的呼一口氣，再一次走下了樓梯。
「這麼晚了，老師送你回去。」
顧至走過顏漫佳的身旁，走在顏漫佳的前面，笑著回頭看著顏漫佳說道。
雖然平時課堂上顧至非常幽默風趣，笑容滿面。
不過顏漫佳卻感覺第一次見顧老師這麼純粹的笑容，也就湧現出了久違的笑顏，可愛的酒窩也就藏不住了。
「好。」
顏漫佳笑著說道。
夜間的街道很安靜，只有學校門口的對面的燒烤店些許熱鬧，外麵攤了幾張桌子和幾個小板凳，都坐滿了人，老闆烤完一盤烤串，又來了一個人在冰櫃里拿了一把串串，烤翅，烤腸，板筋都有。
老闆娘接過，熟練的在燒烤架後面撒調料，店裡頭還有幾個喝酒的大老爺們，邊吃著串邊乾杯，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不久之後就會不省人事。
顧至走到顏漫佳的右邊，看了看燒烤店外面的幾個樂滋滋吃著串的男生，清了一聲嗓子。
「躺在舒服的床上睡覺不好嗎？」
顧至神情嚴酷，用冷淡的語氣訓責著他教的其他班的幾個男學生。
幾個學生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寒意，一聽見這嚴格低沉的聲音就知道是化學老師，沒有回頭就趕緊拉著同伴大步流星地逃了。
顧至看著幾個學生慌張逃跑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
該嚴厲時，顧至也很嚴格。
顏漫佳所住的地方雖然離學校不是很遠但是走路也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
街道旁只有在路燈下飛來飛去的小蜜蜂嗡嗡作響的聲音，還有四處流浪的狗在尋找別人丟棄難吃的食物，顧至見周圍都沒有人。
「昨天上午的你名字是什麼。」
顧至提快腳步，走在顏漫佳的面前，嗓音減小地說道。
顏漫佳停下腳步，怔住在原地，眼睛直直地望著顧至那雙清澈的眼睛，她不敢相信顧至所說的話，她更不想承認竟然有人知道自己的不同。
她假裝沒有聽到，繼續若無其事地走在了顧至前面。
「你不告訴，老師我怎麼區分你和她。」
顧至見顏漫佳沒有反應，又繼續說道。
顏漫佳腳步停在路燈下，燈光下的她一頭光澤明亮的齊肩短髮，絲絲寒意的晚風輕拂著她的臉頰，一縷縷髮絲劃過她層次感絕佳的五官，耳旁的一根碎發忍不住親昵著她潤澤的嘴巴不離開，她緊張咽了咽喉嚨，下顎的曲線比畫里的山還有清晰。
她皺了皺眉頭，絡續地眨眼睛。
她遲疑不決，不知道怎麼面對顧老師的問題，她輕輕地將嘴唇上沾有的碎發拂到耳朵後面。
顧至見顏漫佳遲遲沒有反應，就邁著大長腿走到顏漫佳面前前三步的安全距離。
「信任的第一步是沒有隱瞞。」
顧至的態度非常誠懇，十分溫和地說道。
顏漫佳抬頭就看見路燈下顧老師的眼神很和善，神情十分真摯，她的內心開始慢慢動搖了。
「她···沒有名字，不過以後會有。」
顏漫佳輕輕地抿了抿嘴唇，眼神從忐忑漸漸地消逝，眼睛瀰漫著期盼看著顧老師，她神情好似有點膽怯。
她內心逆境的憂慮還在徘徊。
「我到家了。」
顏漫佳走到幾個門市中間隔夾著的樓梯口，踏了踏腳，樓梯間轉角的頂上暗黃色微弱的燈亮了起來。
「好，老師等你上去一會就離開。」
身後的路燈渲染出顧至修長的腿，燈光前他身姿猶如模特一樣。
顏漫佳從書包里掏出鑰匙，徐徐地轉動鑰匙，畢竟門的年代過久。
儘管顏漫佳再怎麼小心翼翼地拉開門，門還是會有聲響，顏漫佳輕手輕腳地跨進去，輕手關門，但是門不聽話，必須得發出聲響它才會乖乖的合上門框。
門的聲響雖然不大，但是顧至的耳朵比較靈敏，靠著牆的顧至一聽到關門聲他就雙手插進褲兜邁出沉著冷靜的步子離開了。
他一個人走在平寧街路的中心上，他走著走著腳踢踏了起來，踢著踢著就跳了起來，翩翩起舞的他把這街道當為他的舞台，腦海里湧現出了往前在歡躍的舞台池演出的時光。
舞台池上的他光彩奪目，靡麗的舞蹈服為他英俊挺拔的身姿如虎添翼，舞台上自信滿滿的他獨特舞姿吸引了台下許多女孩的目光，特別是其中一個女孩的目光從沒有離開他身上，舞台上他揮舞的汗水浸濕了他一縷縷髮絲，他從未停下片刻。
直至舞蹈結束掌聲四起，他精疲力盡，汗水侵透他的舞蹈服，謝幕的時候掌聲依舊沒有停，他彎腰鞠躬致謝，頭髮上的汗水一滴一滴不停地滴落在舞台上，離開時他的笑顏措不及防的闖進那個女生的眼眸。
剛剛顏漫佳所說的話更加證明了顧至的推測是正確的，然而他回想起在教學樓顏漫佳的舉止行為，使他自己的內心很疑惑不解，他好像猜想到也許她生活中的親人待她不好，但是他也束手無策，他只能讓自己的猜想消失不存在，默默祈禱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但是他的猜想從未出錯過。
「不想罰跪，碗趕緊洗了。」
顏漫佳的爸爸打開房門，門縫裡那雙兇橫的眼睛可怕至極，爸爸對她大喊大叫道，說完，就將門」啪」的一聲關上。
門的聲響嚇得顏漫佳全身哆嗦了一下，她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她深呼一口氣平復好情緒，趕緊回到房間將書包輕放在椅子上，然後輕手輕腳地進入廚房小心翼翼地刷碗，不敢發出聲響吵到正在睡覺的爸爸。
房間里父親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皺褶的照片，上面是他自己和妻子中間還有一個小男孩的合照，他粗陋的手顫抖著撫摸照片上的小男孩，他神情變的深沉。
腦海里呈現出很久之前的場景，陽光明媚的公園裡歡聲笑語，是孩子們遊樂的天地，滑滑梯里正有一個陽光秀氣的小男孩從頭滑到尾。
小男孩停在原地，然後跑向一個人緊緊的抱著他的大腿，笑嘻嘻地說：「爸爸，我今天很乖。」
爸爸捏了捏小男孩的臉，牽著小男孩的小手走向了回家的路，爬樓梯時爸爸湊在小男孩的耳朵邊說悄悄話。
一打開門，小男孩就脫下鞋衝進廚房，笑容很燦爛，拉著正在切菜的媽媽圍裙，撒嬌地說：「媽媽，我要吃糖。」
媽媽輕輕地放下菜刀，從圍裙里拿出一盒糖果，彎腰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用溫情的眼神看著小男孩的眼睛，溫柔地說：「你爸爸給你說的？」
小男孩搖了搖頭拿過糖果揣進懷裡，看了看客廳里葛優癱的爸爸正在看電視，小聲地在媽媽的耳邊說：「是。」
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回房間，媽媽瞧見兒子喜氣洋洋的樣子很欣慰地笑了笑，準備拿起刀切菜時，傳來了丈夫看電視哈哈大笑的聲音，她回頭瞥了丈夫一眼，然後將手上的水蹭在了圍裙上，來到客廳揪了揪丈夫的耳朵。
用竊竊私語的聲量說：「不是讓你別給兒子說嘛。」
爸爸掙脫掉媽媽的手瞥了她一眼用遙控器換了台，說：「糖，算什麼驚喜，我的禮物才是兒子最想要的。」
媽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爸爸說：「是嘛。」
然後笑了笑離開客廳進入廚房開始做兒子最喜歡吃的菜。
美味的晚餐正在進行中，兒子許完願吹完蠟燭，乘爸爸在津津有味地吃著肉，調皮地將蛋糕抹在了爸爸的臉上，兒子跑爸爸追，媽媽看著蛋糕滿臉的可惜，一隻手向她伸來，她的臉上也有了快樂的奶油，她看見兒子和丈夫滿臉的歡樂，意識到蛋糕釋放了存在的意義，整個屋子充滿了歡聲笑語······
爸爸不舍地將照片放進抽屜，蓋上被子入睡。
顏漫佳剛洗完碗筷，坐在椅子上很低落的樣子，她猶豫地拿起筆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中皎白的月牙。
此時此刻的月光曲射進了她靈炯炯的眼眸里，她開始動筆告訴另一個自己發生過的所有事。
她將筆帽蓋上放在桌子上，望了望黑夜裡的月亮，趴在桌子上緩慢地閉上眼睛開始入睡，進入自己的意識空間。
過了些時辰，另一個靈魂蘇醒，她揉了揉眼，看見桌子上的文字，她的神情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變得沉重，傷心的眼睛看著窗外孤獨的月亮。
她又繼續看顏漫佳寫的文字，最後一句話直接戳進了她的心窩。
文字最後一句話：「我最需要的永遠是你。」
她的情緒綳不住了，她緊緊地握著紙張，她的眼眶已經濕潤了，嘴角下垂，這時溫柔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臉上，白凈的小臉上劃下一顆又一顆的眼淚，她看向皎白的月亮，一手摸著額頭，一手捂著嘴巴，放聲小哭。一縷縷發須被淚水沾在了臉上。
不過她是喜極而泣，她露出了笑容臉頰上掛著兩個小酒窩，擦了擦眼淚，拿起筆開始寫。
她開心的是顏漫佳終於能鼓起勇氣開始信任身邊的人，顧老師這個人她也覺得可以值得信任。
文字：「我因你而在，我的名字也會因你而起。」
簡單的簡，空白的空，是她的名字。
顏漫佳永遠需要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