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若即若離

  1.

  「穹？我出去一下，你要好好看家哦。」悠換上了外出時常穿的樸素長褲和T恤，站在長廊內向著穹所在的房間喊道。


  「為什麼要出去？」出乎意料的，穹打開了門，出聲問道。


  「呃，你沒有午睡么？」悠有些詫異地看著意外精神的妹妹。


  「······需要把電風扇搬進去么？」


  「太吵了。」穹皺了皺眉頭，顯得有些不耐煩：「話說，你到底為什麼要出去？」


  「唔，總得出去買食材啊，上次奈緒送來的已經吃光了。」雖然穹對自己外出的反應有些過激，但悠還是老老實實地解釋道：「平時不也是經常出門的么，為什麼今天突然關心起來了？」


  「······沒什麼。」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反常被拆穿的關係，穹潔白的面龐上難得地閃過一抹紅暈，隨後強硬地說道：「我也要一起去。」


  「只是去買菜而已哦。」


  「知道了，啰嗦。」少女回過頭不耐地瞥視了悠一眼，隨後率先大步走向了玄關。


  在被太陽烤得金晃晃的戶外，注視著高處的坡面時，會看著因為熱空氣對流而顯得扭曲的光影。讓悠有些擔心平時很敏感的少女會不會感到不適，但是穹卻是安安靜靜地行進著，恬淡的表情中看不出一絲抱怨和不適，反而是悠在後邊躲躲閃閃又顯得欲言又止。


  「怎麼了？」走在前面的少女沒有回頭，卻像是占卜一般察覺到了悠複雜的心情。


  「沒什麼，只是因為你今天的積極有些驚訝······畢竟，平時你很怕熱，也很怕麻煩的。」悠在有些心驚之餘撓撓頭解釋，這種不知是兩人之間的熟悉，還是孿生子之間不可言喻的心意相通的，冥冥中的某種聯繫，像是讓內心的情感有了除了自己身體以外的宣洩口，總之在自己不安時洞穿自己的內心，將自己的彷徨明明確確地回應了。


  雖然作為哥哥總是被妹妹猜出心意有些小小的不甘，但是，怎麼說呢······

  有人能知道自己的心意，真是，太好了。


  「買東西是要去那個超市么？」想起自己剛來時被悠糊弄的，所謂的「大超市」，穹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絲戲謔。


  「不，稍微走過去一點，在前面廣場那裡，每周都會有超市來廣場那邊哦。」


  「超市······會過來？」


  「嗯，因為是移動超市，所以每周都會在固定的時間過來······人很好的店長用箱裝卡車拖著許許多多的東西來銷售，那裡的食材新鮮而且價格很便宜。」悠有些興緻勃勃地解釋著，同時遠處讓人激動又感覺莫名喜感的音樂漸漸清晰起來：「看來日期沒有記錯，就是那裡了。」


  穹順著悠的手指著的方向望去，就看見車站前空閑的廣場上停靠了一輛常見的集裝卡車，車后的貨箱經過了很巧妙的改造，變成了一個小店一樣的空間，還有像階梯一般延伸到地面的貨架，上面從發卡等小商品到新鮮蔬菜等一應俱全，甚至在角落裡還有散裝的腌菜和芥末。


  平時很空閑的廣場，現在被如約而至的家庭婦女所圍繞，看起來熱鬧非凡。


  「還有這種地方啊~」穹有些獃獃地望著平時司空見慣的空地驟然變得如此熱鬧，顯得有些難以置信。


  「對啊，是奈······別人告訴我的。」把奈緒的名字深深吞了下去，但是看著穹驚訝的神情，悠還是顯得有些得意：「畢竟周末的時候穹往往待在家裡所以沒見過，如果平時多出來走走就好了，這個小鎮······還是蠻有趣的。」


  「買什麼好？」穹似乎並不打算搭理悠的碎碎念，直奔了今天出來的主題。


  「唔，基本上就是早晚會吃的東西之類的吧。穹說說自己想吃的東西，大叔會幫你選的。」


  穹看了一眼像往常一樣正在熱情招待客人的高野店長，露出了遲疑的神色，似乎是對高野大叔和亮平這種亢奮自來熟的類型難以應對。


  「喲小哥！歡迎啊！」正在此時，高野店長也注意到了兩兄妹，用輕鬆的口吻打趣道：「旁邊的美少女是女朋友么？前段時間才把那個眼鏡美女帶過來，不賴嘛小子！」


  「哼······」穹的臉色浮上了明顯的不悅。


  明明想瞞著她的。悠無奈地看著神色曖昧的大叔，心中哀嘆一聲。


  「如果是就好了，很遺憾她是我的妹妹。」悠稍微擋住了高野店長好奇的眼神，也風趣地解釋道。


  「哦呀，這麼說起來還長得真是蠻像的啊，嚇了我一跳啊。」經過細細地打量厚，高野店長有些驚訝地感嘆道。


  「這個嘛······和往常一樣，今天有什麼促銷品么？」感受到身後的穹似乎在高野店長豪爽的態度下顯得有些局促，悠連忙岔開話題為妹妹解圍。


  「嘿喲，今天的生魚片很便宜哦。」聽到悠的詢問，店長也很自然地轉移了焦點，開始推銷自己的貨物。


  「魚啊······」悠看了一眼裝在保鮮盒裡的魚肉，晶瑩剔透讓人看出它的新鮮，這讓悠有些心動，轉過身詢問穹的意見：「穹想吃生魚片么？」


  「炒一炒的話。」


  「呃，生魚片是不能炒的······」


  「悠想吃的話就買吧。」穹說出了自己唯一的標準，然後就默不作聲了，顯得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悠張了張嘴，卻發現一起成長到這般年紀，排除零食甜品的話，自己居然還不知道穹的飲食喜好。醫院裡的飯食都是以營養為主，回到家裡后也都是媽媽在負責······等到自己不得不接手兩人的衣食住行——而且跌跌撞撞笨手笨腳地嘗試時，穹也都是沒有怨言地接受了，沒有提出過什麼要求。


  「也是啊，很久沒有吃過生魚片了。」悠感嘆一笑，轉身對店長說道：「大叔，來兩人份的吧。」


  「好嘞！慣例的生魚片······醬菜就是附贈品了，我自己做的芥末也送一些給你們。」大叔熟練地準備好了兩人份的生魚片以及各種贈品。


  「一直以來承蒙照顧了。」悠接過了東西，對著穹說：「穹，把錢拿出來吧。」


  從出門時，錢包就交給穹保管了。


  「哦，哦。」穹有些僵硬地拿出錢包，家裡蹲似乎對於社會交際都有些不同程度的障礙呢。


  以後不能讓她繼續這麼待在家裡了。悠暗暗想到。


  「一共是2760萬円哦！」高野店長用很浮誇的語氣說道。


  「誒？！」穹顯然被這個巨大的數字嚇到獃滯了：「沒，沒有那麼多的錢······」


  大叔哈哈大笑著伸出手。


  「誒？悠？」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穹，給2760円就可以了。」看著穹驚慌失措的樣子，悠強忍住笑意解釋道。


  「誒？這家店不會是詐騙的吧。」穹心有餘悸地說道。


  「大叔常用的開玩笑手法啦，笑笑就好。」


  「哼······真是的，給。」穹因為被戲弄而顯得有些不高興。


  「感謝惠顧！這是找零240萬円哦！」


  「咿！」穹再次被大叔手裡零零碎碎的「巨款」嚇到了，讓店長也不由得哈哈大笑。


  「啊哈哈哈，小姐，作為補償，去拿一個自己喜歡的點心吧。」


  「呃······可以么？」似乎被店長嚇到的次數有些多，穹向悠遞去了求助的眼神。


  「太好了呢，拿到了額外的禮品。」悠倒是顯得很自然，摸了摸穹的頭說道：「記得向大叔道謝哦。」


  穹這才小心翼翼地朝著點心區去挑選了，並迅速地對著椒鹽仙貝這類的零食舉棋不定。


  大叔也很喜歡穹啊。看著笑眯眯地看著穹的店長，悠也不禁莞爾。


  「呀，小悠，在買東西么？」在這時，熟悉的熱切的女聲從身後傳來了。


  「啊，奈緒······奈緒也來買東西么？」悠轉頭便看見了穿著清涼的奈緒，身著短袖短褲的她很清閑地走了過來。


  「沒有，我只是稍微散一下步而已。」奈緒上下打量了一下悠：「能定時來這裡採購，看來生活節奏方面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


  「嗯，經過這些時間也差不多習慣了吧。」悠有些恍惚，就在半年之前自己都還對生活的瑣事毫無概念吧。


  「是啊，小悠就是太過拚命了，連找機會照顧你都很難，真沒意思。」奈緒帶著調侃的語氣笑道。


  「沒意思什麼的······說起來也沒那麼拚命吧。」悠有些閃躲地撓了撓頭，在少女表露了心跡之後，自己對這般熱情該如何回應，還沒有什麼思緒。


  「是么？我覺得是很努力了，不過選男朋友的話不是這樣比較好么？」


  「雖，雖然這樣說，但是和我並沒有關係······」悠斷斷續續地應聲道，顯得有些招架不住。


  「呵呵。」奈緒的神色中多了些意味：「如果誰成為了小悠的女朋友說不定會很幸福呢。」


  「悠！！」正在悠不知如何招架時，一聲清冷的聲音將悠徹底澆了個冷靜。


  「啊，終於決定要哪個了么？」看著面色不善的穹，手裡提著一小包的椒鹽仙貝，悠連忙迎了上去。


  「好了，回去了，悠。」穹粗暴地把點心裝進悠的袋子里，拉著悠向回去的路走去。


  「啊，嗯······奈緒呢？」看著一旁驚愕的奈緒，悠不安地說道。


  「和她沒關係不是么？」穹轉過身來質問道：「好了，快點······」


  「······」奈緒露出了落寞的眼神，讓悠最近積累的情緒爆發了。


  「穹，為什麼你要用這種口氣對奈緒說話？」悠堅定地拉住了穹，用很嚴肅的口氣問道。


  「······」穹用很銳利的眼神看著悠，讓悠才鼓起的氣勢又泄了下去，因為那眼神中沒有憤怒，只是想要責備悠為什麼不明白一樣的，悲傷的眼神。


  悠的心中像是被什麼哽住一般地沉重，自己往往慶幸的，所謂的雙生子不可言喻的心靈感應，卻無法從穹的眼神中讀出任何深意。仔細想想，以往都是穹準確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情，而自以為更為懂事的自己，卻反而對穹一無所知，就像現如今這般。


  「不說出來么？即使使用這樣的眼神，不說話的話也是什麼都不會明白的。」悠低著頭，像是道歉般說道，就在剛才，他向著自己的無能，自己的無力確確實實地認輸了。


  「小穹······如果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我道歉。」奈緒也小心翼翼地道歉道，可是從眼神中明顯地看出了茫然和無奈：「所以，說出來吧，這樣下去的話······不行的。」


  「······走吧。」穹默默地盯著兩人許久，最後還是拉著悠離開了原地，但是語氣中沒有了咄咄逼人的急切。


  「穹？」


  穹沒有理會站立不動的悠，從悠的手裡奪過買的東西一個人沖著走了。


  「穹！」悠近乎咆哮出聲：「不把話說清楚的話，不是誰都不會明白么？」


  這個時候，穹突然停了下來。


  「悠是······笨蛋。」穹手裡的塑料袋，像是放慢動作一般，掉在地上：「悠為什麼，一直偏袒著她？」


  「偏袒？」悠被所謂的指責不知所謂，理由也說，如果對單方面被討厭的一方感到擔憂算是偏袒······大概就是如此吧。


  「這是因為，穹什麼都沒有告訴我的關係。」


  「她很特別，所以這樣么？」穹用看破了一切的表情，讓悠不知所以，有很受傷。


  「誒？」奈緒和悠，面對這意料之外的質疑，兩人都說不出話來。


  肯定么？兩人都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否決么？不管是欠缺思慮還是其他原因······說到時最後，便還是心有不甘吧。


  「不要······」面對兩人複雜的，昭然若揭的表情，穹突然如同受到什麼打擊一般，精神恍惚。


  「不要把悠，奪走。」突如其來的梨花帶雨，穹不再接受外界的訊息一般，跑向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