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杉森林
啪！
一聲清脆的鞭子響動，伴隨著年邁馬車夫的蒼老吆喝聲，打破了這條北伊鎮通往約西村莊偏僻道路的寧靜。
維瀚跟廣羽躺在這輛馬車上，趕往約西村莊運送草料的馬車上。
枕著一層乾枯的草料，維瀚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剛出鎮子還有心情跟廣羽介紹北伊鎮的傳聞趣事，兩個小時的顛簸耗費了他不少的精力，畢竟如果過完今年生日，他可整整四十六歲了！
閉上眼睛，換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廣羽的思緒隨著車輪的「軲轆」聲散發。
來到這個類似西方中世紀的世界已經二十四年了，他只是那個法治社會下一個普通且忙碌的小人物，誰知一覺醒來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叫做拉克巴洛的大陸上，簡直匪夷所思到極點。
這個世界所有歷史都顛覆了他的認知，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異時空世界。
起初廣羽是迷茫中帶著點期盼的，畢竟是一個全新的開始，說不定他從此就能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體驗一下掌握無上權柄或強橫武力的感覺。
然而現實卻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是啊，平凡的人並不會因為換了個世界就變得卓越不凡。
拉克巴洛大陸有數個帝國，帝國分封公國，公國號令城市，城市管轄村鎮，一層層下來，職責明確且等級森嚴。
律法或許不健全，但也不是一個平民可以冒犯的，比如廣羽。
階級差距巨大就算了，這世界居然還沒有魔法鬥氣之類的超凡力量，任何官方正式典籍都沒有超凡力量的記載。
這讓廣羽有些絕望，前世就活夠了普通平凡的生活，好不容易碰上千載難逢的靈魂偷渡，現實卻告訴他：請繼續普通、平凡、忙碌、無尊嚴的活下去。
終於，在一個平凡的雨夜，他親手摔碎賴以生存的飯碗，毅然決然的踏上了尋找超凡力量的道路，哪怕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十六歲開始，至今整整尋找了八年，奔波、期望、失望，彷彿死循環一般在重複。
現實是殘酷的，即使你不願放棄，即使你依舊鼓足勇氣，它總能想到一些事情來打擊你，比如溫飽、比如盜賊。
迫於生計，廣羽只有走上劫富濟貧的道路，當然，是劫他人之富濟自己之貧。
八年下來，他身上背負了二十七條人命。
有些人罪有應得，有些人悲哀無辜，但那又如何？他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如果老實本分，除了被黑心商人壓榨勞力，他將一無是處。
如果廣羽的心不夠狠，那麼早在五年前，就被那個白胖的奴隸主捉住，從此人生陷入無盡的黑暗，直到百年後化為一堆黃土，誰又會悼念這個異時空旅客呢？
「兩位客人，約西村到了。」
馬車夫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廣羽的思緒。
越過馬車夫黝黑且有皺紋的脖子，他看到了一個依山而建的小村莊，一些炊煙正裊裊升起，與村莊背後的大山森林相互點綴，好似一幅劣質的山水畫。
「維瀚閣下，醒醒。」
廣羽拍了拍旁邊呢喃著什麼「全脫光」「不要停」的維瀚。
「抱歉，我睡的太沉了。」維瀚尷尬的揉了揉眼睛。
看著為了十個銅納斯點頭哈腰的馬車夫，飽經風霜的臉上褶皺橫生，幾塊老人斑綴在臉上，努力擺出笑臉的樣子，廣羽莫名的有些難受。
這就是小人物的艱辛與悲哀啊！
簡陋破舊的馬車引起了村門口幾個小孩的興趣，好像發現新大陸一般觀望著，這個村莊實在太偏僻了，他們很少見到外人。
看著有些好奇，又有些怕生的孩子，廣羽露出和善的笑容，變魔術一般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果，拋撒過去。
「噢！謝謝哥哥！」
「是北伊鎮上的水果糖，我去年吃過一顆，謝謝哥哥。」
「哥哥笑起來真好看！」
不得不說孩子的純真，一些糖果就能讓他們放下所有的陌生，盡情的跳著鬧著。
夜幕終於降臨。
在付出五十枚銅納斯之後，村裡的獵戶曼頓熱情的接待了廣羽跟維瀚。
吃過晚飯，三個人圍坐在紅杉木桌子上聊天。
「維瀚閣下說的是真的，紅杉森林確實不安全，裡面有些地方單單站著都讓人毛骨悚然。」聽完廣羽的來意之後，曼頓好心的勸告道。
「我早就說過了，可惜廣羽閣下非常堅定。」無奈的維瀚打了個哈欠。
看著絡腮鬍子的曼頓誠懇的目光，微微點頭表示認可，廣羽委婉的表示自己的決心。
「感謝曼頓閣下的忠告。我畢生的夢想就是走遍大陸的每一處奇異之地，等我老了，走不動了，再寫一本驚險刺激的冒險家遊記出來，流傳大陸。」
廣羽說的很認真，表情也很到位，如果他自己也相信那就更完美了。
「祝你好運，廣羽閣下。」
對這個在他眼中不太強壯的冒險家肅然起敬，在曼頓眼裡，每一個有理想並且為之奮鬥的人都值得尊重，即使並不理解。
對此，維瀚依舊不置可否，這個冒險家說的話在他眼裡有些虛假，他對自己的眼光一向很自信。
「明天你會跟我們一起去紅杉森林嗎？像上次那樣。」
拿著一個因常年把玩而變的異常光亮的古舊懷錶，維瀚帶著倦意問道。
「很遺憾，我明天要把這段時間獵的獸皮賣掉，賣到克斯城。」絡腮鬍曼頓伸出布滿粗糙老繭的大手，繼續說道：「起碼價值五個銀納斯，嘿嘿嘿。」
「嗯哼，那可真是個好消息，你家小子終於可以擁有自己的弓箭了。」
維瀚心底莫名的有些失望。
第三次翻開懷錶之後，維瀚啪的合起來，打著哈欠說道：「早知道就不該雇傭那個老傢伙的馬車，把我的骨頭都震散架了。我先去休息，晚安。」
被他一說，曼頓還好，廣羽坐了一整天馬車的疲憊也是涌了上來，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也向曼頓道了聲晚安。
次日。
天還朦朦亮，維瀚就被廣羽從被窩裡拽了出來，前者頂著兩個黑眼圈不滿的小聲嘀咕著。
辭別曼頓獵人的挽留，帶著一些綠麥做成的餡餅跟清水，廣羽跟維瀚再次踏上了路程。
兩個人朝著大山走了整整二十分鐘，才正式進入紅杉森林。
紅杉樹是一種高大的且壽命悠長的樹木，有很多能達到二千年的壽命，甚至某些罕見的紅杉樹能活到五千年。
看著一排排百米高的紅杉樹，聞著風中泥土混合植物的腥味，聽著耳邊各類蟲叫鳥鳴。
這是，大自然的氣息啊！
自從進了紅杉森林，維瀚有些沉默。在前面的旅途，這個商人總是能找到話題，或是風土人情，或是奇聞趣事，然而現在卻有些冷場。
莽牛皮靴子與帆布靴子踩在泥土混合著枯葉的地上，發出低沉的響聲，又伴隨著一些樹枝被踩斷的啪啦聲。
「維瀚閣下，你查看過的地方離這裡有多遠？」
伸手拍落掉在肩膀上的毛毛蟲，廣羽問道。
「還早著呢，最少還要走一個小時。」維瀚說著，斜眼看了看冒險家的表情，又說道：「所以，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維瀚閣下，我想我昨晚已經表達的夠清楚了，今天就是死在這裡，我也不會回頭的。」
廣羽秀氣的眉毛皺起來，他很少做這個動作，這表示內心確實有些惱怒。
似乎是為了舒緩維瀚的情緒，廣羽又說道：「到了地方，多支付你一枚金納斯。我不希望再從你這裡聽到類似的話，安安心心的帶路才是你該做的。」
維瀚眼睛一亮，要知道，一枚金納斯的購買力很強，足夠一個平民家庭生活一年的開銷。
如果加上之前得到的，那麼跑這一趟下來，就獲得了兩枚金納斯，足夠他揮霍享受好一陣子的了，比如美妙動人的伊芙小姐。
「廣羽閣下，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證圓滿完成您的囑託。」
維瀚臉色潮紅的拍著並不寬廣的胸膛，與剛進紅杉森林的時候奄奄的樣子相比，簡直是兩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廣羽竟然在這個中年奸商長相普通的臉上，看到了聖潔的光芒，那光芒好比太陽一樣炫目。
兩個人繼續朝著紅杉森林深處走去，這一次的維瀚腳步明顯輕快不少，甚至還小聲催促廣羽跟上。
再好看的景色連續看一個小時也會膩味的，就在廣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維瀚突然放慢腳步，弓著腰貓在一棵巨大的紅杉樹後面，探出腦袋往前面看著。
眉毛一挑，學著維瀚的樣子，廣羽也湊過去，小聲道：「維瀚閣下，就是在這裡嗎？」
「是的，我上次就是在這裡發現了異常。」維瀚也小聲回應。
狐疑的瞅了瞅前面，除了紅杉還是紅杉，廣羽道：「可是我看前面很正常啊。」
「這我就無法為您解答了，我上次就是在這裡，意識漸漸陷入昏沉的，要不是我沒有深入，恐怕會跟老獵人一樣發瘋。」
言下之意很明顯，維瀚認為交易已經完成，現在到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環節，接下來的路就要廣羽自己走了。
冷冷的看著面前的商人，廣羽咬著牙說道：「維瀚，你把我當成泥豬耍呢么？」
臉色一白，維瀚急忙解釋道：「我以我的人格擔保，絕對就是這裡，應該是我們來的時間不對，詭異的氣息是會移動的，我估計再往前走肯定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