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叫你不理我
雙月凌空，月光如銀粉，灑在石壁，草地，樹冠上，亮得恍眼。
快要接近重月之日了，越接近那個時候，夜晚的月光就月亮。
山洞前的一個平地上，一位少年端坐在上面，眼神興奮而專註，手執一支筆，手臂移動，在明亮的地面上勾勾點點著，一筆一劃，剛勁有力，如鋒芒畢露之劍，咄咄逼人。
有十來個符號，不受重力束縛地飄在少年的前面的空中，準確來說，就像是被嵌入這片空間中一樣，絲毫沒有浮動的感覺。少年在每低頭書寫一會兒之後，又抬頭看一眼上面的符號，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又繼續書寫。
而在少年的背後，有一個半透明的虛影，虛影在明亮的月光中，卻沒有沾染一絲銀色，而是自己發出幽幽綠光，彷彿這是天地中固有的，不可動搖的顏色。
虛影呈一名老者的形狀，微微彎著腰，盯著少年手的動作，眼中閃爍出欣賞的神色。儘管是老者，但是卻絲毫沒有腐朽遲暮的感覺，劍眉星目，器宇軒昂，長須飄飄，仙風道骨。那是一身不可忤逆的英氣。
這時候，少年向後看了一眼，點點頭，老者會意，手一點，眼前的符號都化為綠粉消失在空中，不留下一絲痕迹。
少年閉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低頭奮筆疾書。儘管這支筆上沾的只是普通水，寫在地上也是淡淡的隨即，但是兩人卻是非常專註。
看著少年的書寫，老者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暗道：「現在的訓練暫時不需要『融神入跡』，但是……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已進入書寫狀態，就渾身透著剛強的氣韻，這是符印有成的人才能展現出來的跡象。」
朱老上下掃視秦崢天，卻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隱隱間覺得秦崢天不簡單，但無論怎麼探測，朱老都得不出想要的答案，哪怕直達血脈，秦崢天都是那麼的普普通通，宛如一位普通的村童。
但是秦崢天絕不普通！這點朱老非常清楚。
要是普通的村童，怎麼可能在之前的談判中臨危不亂？要是普通的村童，怎麼可能在之前的走火入魔中有這樣強大的意志力？要是普通的村童，怎麼可能在林混之海中擁有這樣的物品？要是普通的村童，怎麼可能在書寫的時候流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氣質？
朱老都懷疑哪位大能先他一步潛入到這少年的靈魂之海當中，取而代之了。不過這種理由說起來連他也不信。
秦崢天的神秘引起了他的好奇。
儘管心中有疑問，但是朱老選擇先藏在心裡。轉而盡心儘力地教秦崢天符印的知識，在月光下，朱老猶如一名盡責的老師，毫無保留地悉心指導秦崢天的符印學習。
而秦崢天也像一名好學的學生，眼中保持著對知識的興奮，面對每個符印的學習和背誦，一絲不苟。
轉眼間，雙月高照，已經夜深了。
秦崢天今晚的任務，就是背下符印中，最基礎的三十六筆。每一筆有點像秦崢天上一輩子接觸過的書法，有點不像，反而像是繪畫，其中的玄妙在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的，這是身為畫家的秦崢天的直覺。
由於優於常人的悟性和閱歷，秦崢天背起來飛快，令朱老詫異連連。
不過這些東西秦崢天沒有注意到，他的大腦沉浸在思考和記憶中，在繪畫的時候，他不會一心二用，去干別的事情，比如注意朱老的表情——不是秦崢天做不到，而是不喜歡，源於對繪畫的崇敬和習慣，令他心無旁騖。
記憶筆畫就像是背單詞，並不是背一遍就完事，人腦畢竟是人腦，過一會兒就會忘記了，必須重複練習和記憶。這種失去新鮮感的反覆過程是最令人痛苦的。就連秦崢天也不願意想起當初背單詞的回憶。
不過記憶歸記憶，正因為秦崢天知道他在做什麼，所以他依舊神采奕奕，孳孳不息，眼中時不時閃爍精光。
雙月漸漸推移，天邊開始泛起了雞蛋白，原本朱老還怕秦崢天接觸一會兒就疲倦了，準備嚴加管教，現在反而害怕秦崢天在精神力耗盡的情況下陷入昏迷狀態甚至猝死，於是在朱老的強烈要求下，秦崢天睡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后，朱老把秦崢天叫醒，通常情況下，一個人從溫暖的被窩中起來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秦崢天毫不猶豫，摸了摸胸口的吊墜，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快速收拾從村裡帶來的被褥，衝去瀑布那邊。
看著秦崢天，朱老有些擔心，可能現在還在新鮮期，但是一旦過了新鮮期，人可能就會進入厭煩狀態，討厭接下來的訓練，討厭早起晚睡之類的一切一切。這是成為符印師之路的第一個坎，無論哪個人，都會遇到，而且出現的時間因人而異，影響也有所不同，大部分出現在剛剛學習的一個月內。
不過事實證明，朱老的猜想有點杞人憂天了。
一個月後。
「砰！砰！砰」一道身影踏浪前行，不斷上下起伏，如同騰龍越海，急速遊走，每一次落下的時候，都會擊出強烈的水花，而這道身影，每一次前進，都詭異地保持在五丈的距離。
連續踏出四步之後，那道身影已經來到了瀑布下面，那道身影並沒有停滯，而是腳步如閃電般踏下，整個身影騰飛出去。
「爆躍步！」暴喝聲起。
水擊長空！身體爆射，如猛虎撲食！
秦崢天的身體直接撞向了瀑布內，穩穩的站在了那塊巨型的石頭上。
瀑布的水發出「轟轟」聲，猛烈地撞擊著瀑布下方渺小的身影，水流怒吼著，如磐石下砸，彷彿一瞬間就要秦崢天壓垮。
然而秦崢天堅實的胴體卻在水流的肆虐中紋絲不動，不動如鍾，巍峨如山。任由水流沖刷。
秦崢天感覺渾身舒爽，他看著自己強壯的手臂，覺得有使不完的力量。
一股氣概灌盈在秦崢天的胸膛：「吼！！！」一聲長嘯，在巨坑內部回蕩，經久不息，霸氣長存。
爽！
符印的學習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而另一方面，秦崢天技能方面的進步更是飛速，他花了半個月時間，就掌握了爆躍步的使用技巧，成功算是爆躍步入了門。又花了半個月時間，讓自己的身體經受強大水流的淬鍊，讓自己能在上面站得穩穩的。秦崢天感覺非常自豪。
其實秦崢天不知道，這其中還有每晚學習符印的功勞，每天晚上不斷消耗精神力去記東西，在無形中，他的精神力在迅速增長著，他的運算和記憶能力也在逐步增強。
可惜秦崢天現在沒辦法看自己的靈魂之海，否則一定會嚇一跳。
只是可惜，這一個月內秦崢天一直都只是記符印，還沒有嘗試親手畫出來。
秦崢天站在石頭上，笑著說：「朱老，還有什麼訓練嗎？這個訓練任務我已經完成了。」
秦崢天話剛說完，一個黑影在眼前迅速放大，速度極快，秦崢天反映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跟前了，秦崢天迅速提起手臂向前擋去，但是那道黑影實在是太快了，越過手臂，直接砸在秦崢天的胸口上。
「嘭！」一陣強勁的力道傳來，秦崢天只覺得胸頭一悶，就被擊飛出去。
剛才那個，是什麼！秦崢天驚疑不定，之前他站在上面的時候，可沒見有這樣的東西。
還沒等秦崢天反應過來，腦海里傳來了朱老的聲音：「你現在先補充滿元力，在那塊石頭上站好，這是新的訓練，你可要接好了。」聲音透著不懷好意，令秦崢天一陣哆嗦。
「靠，這傢伙不會想出什麼奇怪的注意了吧。」每到訓練的時候，朱老又恢復了調皮狀態，秦崢天心裡默默祈禱道。
不過這也要一會再揭曉，秦崢天沒有過多猶豫，迅速盤下腿來。看看一會朱老又要耍什麼花招。
爆躍步是玄階中級的元力技能，儘管秦崢天現在已經掌握了技巧，但是等級的差距擺在那裡，真是消耗不起啊，秦崢天現在在元力充盈的情況下，只能使用五六次。
經過剛才的跳躍，秦崢天體內的元力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秦崢天迅速修鍊，等元力滿了之後又跳了上去。
「嘩。」水面炸開了，剛才拿道黑影又出現了，從水底下鑽了出來。這一次秦崢天已經有了準備，定神一看，那是一根木棍！
木棍？
什麼鬼！秦崢天可沒聽說過什麼會自己動的木棍，那是朱老操控的吧！
「嗖——」破風聲起，木棍驟然加速，朝著秦崢天掃來。
「來得好！」秦崢天看清楚了，手臂橫檔。
「啪！」木棍撞在秦崢天的手臂上，秦崢天像是被人猛地一推，身形一歪。秦崢天的腳腕一轉，猛地一踩，重新站穩了身子。
「哦？」朱老微微一笑，笑得那叫一個陰森，「繼續。」
「嗖——」木棍一翻，迅速切換角度，繞到了秦崢天的身後。要是以前，秦崢天一定會束手無策，但是現在經過了本個月的訓練之後，秦崢天依舊能在瀑布的衝擊下，在石塊上自由移動身位。秦崢天腳跟一轉，迅速轉身，找到穩定點，直面木棍。
「喝！」進攻是最好的防守，秦崢天一拳輪了過去。
「咔嚓！」木棍應聲而破，經過了一個月的訓練，秦崢天已經達到了鵪鶉境三層，輕易擊穿一根木棍實在不在話下。
秦崢天眉頭一挑：「就這麼點嗎，不夠看啊。」
「嘩——嘩——嘩——」秦崢天前方的湖水破開了一朵朵浪花，綿延不絕，一根根木棍從水裡升了起來，放眼望去，密密麻麻。
「咕嚕。」秦崢天吞了一口唾沫，靠，竟然有這麼多，這到底是朱老什麼時候藏進水裡的。
「嗖嗖——」木棍群集體涌了過來，黑影鋪天蓋地，看得人心裡發悚。
秦崢天頓時手忙腳亂，一兩個還好，多了，他就招教不住了。
「砰！」一根木頭狠狠地砸中了秦崢天的背部。
秦崢天一個不穩，掉了下去。
「叫你心高氣傲！」朱老的聲音在秦崢天的腦海中響起。
再來！
秦崢天重新跳了上去。
「砰！」剛剛上來，一個木棍就砸中了秦崢天的小腿，秦崢天頓時跪了下去，緊接著，一棍頂上了秦崢天的下巴。
「唔！」秦崢天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向後倒，砸入水中。
「叫你自我感覺良好！」朱老一聲恫嚇。
秦崢天一咬牙，再來！
「砰！」
「叫你囂張。」
一下又一下，砸得秦崢天沒脾氣，秦崢天差點就忘了忘了，儘管朱老進入了秦崢天的靈魂之海，但是朱老依舊是一名強者。身體一邊接受著淬鍊，心裡卻沉思，的確，自己有些得意了。
修鍊一徒，有很多東西，決定著人的生死，其中一個便是心性！不要傲慢！不要驕傲！保持謙遜！才能走向巔峰。
秦崢天跳上石頭，吐出了口中的一口血，鞠躬說道：「諾焰知錯了。」
「嗖！」木棍硬生生地停住了，秦崢天抬頭一看，一個木棍近在咫尺，緊緊挨著他的臉蛋。
秦崢天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挨打了，儘管受到傷害之後，使用功法修復，能增強體質，但是秦崢天又不是受虐狂。
就當秦崢天以為安全的時候，那個緊貼著臉的木棍動了。
「砰！」秦崢天倒飛了出去。
「哼！叫你不理我！」
秦崢天：「……」靠！這才是打我的真正理由吧！都過去了一個月了，還記仇！
……
秦崢天「嘶嘶」叫痛著，爬上了岸，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那一下特別明顯。
秦崢天什麼也不管了，坐下來修鍊，一進入修鍊狀態，痛感就少了很多，元力運轉，產生的絲絲能量，散發到身體各處，緩解著疼痛。
「嗯嚶」秦崢天不知不覺間，發出了一聲舒適的呻吟。
「哦？『那個』來了？」朱老猥瑣地說了一句，這句話偏偏讓秦崢天聽到了。
秦崢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