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煜唐曾經親手持槍殺過一個男人。那時他剛加入警隊,在一次緝毒作戰中,看到那個人為了保護毒梟而出來擾亂警隊的時候,他毫不留情的扣動扳機。
那個本來可以坐十幾年牢然後再出來與妻兒團聚的男人,就這樣被顧煜唐扼殺在他天生的冷血里。蘇北那個時候心寒的告訴他,那個男人只不過是個迷失在生活中的可憐人,他的妻子重症,他迫不得已,他甚至都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
蘇北那時候問他,你後悔嗎?
他想,他沒有。
顧煜唐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冷血孤傲,了無牽挂。
他甚至連他自己的未來都觸不到。
所以現在他搞不明白,搞不明白為什麼看了那份自殺資料之後,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緊握住,悶得厲害。年少輕狂時的他都沒有難受自責過。
那現在的心酸難過是什麼意思?
剛擺脫稚氣后對社會日積月累出的憐憫?大概是了。
「顧醫生,宅院到了。」
車子平穩的停下,顧煜唐放下壓在鼻根處的手,下車邁步走向那個與世隔絕般的宅院。房間內依舊是陰沉壓抑的環境,緊閉的窗帘總歸是封鎖了一切與光有關的一切,本想直接回房間的他又硬生生的被腳下的物體硌得生疼。
顧煜唐彎腰撿起,挑眉自喃道:「碎玻璃?」
轉頭向客廳看去才發現地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瓷片、玻璃,像是餐盤,又好像摻雜著些別的東西,家裡的傭人正在清理著這些不知名的垃圾。
還沒等理清事情的前因後果就被口袋裡的手機振動擾亂了思緒。掏出手機,一個類似於廣告推銷的手機號碼發來的簡訊:
「柳家前任家庭醫生找到了,已亡。」
低眸看了片刻,刪除文件,又將腳邊碎玻璃撿起,邁步向張媽走去。
張媽像是才注意到來人,還沒來得及抬頭就看到纖長的手指間夾著一片小玻璃放到身旁的垃圾桶,剛想道謝就被這位跟她沒什麼交集的顧醫生打斷。
「這是吵架了?」
張媽像是按耐了一上午的話夾子突然被打開:「唉,可不是嗎。你說老爺今中午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不父女倆剛見面就又開始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可憐了我家小姐.……」
顧煜唐問道:「小姐在房間?」
張媽:「在房間,顧醫生您是有什麼急事嗎?小姐在這個時候都不想見人的。」
顧煜唐得到想要的答覆后就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有急事。」
等看著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顧醫生連門都沒敲就進了小姐房間的時候,張媽忍不住吐槽到:「誒呦,怎麼走這麼急?剛剛還閑的來找我說話,真的是喲.……也不敲個門你說說.……」
「柳白?」顧煜唐尋著水流聲側頭,看到立在洗手池前的柳白。
只知道她瘦弱,現在才發現她弱小到好像一碰就會散掉。眸子里的人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麼,也沒有要回應他的打算。
顧煜唐漸漸放緩腳步,毫不猶豫的朝她走去。
等走到柳白身邊,入目的是小姑娘手心駭人的傷口,水流毫不留情的掠奪走手心鮮紅的血液,又會另有一股冒出頭的殷紅代替。好像只要他不出現,總有一天她會被這個傷口消磨掉生命。
顧煜唐伸手抓住她受傷的手,又生怕不小心摁到傷口,轉而輕握起纖細的手腕,緊皺著眉頭,帶著訓斥的口氣問人:「割傷了手怎麼不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