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少女的殼
1.
嗯?
怎麼搞的?
睡得好痛苦啊······
全身,都好沉重啊,我們家的被子有這麼厚么?床也出奇的窄。
漸漸恢復清醒的平野厚,漸漸地發現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下半身近乎失去了知覺,而且貌似有很柔軟的東西熱乎乎地壓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又熱又悶。
睜開眼睛,暖色調的牆壁和粉色的窗帘讓本來就沒睡好的厚更是一陣錯亂,低下頭,一個清秀的睡顏靜靜地靠在自己的胸前,這正是自己胸悶的原因。
這裡,是初佳的家!!?
然後,躺在自己身上的,是衣衫不整的初佳!
「嗯?好吵啊~怎麼了?」自己的異動似乎吵到了初佳,初佳也迷迷糊糊地緩緩睜開眼睛。
哇嗚,糟糕,她醒了!平野厚一時有些窘迫,思索著該如何解釋眼前的這一幕。但是仔細一想,其實現狀也不算糟糕吧。
「啊咧?我會在床下?」初佳有些獃滯地問道:「等等,厚君,為什麼,在這裡?」
「早,早上好啊~」厚有些尷尬地笑著說道。
「早,早上好。」初佳也尷尬地笑了笑從厚的身上默默挪開,跪坐在一旁說道:「那個,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那個,你不記得了么?」平野厚看到初佳一邊抽搐一邊變得鐵青的臉,莫名想笑,但是又隱隱感到有些失落。
「等等,等一下!那個,我昨天去了聯誼······什麼都沒有帶回來,之後,我還記得和厚君說過話了的。」初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昨晚的經歷:「等等,下結論還太早了,我會好好想起來的,一定會的。」
初佳用手輕輕拍打著額頭,想要自己儘快地想起來,然而她突然意識到一個事情,她猛地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六點了。
「糟了,都已經這個點了,得趕快去洗漱才行啊!」一切的煩惱和疑惑都在遲到的迫切現狀前一掃而空,初佳抓起放在床邊的工作服,便一邊解開襯衣的扣子一邊朝著房間外跑去了,只留下了一臉錯愕的厚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處。
平野厚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經過一晚上壓迫而麻痹酸痛的身體,初佳走得太匆忙,以至於房間里還亂糟糟的,昨晚發生的一切都還留有痕迹:隨意堆在一旁的被子,被初佳蹂躪過的玩偶,還有移位了的茶桌······
平野厚默默將房間整理了一下,走下了房間,路過浴室時聽到裡面嘩嘩的水聲,昨天香艷而又複雜的畫面又浮上了眼前,讓平野厚的臉頰再次變得緋紅。
「那個,初佳小姐,我就告辭了。」平野厚在門外向著浴室內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可是浴室里除了一成不變的水聲,沒有人回應他。
每一個女生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害羞的吧······平野厚在門外踟躕了一會,最終默默說了句「失禮了。」便離開了乃木坂宅。
要想起來啊,初佳。平野厚抬起手臂遮擋住清晨略微有些刺眼的朝陽,天空是高貴的寶藍色。
你如果不記得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
聽到大門關上的一瞬間,初佳微微停下了揉搓著沾滿泡沫的頭髮的手,微微鬆了口氣。
一進浴室她便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當發現自己「完好無損」時內心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釋然,這與羞恥心近乎對立的矛盾感情,讓本人不由得紅著臉輕啐自己的不知廉恥。
熱水從花灑中灑出,在初佳的發梢凝成一股,順著她的肌膚緩緩流下。
記起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可是自己卻寧願失憶:喝得爛醉,被丟在路邊,然後被男人撿到,這個套路自己居然演了兩次,而且還都是和平野家的人有關······
更羞恥的是,一路耍酒瘋的細節,輕浮地挑逗闊別重逢的老同學,甚至晚上居然還差點做出酒後亂性這種事······初佳羞恥地跺了跺腳,卻差點因為濕滑的地磚而滑倒。
怨氣發泄不出,就盡數轉化成了頹然,初佳有氣無力地開始自己女僕工作的著裝,已經沒有力氣去想之前的事情了。
反正敗犬這種身份,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次只不過是酒後亂性也沒人要的,敗得更徹底的敗犬罷了。微微自嘲一笑,初佳趕著最後的時限快步走出了家門。
2.
「啊啦,厚你怎麼在外面?」在玄關處換鞋的厚,最終還是被習慣早起的平野太太發現了:「你是昨晚去了什麼地方了么?」
「啊,那個······」厚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的目光躲閃著自己的母親,大腦在短時間內迅速思考著能夠拿來掩飾真相的託辭。
「昨天晚上很有幹勁,不知不覺就把論文寫完了,」厚努力扯出一個歉意的微笑:「然後看到天已經微亮了,就想著出去走了走······」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辛苦了,去洗個澡再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平野厚的掩飾可謂幼稚,表情也漏洞百出,可是平野太太始終帶著溫和的微笑聽著自己兒子的解釋,沒有任何的懷疑。
「······是。」
在這寬容的目光中,任何的辯解都顯得多餘而無力,當你還在想辦法掩飾自己的窘迫時,別人卻洒然一笑,毫不猶豫地將你這個人全盤接納了。
難得奢侈地放了洗澡水,讓熱水慢慢將身體浸沒,稍稍緩解了酸痛的身體。厚百無聊賴地盯著水面,氣泡從淹沒在水下的嘴裡接連冒出,逐漸膨脹然後在水面破裂,濺起一圈圈不規則的漣漪。
昨天似乎經歷了不得了的事呢,如果被別人知道一定會被嘲笑沒種吧。平野厚苦笑地自嘲到,雖然最後理智佔領了上風,但是回想起來內心卻還是會暗暗感到可惜。
當然了,初佳那麼美,每個男人經歷過這種事都會有所幻想,自己當然也不會例外。
但是,自己卻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
毫無疑問的,那詭異的氣氛試探出了自己的內心,自己對眼前的女孩子有了奇妙的好感,自己想要去了解,去體會她的人生冷暖。
但是,在對方失去理智的酒後,在還不了解對方的酸甜苦辣的時候,沒有心意相通,只是順從於一時的慾望,就妄圖走進別人的人生······
是否太過卑鄙了?
如果雙方都只是單純的肉慾,只是酒後卸下了規則而尋求歡愉的話,自己也不會那麼地傷腦筋,但是很明顯的,這份感情,包含了初佳太多的東西,太過沉重了。
自己如果就這麼魯莽地插手,是否能夠好好地替她承擔下去?
「厚君對我的事,一點都不明白。」醉酒的她,在自己的背上如是說道。
所以自己又如何才能狠下心來竊取她沒有防備的柔弱呢?
她的眼睛里已經沒有多少希望的光輝了,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傷害了,而自己也無法原諒傷害她的自己的。
這不是一個輕巧的命題,如果自己在什麼都還不了解的情況下就妄言自己能夠負責到底,那才是最不可饒恕之傲慢吧。
突然嗤笑起來,平野厚想起了昨天自己抱著初佳的樣子,那表情就算自己看不到,也可以想見急迫得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算了吧,丟人就丟人吧,反正昨天晚上丟人的事也不少了。平野厚托起手掌,看著掌心的水慢慢從指間流失。
我要了解初佳,平野厚握緊了拳頭,將所剩不多的水緊緊攥在手心裡。
我還要了解更多的她。
3.
「今天要去採購什麼呢?」瑛推著平時採購用的大號自行車,跟在我的旁邊。
「嗯,計劃中的海邊之行也差不多到時間了,所以我們今天主要是採購一點去海邊時要用的東西。」我轉過身對著身後的平野厚說道:「需要的東西可能有點多,所以得麻煩厚君幫忙了。」
「啊,不用在意。」平野厚像是被驚擾到一般:「這個本來就是父親的工作對吧,我替他分擔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有些奇怪地看著心不在焉的平野厚,今天一整天他都顯得魂不守舍的,據平野太太說他昨晚沒有休息好,我也不再去深思。
「以後少熬夜,對身體不好。」
「啊,是。」平野厚楞了一下,連忙答應了下來。
「噗~」在一旁默默旁觀的瑛嗤笑出聲。
「嗯?有什麼好笑的地方么?」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哥哥大人對著比自己年長的前輩說教,顯得很老氣橫秋啊。」
「呃,有么?」我獃獃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對啊,像個老爺爺一樣,啊,初佳姐姐!」
正在說笑著的瑛像是有其他神奇的感官一般,敏銳地捕捉到了不遠處的初佳。
「呃······」初佳的背影似乎顫抖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用僵硬的表情回答道:「你好啊,小瑛,慕笙君也在啊······厚君,午安啊。」
「嗯······午安。」厚盯著自己的腳尖諾諾地回應道,讓我奇怪的是,問候的雙方都沒有看向對方,像是刻意避開對方的視線一般。
「誒?初佳姐姐的臉色很差誒,」瑛很關切地湊上去拉著初佳的手說道:「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么?」
「誒?!啊,是的呢,哈哈······」初佳像是被嚇了一跳一般,乾笑著掩飾著自己慌張的情緒。
「啊,平野哥哥今天也是沒有休息好呢,要是按哥哥的語氣來說,一定會是:『唔,現在的年輕人,就知道晚上熬夜,都不注意身體的休息······』啊喵?!」
「我的語氣哪裡有那麼古板!」我面無表情地給了瑛的腦袋一個暴栗,少女痛呼一聲停止了戲謔的模仿。
「初佳小姐也是來幫一葉採購去海邊的用品的吧?」我看著初佳的籃子里都是些防晒油等浴場用品:「這樣就好辦了,採購的事情我和瑛來辦,就麻煩你和平野君一起去附近的農家租借遮陽傘和買一些西瓜吧,本來還想著這麼多體力活交給平野君一個人是不是太繁重了,不過既然你們互相認識真是幫了大忙了。」
「誒?我?和平野君一起?」初佳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嗯?有什麼不方便的么?」
「呃······倒是,沒,沒什麼不方便的啦······」初佳悄悄瞟了一邊的平野厚一眼,似乎糾結了一番,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道:「是,我知道了。」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我接過她的購物袋,和瑛一起向著小鎮的百貨店走去。
知道我們兩個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兩個成年人依舊沒有直視對方,沉默不語。
「對,對不起······」平野厚因為這種微妙的沉默而有些難過。
「厚,厚君不要道歉啊,這樣讓我的臉往哪兒擺啊······」
我總不可能提說是我先動的手吧······初佳再一次感到自己的臉火辣辣地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發著酒瘋糾纏了同齡異性——好吧,還是很帥的異性一整個晚上啊,甚至還想動手動腳······
嗯,關鍵人家還什麼都沒做,雖然自己前半輩子幾乎都是loser的人生,但是也從沒有這般羞恥地黑歷史,如果人生能夠save&load,自己寧願回到昨晚把神志不清的自己幹掉。
但是不可能存在的啊,事情已經發生了,而良知又讓自己不能逃避,將這個不願意麵對的責任全部拋給對方。
「呼,對不起,厚君,我昨天晚上······失態了,雖然現在說這些有些厚臉皮,但是還是承蒙你昨晚的關照了,」說道昨晚的關照時,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又掀起了波瀾:「對你造成的困擾,真的很對不起!」
好討厭啊,這種感覺。
平野厚盯著低著頭努力認錯的初佳,工作服下的嬌軀正因為情緒的波動而微微顫抖著。
昨天流露出的感情絕對不是衝動的,那種茫然才是她真正的樣子吧,但是現在她又把自己縮回自己的厚厚的保護殼裡了吧,明明柔軟的內心很悲傷的說,卻還是要讓別人以為自己總是沒心沒肺,臉皮厚得遊刃有餘。
這種道歉算是什麼?單方面的讓對方感到輕鬆么?
自己不會接受這種道歉的,平野厚想了解的,是藏在裡面最柔軟的那個初佳。
「不,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平野厚帶著深邃的笑意看著有些吃驚的初佳:「昨天的事情,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哦,初·佳·小·姐。」
「那那那,那你要我怎麼辦才好呢?」初佳的思維有些混亂了,厚一改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用那麼挑逗的語氣給自己說話,讓自己心裡一陣慌亂,他不會以此作為要挾做出過分的事情吧······
「嗯,還沒想好呢,以後再說吧。」平野厚聳了聳肩說道:「我們快去辦事吧,讓主家就等了可不好呢。」
對不起啊,初佳。平野厚轉過身去輕嘆一聲。
你不應該再待在那個密不透風的殼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