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鳥與懸浮紅杉樹
看著維瀚泛白的臉,還有臉上不知是趕路還是緊張的汗水,廣羽決定採取一些強硬措施。
「維瀚閣下,我很抱歉,我可不想成為一個貢獻金納斯的傻子。」
他笑著說,邊說邊用極快的速度卸下背後包裹里的阿帕奇勁弩,絞盤、上箭、瞄準,一氣呵成。即使是帝國最嚴苛的教官看到了,也會板著臉說這個新兵的動作及格了。
然而廣羽的行為就像是壓倒駱駝的稻草,本就綳著一根弦的維瀚,看到閃著寒光的尖銳箭頭朝著自己,一屁股坐到泥土夾帶著落葉的地上。
原本他只想挾持這個商人,只要送到自己要去的地方,自然會放了他。
沒想到維瀚卻是領會錯了意思,還當他要殺人泄憤,驚慌之下大聲叫喊道:「廣羽閣下,金納斯我不要了,你現在就放我走,要不然我的妻子會去克斯城舉報您私藏帝國管制軍械!」
阿帕奇帝國律,第四十九條,私藏帝國管制軍械者,處以絞刑!
「什麼時候?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沒機會通知你妻子。」眼睛眯成一個危險的幅度,廣羽依舊保持冷靜。
似乎是有了些底氣,維瀚說話利索不少:「你當然不知道,我昨晚在約西村,趁你睡覺的時候就把疑點都寫好,委託曼頓今天順路幫我把信帶給我的妻子。」頓了頓給廣羽一個緩衝時間,又道:「如果我今天傍晚不能回去,我妻子就會舉報你這個通緝犯。」
對於維瀚能猜出他是通緝犯,他並不意外,因為阿帕奇勁弩的管制太嚴厲了,除非是有權有勢的,否則絕不會落入私人手裡。如果私人持有,那麼九成是殺人搶來的,甚至是殺的帝國精銳軍人。很明顯,他並不符合有權有勢這個條件。
「維瀚閣下,我不管你留有什麼後手,你現在立刻馬上,站起來帶路。」將手指搭在板機上,廣羽的聲音愈發冷酷。
「好好好,別激動,我這就帶路。」維瀚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拍打著因為坐到地上而沾染的泥土。
突然,維瀚一個轉身就跑,他身軀下壓,跑的軌跡也是忽左忽右,在求生的本能下,前所未有的靈活。
他在賭,賭這個冒險家有所顧忌而不敢射箭,也在賭冒險家即使射也射不中,趁著填裝下一發弩箭的時間,足夠逃跑了。
維瀚時不時利用紅杉樹遮擋身體,並且手腳並用的向來時的道路狂奔,幾個呼吸就跑出二十米外。
「找死!」
修長的食指並不急於落下,而是屏住呼吸,眯起右眼,用有淚痣的左眼瞄準。
就是現在!
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時間彷彿凝固了,只有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緩緩盪開。
噗呲!
咄!
伴隨著利刃入肉的聲音,三十米外,正從一棵紅杉樹跑向另一棵紅杉樹的維瀚,眼睛還帶著求生的渴望,眉心卻是穿出一支完整的弩箭,弩箭裹挾著強大的力道扎在紅杉樹上。
直挺挺地一僵,維瀚細弱蚊吟地呢喃著什麼,同時身軀向前倒下。一枚金納斯從他上衣口袋滾落,落在緩緩暈開的血跡上,泛著罪惡的光。
嗤!
抽出帶著血跡污穢的弩箭,在維瀚衣服上擦拭,廣羽平靜的對著屍體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真當我不敢殺人?」
將背後包裹里的木鞘匕首別在後腰上,試了試,確保手一摸就能拉出來,他滿意的點點頭。
絞盤、上箭,右手抓住阿帕奇勁弩的握手,左手托住中部,這樣的姿勢可以最快速度瞄準射擊。
接下來的路恐怕要時刻保持最高警惕。因為維瀚寧願冒著死亡的風險去逃跑,也不肯再往前面走一步,看來真的需要他謹慎對待了。
高大密集的紅杉樹葉遮蔽了大部分陽光,頑皮的微風捲起幾片枯黃的葉子,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細細蟲鳴,就像森林在淺睡、在夢囈。
一名身穿亞麻衣服,手持弩箭的年輕人走在這罕有人跡的森林深處,莽牛皮靴子不復光澤,滿是褐色的泥土。
整整走了三天三夜,渴了就喝溪水,餓了就吃綠麥餡餅,困了就靠著紅杉樹休息。
一開始還好,廣羽會拿匕首在紅杉樹上刻畫箭頭方向,確保自己能沿著來時的路返回。無奈的是,隨著長時間的趕路,缺少食物跟休息的他徹底迷失在這片紅杉樹海洋,只能麻木的邁動著雙腿。
終於,他頹然的靠著一棵紅杉樹,抬頭望著一層又一層的樹葉,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疲倦襲來。
在半夢半醒之間,彷彿聽到有人說話,那聲音空靈純凈,不含一絲雜質,有如緲緲仙音,又好似甘洌山泉叮咚。
「咦?我發現了一個人類,迷途的人類。」空靈清透的聲音響起。
「誰?!」聽到熟悉的拉克巴洛大陸通用語,廣羽猛然驚醒。
「你好呀!人類,我叫吉普拉,你叫什麼?」那聲音又說道。
順著聲音源頭望去,只見在一棵接近兩百米高的紅杉樹上,中部的樹杈上,一隻鳥站著。這隻鳥非常美麗,通體雪白的羽毛,長而尖的綠色鳥喙,烏黑油亮的眼珠充滿了靈氣。
「是你在說話嗎?美麗的小鳥。」廣羽瞪大了眼睛,彷彿不肯錯過一絲一毫。
「你沒見過柏步麗?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唔,就是會說話的鳥。」白鳥翠綠的鳥喙一張一合,那空靈的聲音就出現了。
咽了口唾沫,廣羽內心激動的不能自己,這還是他二十四年來第一次見到這麼神奇的事物。
「你好,吉普拉。我叫廣羽,是來這裡尋找魔法師的,你知道哪裡可以見到嗎?」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語氣也很溫和,彷彿怕驚嚇到這個他眼裡的精靈。
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白鳥道:「這世界上沒有魔法師。」
「那麼劍士呢?就是能激活鬥氣的那種劍士。」他不死心的問。
「劍士我倒見過不少,如果那些懸挂鐵劍的人類是的話。但是他們並不能激活你說的什麼鬥氣。」
廣羽感到眼前發黑,差點崩潰,好不容易看到點希望,轉眼間就幻滅了。
似乎是察覺到這個人類的情緒變的很低落,白鳥一展雪白的翅膀,從高高的樹杈上飛下來不少。
「你找魔法師跟劍士做什麼呢?」白鳥有些不解的問。
「我想獲得力量,就是那種可以摧毀最粗最大紅杉樹的力量。唉,說了你也不會懂的,你只是一隻奇特的鳥罷了。」
「可以摧毀最粗最大紅杉樹?」白鳥重複了一句,又說道:「切,巫師不也可以嘛。」
眼睛一亮,廣羽軟軟依在紅杉樹上的身體猛的綳直,帶著顫音問:「吉普拉閣下,請您告訴我哪裡可以找到巫師,拜託了。」說完雙手合十,對著樹杈上的白鳥做祈求狀。
白鳥似乎心情不錯,揚了揚腦袋,神氣十足地說:「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走,一直走。直到看見一棵懸浮的紅杉樹,爬到你所能達到的最高處,跳下,你就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那裡面有巫師的存在。」
對白鳥所說,廣羽心中半信半疑,這裡最矮的紅杉樹都有幾十米的高度,跳下來不摔成肉餅啊。
當然,他沒有表現出異樣,繼續誠懇的求教:「吉普拉閣下,那麼我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之後,該如何去尋找巫師呢?巫師們有什麼特徵嗎?」
「沿著河,在黑夜有熒光的房子,如果裡面有人唱歌,你就敲門。「白鳥似乎又變得有些不耐煩,仍舊用它的綠色鳥喙解釋著。
這鳥翻臉比翻書還快啊,他暗暗腹誹。
人性化的瞥了還想發問的廣羽一眼,白鳥展開雪白的翅膀,伴隨著綠色爪子的一跳,徑直飛上天空。
悵然若失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樹杈,他拿出最後四分之一綠麥餡餅,就著溪水吃起來。
古老的紅杉森林深處,一雙骯髒的莽牛皮靴子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清澈的溪水倒影出一個年輕人的身影,頭髮因為缺少清洗而打結,黑色的眼睛布滿血絲,一身結實的亞麻衣服被劃出細小的破口。
自巧遇白鳥開始算起,廣羽又走了十天的路。這十天何止是艱辛萬分可以形容,簡直連命都差點丟了。原來沒有徹底深入這紅杉森林的時候,幾乎碰不到任何生物,最多可以驚鴻一瞥的看見鹿或者鼠類。直到一個夜晚,被驚醒的廣羽看著幾十雙發綠的眼珠,才知道這片森林誰是老大。
如果不是及時的爬上紅杉樹避難,恐怕就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就算這樣,攀爬過程中腿也被一條狼狠狠咬了一口。
開始他還擔心找不到所謂的懸空樹,因為「太陽落下的方向」實在是太籠統了,很有可能就擦肩而過。
直到站在懸浮紅杉樹面前,他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這樹簡直粗大高壯的嚇人,起碼五百米的高度,在最高兩百米的紅杉樹林中簡直鶴立雞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