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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公主殿下和騎士大人

  1.

  「厚,厚?」平野太太擔心地呼喚著坐在走廊邊上,獃獃地望著庭院里的花草出神的平野厚:「身體不舒服么?要不要緊?」


  「母親······」平野厚轉過頭來時神色依然很恍惚,看著自己母親擔憂的面龐,才逐漸回過神來。


  和初佳分離了以後,自己的精神就渾渾噩噩的,全然不像是自己一般。


  明明兩人之間沒有什麼實質地關係,只是小學的同學,年幼的時候還只是單方面地受過初佳的照顧;就算這次回來,也只是碰巧撞上了初佳最不想示人的一面。


  經歷過那種尷尬,換做他人,恐怕早就沒法正常交流了吧。


  「讓您擔心了,抱歉,不過我沒事的。」勉強一笑,平野厚的神色有些躲閃母親疑慮的目光,那擔憂的神色又開始讓平野厚內心像痙攣一般地抽搐。


  「真的沒事么?」平野太太用圍裙擦乾了雙手,輕輕地搭在了平野厚的肩上,卻感受到平野厚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


  「對,對不起······」平野厚像是跳起來一般,慌亂地想要離開,卻被平野太太從肩膀處輕輕抱住了。


  「小厚,小厚是好孩子,是好孩子啊······有什麼不開心的,也可以給媽媽說啊,請給媽媽說吧。」平野太太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自己兒子的頭髮:「什麼時候都可以依靠媽媽的啊。」


  「可是······」


  「其實啊,我一直有些歉意,不管是你當初受過的病痛,還是之後出去求學的艱辛,作為母親我都沒能體會你的心意,分擔你的困難······等到你再次回來時,轉眼間已經是個大人了。」平野太太用溫情的語氣在平野厚的耳邊喃喃道:「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回來時突然有種陌生的感覺,我一直感到淡淡的虧欠,因為自己對你的經歷,思量······什麼都奴知道,所以什麼事情都只能寄希望於你自己能處理好,但是當你陷入迷惘的時候,我也只能擔憂,說些安慰的話,卻無能為力。」


  「對不起啊,我這個母親,當得真是失職呢。」


  「不,別說了,媽媽,媽媽······」平野厚轉過身,將頭埋在母親的腰間,一個成年男子帶著哭腔「媽媽,媽媽」地喊著卻沒有感到難為情,反而似乎將淤積在心裡的東西宣洩出來一樣。


  「明明什麼都沒有付出的,明明什麼歡樂都沒有給你們的,結果卻生了那麼重的病,害得你們連房子都沒有了。你們也很難過的,卻要在我面前故作堅強。我不敢面對你們的關愛,所以才會選擇逃避,逃避了那麼多年······」平野厚攥緊了拳頭,抱住母親的手臂因為用力而微微有些顫抖:「該說抱歉的人,明明是我,是我啊!」


  「······」平野太太有些吃驚地看著情緒崩潰了的兒子,自已以為的深邃之下,原來是那般地洶湧難平。


  總有些感情,讓人沒有辦法用普通的價值衡量,仿若是公理一般,沒有辦法證明,卻為大家所公認,譬如親情,有人說是種族的特性,有人說是機體的反應,可是絕大多數父母和子女之間哪裡會考慮這些,並不是每個人都明白科學的詮釋,但是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發自內心的本能。


  「傻孩子,只其中有什麼大道理我也許也不明白,不過,我很開心,一直以來······」平野太太安撫著厚,卻沒辦法說出什麼觸動人心的話來,只能默默希望兒子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你是個好孩子,有時會好奇地問個不停,有時會出醜,有時也會淘氣而犯錯······雖然照顧孩子是一件耗費精力的事情,但是這一切的一切,讓作為母親的我,很開心。」


  「要說什麼的話,這種感覺,就是希望吧。」


  平野太太到最後的述說已經近乎耳語,低沉沉的,讓人聽不清,可是卻有種奇特的力量,讓筋疲力盡的平野厚慢慢地陷入混沌,最後沉沉的睡去,閉著的眼睛凸顯出常常的睫毛,甚至還像小孩子一般忘我地咬著手指。


  平野厚終於,卸下了所有的重擔,安詳得像個孩子。


  2.

  雲間隱約雷鳴,戶外大雨滂沱。


  平野厚坐在走廊邊上,聽著雨水沖刷在房檐上的聲音,然後在槽內彙集成股,流下時組成水的簾幕。和都市裡被困在家裡只有一扇窗戶那狹窄的視角相比起來,鄉村的風雨似乎多了些閑適和自由的味道:風沿著走廊吹過,帶來冰涼的水汽和清新的泥土的氣息,讓人精神一振。人也不會因為聲調的單調而無聊,偶爾劃過天際的閃電會帶來滾滾的雷聲,沉悶的聲響在山間傳來陣陣回聲,偶爾會震顫人的神經。


  雖然外界是那般豐富多彩,不過沒有人會走在這般風雨交加的山村公路上吧。平野厚微微一笑,端起茶輕輕喝了一口,在放下自己心中的陰影前,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享受過這麼安詳的下午茶。


  突然,自己似乎聽到了宅邸鐵質大門處傳來陣陣的響聲,混雜在滾滾的雷鳴中似乎有些不起眼,可是平野厚卻真實地聽到了。


  誰會來拜訪呢?在這個風雨交加的時刻。平野厚雖然心裡嘀咕著,可是依然打上雨傘前去查看情況。


  「抱歉,這種時候還來打擾。」大門外,亮平的身影在滂沱的風雨中顯得有些朦朧,身穿的清涼的幸平(日本民間類似於短袖短褲的穿著)也已經被傾斜的雨幕淋得通透,顯出了濕潤的深色。


  「先別說這些了,快請進來吧。」雖然因為突兀地來訪有些驚訝,可是平野厚看著亮平一身清涼的裝扮不由得擔心起他的健康問題起來。


  到了室內,亮平並沒有第一時間被問明來歷,而是被要求先去洗了熱水澡驅走寒氣,換上乾爽的衣服后,才來到了會客廳。


  「抱歉,本來沒有想要勞費你們這麼多心思來招待的。」喝著熱茶,穿著浴衣的亮平看著掛在走廊上的自己的衣服,在自己洗澡期間,濕透的衣物已經被平野太太熱心地清洗並初步烘乾了,現在正在風中微微地搖曳著。


  「不要客氣,那個,中里君······對吧。」平野厚為自己添上了熱茶,開始和自己並不熟悉的亮平交流起來:「不知這麼惡劣的天氣下,中里君前來拜訪有什麼急事么?」


  「呵,奧木染的暴雨永遠是那麼震撼人心呢,風聲甚至比雨聲還大,聽父母說他們小時候也是躲在家裡的窗戶邊畏畏縮縮地看著窗外,為這強大的力量所驚嚇,同時又會被深深地吸引。」


  「嗯,是的,每年到了這個時節,風的力量總是會令人心驚呢。」雖然亮平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但是出於禮貌平野厚還是隨聲附和道。


  「真是好啊,大自然一年四季可以變化無常,但是每經過一年的輪迴,又大致會出現同樣的情形。偶爾出現一兩場意外的極端變化,也總有專家學者會出來替它的任性做出解釋,說到底,變化還是靜止,總歸是它自己說了算的。可是人就不一樣了,人們為了生存只能被迫隨著氣候改變而適應它,一年四季,二十四節氣,人們摸清楚了這種規律,然後悄然地為之沾沾自喜,遇到天災,也只能默默承受罷了。」


  「人啊,不變,或者看不清楚情形,就會落後,就會困擾,真是脆弱的東西。」亮平用平時詼諧的語氣,說著天馬流星的話語,雖不見的有多少深奧的大道理,卻讓平野厚也微微出神。


  「吶,平野君,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亮平收起了笑臉,正襟危坐,語氣也從上揚轉為低沉:「一個傻瓜的故事。」


  「請說。」


  「聽說有一個女孩,直到初中都很受同齡人喜歡,具體怎麼說呢,嗯,豪爽,正直,不斤斤計較,看什麼事情都很樂觀,這樣充滿孩子氣的人在小孩子中肯定會很受歡迎吧。」


  「但是呢,一到了高中以後,到家都突然變得成熟了起來,不再會與不斤斤計較的她產生矛盾,也不再和豪爽正直的她無話不談。短短的時間內,曾經很受歡迎的人突然間沒有了朋友。真是不負責任呢,前一秒還將別人高高地拋向天空,下一秒就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沒辦法,這就是變化啊,年齡成長的變化,時代進步的變化,確實沒有辦法指責的,可是她就突然被遺忘在後面了。只有一個男生願意同她說話,寵著她,嗯,像養著小寵物一樣,真是天降甘霖一般對吧,兩個人成為了戀人,直到高中畢業前兩人可以朝夕相處時,一切都還算在掌控之內。」


  「高中畢業了,比較優秀的男孩子去了都市的大學,女孩沒有辦法去,也知道沒有理由阻攔,兩人分開了,當女孩站在電車站門前,看著男友離開的背影時,那種孤獨的感受又再一次降臨了,驀然回首,女孩才發現自己還是站在被遺忘的原地,沒有半分地成長,當賴以生存的水源一下子離開了以後,卻發現自己離同齡人的集體距離更遠了。」


  「女孩的求職結果並不樂觀,不僅僅是因為她有些天然呆的笨拙,更多的還是她本身還停滯在一個不太成熟的地方,即使她口口聲聲喜歡強調自己是大人······然後在女孩決定去短大進修之後,她的男友回過一趟家鄉,可是並沒有認真地去聯繫她,而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和家鄉中學的同齡女教師一起去了鄰鎮······然後,僅僅過了一年,一年就分手了。」


  故事說到這裡,外面閃過一道驚雷,明亮地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半邊陰霾的天際,轟鳴地雷聲裹挾著震感在小鎮的山間肆虐,聲音忽遠忽近,讓平野厚從故事中突然驚醒過來,他看向故事的敘述者,亮平平時總是帶著戲謔的光芒,可是現在眸子中的高光讓人感到惡狠狠的銳利。


  雷聲漸漸平息,外面的噪音又逐漸恢復成雨聲和風聲,兩人稍顯平靜以後,亮平低下的頭讓人看不出他的神色,他緩緩重新開口道。


  「然後,她的男友又再次回到了家鄉,這時的女孩已經短大回來了,開始了作為女僕的工作,而她的男友似乎又準備通過那點卑微的施捨,讓迷茫的女孩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我的故事講完了。」亮平抬起頭來,眼神中充滿了審視的意味:「平野君認為如何?」


  「······」平野厚有些躲閃著明明比自己年幼的亮平的目光:「如果她的男友願意認錯的話,其實結果並不壞吧。」


  「是么?在你看來,就像是迷途知返的騎士回來迎接他的公主殿下,然後兩人就可以永遠幸福美滿地生活下去了么?」亮平的嘴角輕佻地上揚,語氣中充滿了嘲弄的意味,甚至還單膝下跪,用像是演舞台劇的誇張語調故意高聲道:「來吧,我戈壁上的獨苗,我大海中的浮萍,人潮中的迷途者啊,只有我是你唯一的清泉,是你唯一的浮木,是你唯一的支柱啊,跟隨我,服從我,屈服於你可靠的騎士吧,我的,公主殿下!」


  不知不覺,亮平走到了平野厚的面前,然後用銳利的目光近距離逼視著眼前有些錯愕的年長者,嘴角帶著些許地嘲弄。


  「自從遇見了你以後,初佳姐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雖然依舊笨手笨腳地,但是我從沒看見過她那麼積極地想要改變,改變成你所期待的人。樹林外的獨苗不希望有一條水源獨自為自己流淌,她更希望地是自己能成為茂密森林的一員。幼稚無知的她像是迷路了一般,她希望的是有人能和她一起融入成熟的人群,而不是把她當成一個穿著精美洋裝卻步履蹣跚的提線木偶。」


  亮平垂下眼眸,坐回自己的座位:「所以你準備好了么?騎士大人?」


  「咔嚓。」


  雲間隱約雷鳴,戶外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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