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他往後仰頭,「先親一個。」
她就低頭,溫柔燦笑,「啵——」一聲帶響兒的,在他唇上。
時郁笑了,手掌輕柔一探她兩頰,固定,自己抬下顎,反親。
「咯咯咯……」她笑成只小雞,也越發捧著他下顎,低頭啾啾回敬。
椅背無辜承受了兩人重量,耳朵還被迫傾聽幸福聲音,四肢忍不住在地下發出吱吱吱的抗議。
「要倒了……你行不行?」親這麼久他都沒動靜,明噹噹擰眉,忽地說,「你要洗臉了,我手沒洗。」
他聞言輕擰眉,想起自己之前的話,失聲笑,「不要緊。直接洗澡。」
「你!」明噹噹驚叫,她發現自己上當了,卡住他脖子,威脅,「再不抱我去,我就不吃飯了!」
置之不理,猛地扣低她腦袋,往自己唇上壓了一個緊密無間的吻。
明噹噹開始擔心他脖子,怕後仰過度,頸椎受損,但顯然他堅不可摧,吻地她面紅心跳,不禁想著兩人這造型該叫什麼……椅背吻?
「我是真不想吃飯了……」結束時,她意猶未盡。
可憐的椅背終於重獲自由,男人打橫抱起她,往廚房去。
相比她燙紅的臉色,和明顯被撩起來的火氣,他眸色清明,淡淡一瞥她,語氣正經,「民以食為天。」
明噹噹:「……」
拳頭硬了。
……
「聽說你要結婚?」早上例行會議前,時郁接到電話。
是李辰景。
他剛從法國回來,正倒時差,語氣滿是沒睡好的焦躁,「我他媽嚇死,早上我媽把我拍醒,以為什麼事兒呢,結果告我你要結婚,讓我抓緊?」
時郁詫異,「誰說的?」
「我媽說咱奶奶說的。」
「有說新娘是誰?」他試探。
李辰猛烈否認,「沒啊。我就可惜這個呢,問我媽她說不知道,聽牆角兒,你爺爺奶奶吵架,她才知道的。」
時郁頭疼,轉著手中的筆,「晚上請你吃飯?」
「吃飯細聊是吧?」李辰高興,「行啊,把噹噹帶來,我要問問她,她對這嫂子什麼看法?一定很滿意吧!」
時郁清清嗓子,「那好。晚上見。」
李辰喜歡明噹噹天下皆知。
他當初追人劍走偏鋒,先從她身邊親人下手,爺爺奶奶那邊打過招呼,時郁那邊也打過,然後再來泡她。
毫無顧忌,泡走就結婚那種。
所以李辰景的媽也知道自己兒子喜歡噹噹,但是沒成功。早上那一通招呼其實是故意打預防針,故意沒提名字的。
晚上,兩人在約定好的餐廳見面。
是個包間,有大片落地窗,夜景恢弘。
李辰景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推門卻大失所望,嚷著道:「她人呢?」
「誰?」時郁裝聽不懂,給他切了雪茄,似笑非笑,「聽說這趟遠門,挺辛苦?」
「你說呢。」李辰往沙發上一坐,見人不在,肆無忌憚葛優癱,夾著雪茄,由老友點起火,不由失笑,「你今天客氣啊。」
時郁一甩長長的火柴,丟進煙灰缸。
「你自己不抽?」
「我戒煙了。」
「這一年變化真大。」李辰眯眸盯著他,「你上次走是怎麼回事?和噹噹矛盾了?」
「是調整我自己的心情。」他意有所指,「你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
「……」李辰立時驚了,「你別告訴我你真結婚?」
「暫時不會。」時郁笑,「不過也快。」
「多快?」
「一年半載。」她太小了,三年五載他都行,反正婚姻,在他和她這邊都不是必需品。
李辰覺得自己後背麻麻的,心緊看著他,「真深藏不露,從沒看你對誰動過情,突然就能輕而易舉提婚姻了?」
李辰是知道他的。
從小沒正常家庭氛圍,石夏年婚姻左一段右一段,比吃飯喝水還尋常,他恐怕比任何人都唾棄婚姻,只不過看得開,從不吵鬧和抱怨,甚至願意接受她的再婚家庭。如果他不接受,心態不好,就沒有和明噹噹的後來。
當時他出國,李辰以為他真的不會再回頭了,但是明噹噹把他絆地牢牢的,像掌握了風箏線,除非風箏消亡,否則牢牢牽著他,天涯海角給他弄回來。
對於他對明噹噹的感情,大部分人是震撼和佩服的。
李辰是這大部分人中一份子。
此刻,碾掉了雪茄,和他來到餐桌前,惆悵說,「你真要結婚噹噹怎麼辦?」他愁眉苦臉,「她跟你一樣,都是挺敏感的人,和你老婆能處好嗎?」
時郁搖晃酒杯,輕淡抬眼,「怎麼不關心我對象是誰?」
「你對象再重要都沒噹噹重要。」李辰性格直來直去,敢愛敢恨,所以明噹噹從小跟他關係就好,這丫頭像個人物屬性辨別達人,她不喜歡盛瑤和顧嘉致,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因為兩個人都挺能裝,李辰覺得自己得對得起她對自己的喜歡,認真看著桌對面男人,「你知道吧……她對你的特殊依賴。」
那男人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上衣,不知道什麼料子,顯得亮澤又柔滑,可能真絲還是什麼,只不過襯得他臉有點捉摸不透的虛無縹緲危險。
就是他可能在蟄伏說不一定下一刻就出手暴擊,但這一秒他姿態優雅,輕靠椅背,用餐時,不舒適會用餐巾輕按唇角,眼眸罩在垂落的眼皮和黑密的睫毛下,不分晝夜般的長久等待,似乎要宣告一件什麼事。
「你別告訴我,是噹噹不能接受的女人!」李辰提前開口嚷,他覺得眼前人太安靜了,安靜到叫他發慌,「雖然她已經成年,但你還是得考慮她,她很脆弱……」
「謝謝。」時郁放下餐巾,忽然感謝,抬眸注視他。
「……嗯?」李辰驚頓,一時摸不清眼下情況。
直到時郁下一聲,「我和噹噹好了。」
李辰驚,「哪種好?」是去年分開又再次和好的好?
但這種有必要如此氣氛下點明出來嗎?
李辰臉色逐漸發白,盯著他。
時郁在那一聲后就停止,似靜靜等著他反應。
兩個男人視線在空中交匯,一個逐漸暴躁,一個越來越平靜。
「砰——」一聲,是椅子被踹倒的聲音。
時郁坐著沒動。
對面人已經站起,俯首,不可思議笑顫,「什麼意思啊?妹妹變女人了?」
時郁仍舊一言不發。
李辰有些絕望,不可思議連連搖頭,「你他媽騙我吧?嗯?玩笑這麼開的?」
「不是玩笑。」他這回回答了,不過,情願他沒答。
可關鍵問題上,這人從不含糊。
李辰此時討厭極了他這點,胸膛起伏著失笑,「沒記錯的話,當時我追她的時候,你怎麼對我說的?放棄吧,她把你當哥,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功。」
「說過。」時郁抬眸看他,語氣平靜,「記得清清楚楚,包括你那時的絕望。」
「所以你知道的吧,我不是玩兒——是真喜歡她!」李辰咆哮,順手掀翻了桌子。
時郁身上一片狼藉,不過他紋絲未動,在狼藉里出奇的有一種平靜的美感,眼眸深黑,在燈光下顯得涼薄,又足夠殘忍的理性著,「你現在想競爭,也不可能成功。」
「你對她幹什麼了——」李辰怒急攻心,暴躁的又猛地踢桌子。
服務生被驚動推門而入,時郁冷眼瞧著,示意他們下去。
外人再次退去。
李辰發泄了很久,時郁就坐在旁邊用餐巾擦腿上酒漬。
「你都把她睡了,不止心,身體都是你的,老子怎麼競爭?」李辰指責他,「你怎麼那麼殘忍,用她對你的特殊感情哄她上床,你不口口聲聲我們是她哥么,不該有非分之想,現在怎麼回事?啊?」
「或許你該看看新聞。」
「什麼……」
「她主動向我表白。」
「……」李辰窒息了,良久,抓頭髮,「我最近比較忙,在那邊覺都沒時間睡……但是,我這個哥哥失敗了,你成功了,叫我怎麼咽下這口氣?」
他說完,挽起袖子而來。
脾氣也是真火爆。
時郁早等著他。一拳揮來時,避都不避。
李辰驚訝,「……幾個意思?」
「算道歉。」他抹了下自己嘴角的血,抬眸反而笑了,「當時我故意的。」別人都可以追她,只有他不可以,他是哥哥,是沒有血緣勝似血緣的兄長,不能在她分不清情感時盲目欺詐她,給她選擇,給她耐心,實際卻是,時郁恨死了自己是她哥哥,那段日子,天昏地暗,他這輩子從未承受過的痛苦。
現在她每天樂陶陶和他見面,和他親吻,在此之前,是他以忍耐,以沉默,以撕心裂肺換來的。
他覺得自己值,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痛苦,她未受半點侵擾,這就算老天爺給的福報,一切黑暗,晦澀,個人承受吧。
「我真的要被你氣死……」李辰拳頭如雨揮向他,「我他媽是你兄弟啊,這麼坑我!」
他反而笑。
李辰於是更瘋。
……
三十二層的高樓,吃完飯,坐觀光電梯下去。
明噹噹穿一件低露背的裙子,高跟鞋隨意搭在腳後跟,隨電梯而下,視線逐漸平移。
小魔和兩名助理在身後笑,說著今天在電視台碰到魔音的事,「原來那兩首歌他們把版權捐出去了,真可惜,那麼紅的歌。」
時過境遷,她聽著這話竟沒有感覺。
手機屏幕上,他老是不回信息,她就蹙眉想,這什麼意思,才談幾天就冷落她了?
「噹噹,出來了。」有人推推她肩。
她恍惚,抬眸看到平地在眼前,輕吁一聲,「好。」調轉身體,邊看手機邊出門。
旋轉電梯,小魔給她領好方向,仔細帶著出來。
一到外面,熱浪席捲,即使夜晚,夏季的酷熱不曾示弱。
「你穿著高跟鞋好走嗎?」和電視台的人吃完飯,明噹噹提議走半個小時,她這種要求,助理們都習慣了,好像還沒成明星,隨意一個普通人吃完飯要散步一樣。
小魔她們改變不了她,只好用心武裝她。
「走走沒關係。」小魔大包小包,還有一位蹲下給她換鞋,明噹噹笑著縮了下腳,「不用了。」
「可穿著不好走吧。」小助理為難。
明噹噹笑,「真的沒事。」
這名小助理新來的,從前也跟過其他藝人,但第一回跟明噹噹這樣毫無整容痕迹的美人,她一笑時,尤其好看,好看到令同性也忍不住痴獃。
就真的會出糗的那種呆。
小魔都樂了,「你有沒有事兒?」
小助理回神,調戲地說,「真的,太美了,我受不住!」
「所以她以前老公人設不倒,自從……」小魔戛然而止。
明噹噹眯著一雙星眸,似笑非笑,「怎麼不說了?」
小魔捂嘴,「當我今晚沒出現過。」心底卻瘋狂懷念以前運動服不離身,老公人設的她。
現在……
走路似柔風,還有點辣口的嬌橫。
真是女隨夫,老闆喜好養出來的女人,老闆愛。
小魔只能望而興嘆。
走了幾步,前頭的人突然停了,小魔詫異,「怎麼啦?」
明噹噹眼神示意她不要大驚小怪,這條路是酒店路,進出基本都是交通工具,像她們這樣散步的極少,不會有人打擾她們。
「是電話。」她音落,徑自接起。
「噹噹……哥受傷了……」
對她這麼自稱哥的人除了時郁,就剩下一個李辰,明噹噹擰眉,「你怎麼了?」
「打架……」對方似疼地嘶氣,「拳頭受傷了。」
明噹噹招手,讓旁邊跟著的車過來,在小魔她們疑惑的眼神中坐上車,「在哪裡,我去接?」
李辰報了地址。
剛好在附近,十分鐘到。
下了車,直奔樓上,帶著助理保鏢一行五人,就怕他還沒打完,自己得來撐個場子。
但顯然用不上,包間內一片狼藉,她踩著厚實的地毯不可思議接近對方,「辰哥……」
李辰背對她坐地上,慘烈至極,面對著一張狼狽的桌子和地面,扭頭見她,立時濃眉深擰,氣又安慰,「噹噹,你來看辰哥?」
這不廢話么,明噹噹心說。
她蹲下身,仔細看他右手,「好像挺嚴重……」
「是啊,我打到桌面上去了……」李辰齜牙咧嘴。
「你幹嘛打桌面?」明噹噹驚奇。
「因為……」他剛想破口大罵,時郁竟然躲,結果旁邊就有個妞兒驚呼。
「大老闆!你的臉!
好傢夥先關心人家的臉!
李辰惡氣橫生,一下扣住明噹噹的手腕,企圖將她注意力拽回,並且朝側方隱藏在暗色光線里的男人嘲諷,「看到沒,她進來第一個看到我!」
明噹噹被他拽地,往地下一晃,膝蓋頓時半跪,瞬時火了,「撒手——」
李辰倏地一松,眼神警惕看她。
明噹噹瞪著他,毫不客氣,直把他瞪地硬氣眼神轉心虛才作罷,轉過去另一邊,她不得不眯眼,否則那麼遠的距離真的很難看清對方,何況還有一顆綠植,他身形向後半靠在幕窗,背微弓,一手輕按另一邊手腕,有過李辰的前車之鑒,明噹噹腦子裡就轟地一聲。
「你倆打架了?」不可思議。
又佩服小魔的眼神,是怎麼一下看到他的臉的?
明噹噹不得不衝過去,把他拽出來,才看到他滿臉的傷,她一時呼吸都凝滯,「你們倆神經病啊!」
他眼底是深深的歉意,嘴角帶笑,眼神會讓人想到一種小動物似的柔軟,「對不起,把你煩來了。」
「為什麼打架!」明噹噹討厭死了他的聲音,那麼理智,她都瘋啦,「你怎麼回事,全是傷——」
旁邊的李辰,「噹噹,你也看一下我,我的手,要廢了……」
「你他媽閉嘴!」明噹噹朝他吼。
這一聲,能量滔天,室內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李辰頗為受傷,可憐兮兮。但遞給時郁的眼神又兇狠,恨不得撲上去再揍兩拳才好。
時郁沒有目光給他,他臉正被眼前女人捧著,那眉心為他緊擰,越看越心疼嚷,「你們真是瘋了……」然後對旁人吼,「把那位帶去醫院瞧瞧,真廢了,賠錢了事別來煩我!」
「噹噹……」李辰的腔調宛如死不瞑目,聲聲泣血,「你看看他多賊,他根本傷得沒我重,你不要上當——」
保鏢直接把他拖走,一路飄散著他鬼吼鬼叫的聲音。
明噹噹真的哭笑不得,望著男人挂彩卻神色柔和的臉,「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知道我們在一起,他嫉妒。」
「所以就打你了?」明噹噹不可置信,這時候她的手已經轉到他後背,隨便按了一下。
他「嘶」一聲,很逼真,「疼……」
「……」明噹噹氣不打一處來,語塞片刻,拖住他手,徑直下樓。
到了車上,先掀開他上衣,從腹部察看,一車人呢,她就把他免費貢獻出去了。
小魔默默捂住了新助理的眼睛,自己則睜地大大的。
「天哪,全是淤青。」明噹噹崩潰,扯開他後背再一看,都不知作何表達了,「這裡也是,還是條狀。」
那些青黃痕觸目驚心。
說實話明噹噹一開始以為的嚴重在觸及他背部之後,簡直不值一提。
他背部的傷痕很奇怪,像用藤條之類的東西抽出來的,但她仔細察看又發現不了其中的邏輯,因為有些地方很淡了,正要細分辨,他倏地拽著她手腕出來。
「李辰真瘋了吧。」他看著她眼睛,深邃又筆直的這麼笑。
明噹噹一愣,覺得他過於冷靜,像早有預謀,但和背部傷痕一樣這顯然是沒有邏輯的,難道還故意送去給李辰打么,於是蹙眉心疼說,「哥哥,是我連累你。」
她內疚死了。
之前欠了很多情債。
李辰一個,余暘一個,他自己卻兩袖清風,讓她無地自容。
時郁揉揉她腦袋,按到自己胸口說,「先回家上藥。」
急死了。
他也急。
從她回城,為瞞住背後的傷,睡覺都不敢脫衣服,今晚脫光光,理直氣壯。
感謝李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