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盜十一
這時車篷內傳出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道:「候二還不快走,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
年輕侍從轉過頭去唯唯諾諾應道:「是是,主人我這就打發了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轉而沖青花一挑眉喝道:「你聽到沒有?······」話說一半迎面忽然拋來一個小袋子,正砸在他懷裡。
年輕侍從拿在手裡掂量一番,青花道:「怎麼樣,你的衣服小爺十分喜歡。」
年輕侍從眼珠轉了轉,當即跳下馬車脫下衣褲,笑眯眯道:「有了這顆珠子我也不再做什麼奴才了,這件衣褲您拿去便是。」當即將脫下的衣褲擁入青花懷裡,只剩下一件內褲徑直跑了。
青花心道:「我何不妨假扮這個侍從進城,這樣豈不省事?」計較已定快速換好侍從脫下的衣褲,跳上馬車,手握韁繩,驅使兩匹駿馬朝帝都城駛去。
官道平坦,二十里路程很快便到達。
到達城門前,青花裝作侍從模樣,輕咳一聲回頭道:「主人帝都到了。」
半晌車內才響起回答:「將令牌給門衛瞧瞧,我再睡會。」帘子輕輕掀起,遞出來一塊邀請令。
青花接過來遞給門衛,門衛仔細看了看,還給青花,允許通行入城。
進了城,青花趁人多聲雜,跳下馬車,橫街穿巷,朝那日買下的客店尋去。
很快青花就找到小客店門前,四下張望,見無人注意到他推開緊閉的大門,徑直大踏步邁入店裡,將門關上。
「牡丹姐姐我回來了。」青花甫一進門張口就喊。
半晌店裡樓上樓下卻無人應聲,他上樓又喊了幾句,還是不見敖如真等人。青花不禁疑道:「都去哪兒了,不會是去找我去了吧。」
他推開敖如真住的房門,裡面空無一人,正自納悶。冷不防門旁一股殺氣陡然拂動,一道亮影劈向他後背。
青花下意識挪身旋轉,看也不看後面,猛然拍出一掌。
一條人影登時翻騰落地,朝他攻襲。
青花還道是敖如真給他開玩笑,急道:「四哥快住手。」但那人身法招數奇快,而且黑布遮面,只片刻已經劈出二三十招,招招均是殺氣凜然,令青花應接不暇。
這下青花可以斷定此人不是龍族之人。
那人手握一柄大刀猛地刀鋒一轉,當空朝青花猛砍,青花護體真氣瞬時一漲,將刀式震偏。
那人拼力一擊被青花所破餘力不濟,身法自然慢了,青花趁機搶先揮掌格開刀刃,一手如鉤在他面門劃過,將他遮面黑布扯下來。
那人朝後急退,背靠牆壁,刀尖立地,臉色蒼白無血色,胸膛劇烈起伏,一雙眼睛卻是面無表情冷冷望著青花。
忽然那人噴出一口鮮血,差點支撐不住,幸好倚靠在牆上,勉強支柱身體。
青花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正在這時,窗外樓下有人道:「入宮盜寶的盜賊是否就躲藏在這客店裡?」另一人答道:「千真萬確,屬下親眼看到他昨夜躲入客店,現在還沒有出來。」
黑衣人聽聞,臉色瞬時一變,但轉瞬即逝,盯著青花道:「即使殺了我,你也休想得到什麼。」
青花疑道:「你說什麼,認錯人了吧。」說著踱步至窗欞邊,輕輕掀起一角,心裡咯噔一聲,只見樓下大街上圍滿了手執盾牌兵器的衛軍,密密麻麻足有百人。
這時樓下喊道:「裡面的盜賊你已經插翅難逃,我家少主有令,只要你交出所盜之物,可留你全屍。」
青花總算明白其中原委,他還道是行跡暴露鬼門派找上門來,著實讓他虛驚一場。
「大哥我可不是來抓你的,也不是和他們一夥的。我只是回來找我的朋友而已」
黑衣人顯然已將青花當做是來抓他的人,聞言頓時一愣,錯愕不已,仔細盯著青花已經掛滿笑容的臉龐,又驚又疑,不知道眼前這下人打扮的而且修為不弱的少年究竟所言是真是假。
青花又輕聲道:「樓下布滿了衛兵,這麼多人奔你來的?看來你拿了他們非常重要的東西。」
黑衣人置若罔聞,此時胸口一涌,咳出一大口血,吐在地上,倚在牆上,臉色更加蒼白難看。
「你受傷了重傷?」青花問道。
黑衣人穩穩氣息,開口道:「小兄弟你還是快逃吧,你既然不是與他們一夥,我便······不能連累你,一人做事一人當······」話語漸漸氣喘吁吁,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青花道:「你受了重傷哪裡抵得過他們?我看你也是一條好漢不是什麼壞人,我也不是貪生怕死鼠膽之人,既然被我撞上了,我不能見死不救。」
想起一事,掏出一個樹葉包裹,走到黑衣人跟前道:「這是一顆成了精的蛇膽,吃了它或許對你的傷勢有所幫助。」
黑衣人沒有貿然接過,望著青花的雙眼,他驚愕的發現那裡面沒有他要發覺的危險。
青花笑道:「這可是我費了好些氣力才搞到手的,送給你我都有些捨不得。」
黑衣人望著青花無邪的笑容,心頭竟是一暖,接過蛇膽,打開一看,咦了一聲,道:「這是銀鳳蟒的膽!小兄弟你在哪裡得來的。」
還不待青花回答,樓外士兵齊聲呼道:「恭迎少主!」
一個響亮的聲音說道:「抓到盜賊了么?」
有人卑聲答道:「稟告少主,還沒有抓到,不過他就藏在這間客店裡。」
「一群廢物」那少主喝罵道。
青花覺得那說話聲音耳熟,從窗口偷偷一瞄,不禁驚怒,心道:「原來是他!」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與青花交過手素有毒侯之稱的破軍。
黑衣人驚道:「破軍來了,小兄弟你還是躲起來吧,不然他不會放過你。」
青花嘿嘿道:「我與他交過手有過節,就算他不來我也要找他,你的事我管定了。你先吃了蛇膽,別浪費了我一番好意。」
再遇破軍,青花當頭怒氣,恐怕鬼門伏擊他也是有破軍參與,何況破軍與弱水關係親近,無論如何也叫青花心中不爽。
黑衣人再執拗沒意思,仰脖一口將蛇膽吞咽。
破軍騎著一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那馬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破軍端坐馬背,一副高傲的姿態,瞅著客店高聲笑道:「盜十一呀盜十一,你以為還能再逃脫么?盜家也算是大荒有名的門派,乖乖交出東西留你個全屍,總比碎屍萬段要強,也算是不辱沒盜家名聲。如若不然,嘿嘿,千刀萬剮,屍首喂狗,你覺得哪個好。至於你的弟弟盜十三嘛,他已經死了。」
黑衣人盜十一心頭大怒,悲從心頭來,握緊刀柄就要往外沖,幸被青花一把攔住。
一顆眼淚從他眼眶流出,盜十一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道:「我要去殺了破軍狗賊為我弟弟報仇,你不要攔我。」
青花急道:「他們人多勢眾,你又重傷在身,出去只能是送死,大仇如何能報?待會尋個機會逃出去再說。」
盜十一憤恨恨仰天長嘆,眼淚滾落掉地,雙手手指緊握啪啪聲響。
樓下破軍等得不耐煩了,道:「本侯爺給你面子你不要,那我便送你兄弟二人黃泉團聚吧。」大手一揮,站在他身後的一男一女徑直朝客店走去。
這一男一女年約二十一二歲。男的模樣俊俏身著一襲黑袍,女的嫵媚髮髻高挽,身穿白衣,一雙鳳眼卻是充滿惡毒與冷漠。
破軍道:「招魂納魄,務必把盜十一所盜之物拿回來,取下他的首級,讓我瞧瞧你二人的本事。」
招魂納魄二人頭也不回,冷冷答道:「遵命。」
二人一掌震開大門,徑自踏步進店。
十幾名手執長戟的士兵遠遠圍在門口,卻不敢進去,小心翼翼盯著招魂納魄二人。
青花與盜十一藏在樓上第一間房內,透過門縫看見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人。
招魂納魄甫一進門那一刻,青花就隱約覺得有種詭異陰冷的氣息彌散開,像是在哪裡見識過,忽然道:「鬼門派!」怪不得瞧見那兩個人臉色慘白,猶如屍體一般,多半正是鬼門派的人。
想到前兩次遭鬼門暗算,差點丟了性命,心中就來氣。沒想到此時又偏偏碰上,青花雙拳緊握,恨不能殺了他們。
招魂納魄二人環顧周遭,相視點頭,心有靈犀般各自祭出一件物事。
招魂黑衣無風鼓舞,手執一面八角黑旗,上面畫滿奇怪紅色圖案,無風招展,獵獵作響。
納魄手拿一件青銅四角鈴鐺,通體刻著稀奇古怪的圖形。
眼見他二人祭出法寶兵器,盜十一眉頭一皺,不知他二人要做什麼。
招魂口裡忽然蹦出一連串古怪的咒語,左手執旗右指捏訣,八角黑旗登時黑芒大作,一波一波隨旗舞動猶如水浪一樣,湧向客店。黑色氣芒瞬時幻化成無數張牙舞爪的骷髏頭,隱隱夾雜哀嚎凄厲之聲。
與此同時納魄手腕用力,四角銅鈴鐺鐺擊響。黑芒骷髏登時狂躁,穿過牆壁穿梭於各個房間。
幾隻黑芒骷髏頭穿透牆壁,怒吼著朝青花二人撲去。青花頓覺陰風撲面,一絲陰冷氣息襲遍全身。急忙躲避,不成想耳畔傳來鐺鐺鈴聲,身子莫名酥麻,意識忽然模糊,眼睜睜看見黑芒骷髏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青花駭然,黑芒骷髏頭好像在吸收他體內的什麼東西,心神逐漸模糊,卻用不上半點氣力。
盜十一也好不到哪去,加上身上有傷,此刻猶如殭屍一般立在那裡,任憑黑芒骷髏頭在他身上噬咬。
一瞬間,這種死亡的氣息令青花窒息,雖然驚駭,奈何那鈴聲雨點般擊響在耳畔,令他心神渙散,彷彿立刻躺在地上睡上一覺。
盜十一好像被人扼住喉嚨一樣,喘息道:「它們要吸走我們體內的精氣,快穩住元神,護住真氣······」
緊接著一隻兩隻三隻······黑芒骷髏頭如餓虎撲食爭先恐後咆哮著湧入房間,片刻青花與盜十一身上鋪滿了黑芒骷髏頭。
青花暗道:「這次真的要死了。」腦海靈光快閃,全是以前的經歷。
忽然他覺得胸口異樣,一股寒意沁入臟腑。咬在他胸口上的黑芒骷髏頭一聲慘嚎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青花心神豁然清醒,胸口寒光大作,撲在他身上的骷髏頭紛紛四散,好像遇見了可怖的東西。
樓下招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急念口訣,黑旗黑光更加狂猛,好似狂風呼嘯著刮進房間。
納魄手腕加力,四角銅鈴疾風驟雨激蕩,快的讓人喘不過氣,傳入青花耳中,彷彿化作萬千條蟲蟻在耳中爬來爬去,奇癢難耐,剛要清醒的神智又漸漸模糊。
黑芒骷髏黑色潮水般撲進來,還未近得青花身體,寒光立時奪目而出,擊散幾個黑芒骷髏頭。
也就在此時青花覺得一道寒徹入骨的涼氣透入骨髓,猛地一個激靈,下意識伸手拔出那發光的東西。
頓時屋內亮起一道清洌寒芒。
盜十一的眼睛不敢置信似的盯著青花手裡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兵器,眼中神情複雜。
招魂納魄不由臉色一變,互相驚疑對視。招魂口訣急念,真氣鼓舞,湧入黑旗。納魄冷眉橫豎,黑氣自丹田迸爆傳入手中四角青銅鈴,忽的響聲尖銳急促。
黑芒骷髏開始狂躁,也不懼怕青花手裡的天兵,發瘋般朝他猛撲。
天兵在手,感覺它傳來的冰涼氣息,青花胸口舒暢,意識清明,拔劍斬在一隻骷髏頭上,寒光電閃,它頓時化作煙霧飄散。
一擊得手青花哈哈道:「神兵利器專斬妖魔鬼怪。」身形一竄,衝到盜十一跟前,手起刀落,纏住他的十隻黑芒骷髏頃刻間煙消雲散。
盜十一險些一交坐倒,盯著天兵,急道:「這件兵器你從何得來?」
青花揮舞天兵,寒光激耀,沖入骷髏頭群,真氣縱橫,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時間黑芒骷髏慘嚎聲聲,屋內黑霧瀰漫。
此時招魂納魄再也按耐不住,臉上一片驚訝,收回法寶,躍步直衝樓上。
一黑一白兩道人影腳下剛落地,房門砰一聲炸碎,一聲劍破虛空的龍吟劃過,一道如皎潔月光般的弧光飆然劈出。
招魂納魄配合極好,迎著劍氣合力一掌,將天兵所發出的劍氣抵消。
青花再見鬼門中人,自然是分外眼紅,虛影一晃,衝到門前,天兵一劈一撩,擊出兩道劍氣。
招魂納魄一見青花,心下均是一愣,這屋裡還有一人,而且武功不弱。
二人一掌破開青花真氣,各自抽出一件兵器。
招魂使得是一把烏金長劍,納魄雙手各拿一柄短彎刀,二人一左一右,各自為路,朝青花猛攻。
納魄手裡如彎月的短刀,舞動起來快逾閃電,招魂長劍橫劈豎刺,霸氣凜冽。
二人專攻青花死穴要害部位,漸漸佔了上風,將青**進屋內。
青花哈哈狂笑道:「妖魔鬼怪就這點本事么,有種來殺我呀。」說話同時天兵奔招魂砍落。招魂舉劍一撩,欲要格擋。誰料青花猛然收力,天兵刀鋒急轉,橫劈納魄彎刀。
青花乃是第一次使用兵器,而且是把毫無重量可言的短兵器,舞動起來頗為熟稔,沒有絲毫不便。
納魄冷笑一聲,雙腕一轉,彎刀下擺,擋住天兵攻勢。噹啷!彎刀應聲斷開,天兵硬生生將它斬斷。
招魂搶身長劍一挑,迫開青花,擋在納魄身前。
青花看一眼手中天兵,不禁嘲笑道:「耍得很快,我道是什麼好兵器,原來不過爛銅爛鐵一塊。長得這般好看,卻是個壞人,真是可惜了。」
納魄依舊面無表情,冷冷瞅著青花手裡的天兵,與招魂一點頭,道:「交出手裡的兵器,留你首級。」
青花呸了一聲,罵道:「他奶奶的看見別人的東西是個寶就想佔為己有,還拿刀威脅,漂亮姐姐你害不害臊?想要也可以,過來拿呀。」
忽然青花身後傳來盜十一的驚呼:「小心暗器!」話音未落,一道亮點從納魄手心打出,射在青花左胸。
青花覺得胸口有硬物撞擊,低頭看到一枚細小的銅釘刺破衣裳,釘在身上。
盜十一駭然道:「銅釘有毒。」
招魂二人相視冷笑,方才趁著青花不注意,納魄偷偷打出一枚釘魂釘,現在他們在等待青花毒發氣絕。
忽然青花抬起頭笑了,他笑得很真實很詭異,沒有絲毫的恐懼。他用天兵把銅釘撥弄掉,沖招魂二人嘿嘿道:「原來鬼門都喜歡偷襲暗算,確實有些疼痛。」
招魂二人不敢置信,臉上露出驚疑,隱隱還有一絲駭然。
盜十一亦是頗感驚訝,中了釘魂釘還能談笑風生,這少年怎的有這般本事。
他哪裡知道方才那枚暗器正中青花懷內胸前混天綾上,力道頓失,卻也生生擊中,稍感疼痛。
突然樓下大門轟然碎裂,破軍手執一桿長槍昂首走進來。
盜十一瞥見破軍,閃身躲開,似是十分懼怕他。
破軍一眼瞧見青花手裡的天兵,斷喝道:「盜賊還不束手就擒。」長槍一挑,真氣舞動,踏步如飛,往樓上衝來。
人未到,狂烈的真氣先到,青花呼吸一窒,正要還擊,只聽左斜里嗖嗖飛射出十幾隻燃燒的火把。被破軍真氣彈開,噼里啪啦掉在地上,頓時成為一片火海。將破軍與招魂二人隔在外面。
還未明白是怎麼回事,一人早已抓住他的肩膀,急道:「四哥救你來了,跟我走。」青花轉頭,眼前的人不是敖如真還能是誰。
招魂納魄剛要往裡沖,被青花真氣逼退,破軍真氣激掃衝過火海,再一瞧哪裡還有一個人影。
破軍頓時怒不可遏,脖子青筋暴起,吼叫道:「給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盜十一拿回寶物。」
敖如真領著青花盜十一,海瀾宇殿後,一路御風疾奔,左轉右拐,翻牆過戶,也不知轉了多少圈,確定後面沒有人跟蹤,來到一座大宅前。
敖如真也不說話縱身翻牆過去,青花扶著盜十一緊跟其後,徑直來到院中一處假山旁。
這座宅院頗為氣派,院內景色優美,此刻哪有閑心去欣賞。敖如真擊掌在假山上連拍三下,只聽輕微的轟一聲,假山從中間載滿竹葉處往兩邊移動,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暗道顯露出來,直入地下。
敖如真第一個拾級而下,青花看了一眼盜十一也俯身下去。盜十一望著青花背影,暗暗深吸一口氣,緊跟其後。
海瀾宇環顧四周,徑自入洞,假山合在一處,絲毫看不出這裡有什麼暗道機關。
經過一條彎曲不長漆黑的地道,幾人轉了幾個彎來到一道石門前。敖如真揮掌猛擊石門兩下,接著又輕叩三下,最後猛擊一次。
石門頓時喀嚓一聲從裡面打開,珠光通明,五光十色,原來裡面竟是一間暗室。
牡丹嫵媚的臉龐映入眼帘,「公子回來了。」瞥眼看見站在他身後的青花,牡丹一陣喜悅,剛要張口說話,身後的百合竄過來摟住她,搶先道:「你也回來了,人家好擔心呢。」說著瞅著牡丹打趣道:「姐姐是也不是啊。」借著珠光映照,牡丹雙頰嫣紅不知該說什麼好。
敖如真道:「進來再說吧。」
這間暗室空間偌大,四周石壁上鑲嵌三十三顆東海特有的珍珠,散發幽冷翠綠色的光芒,交互映照,光怪陸離。
龍族眾人都在這裡,只是不見了淼淼仙人和窮奇。
海瀾宇突然有些沮喪搖頭嘆道:「可惜了,只是扔了幾把火,他奶奶的真是便宜了破軍那小子,要不是公子叫我撤退,非得砍斷那小子的狗頭當夜壺······」
敖如真一改往日嬉皮笑臉,怒視他道:「你能當他幾招?休要胡侃。能在破軍眼皮底下安然脫身已是幸事,你以為破軍是稀泥爛蝦么?」
海瀾宇立時如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牡丹始終看著青花,現在的他恢復了本來面目,落在她眼裡不由一陣心生激蕩,心兒撲騰狂跳。「青花公子你怎麼突然不辭而別了,害的我們擔心了一場。」
敖如真道:「你忒不厚道了,不是追你的心上人去了吧?」
青花道:「四哥真會說笑,我又撞上鬼門的人了。」當下將遭鬼門夜襲之事講述出來。
敖如真拍了拍青花肩膀,嘆道:「你小子的艷福很深吶,連聖女山小公主都前來搭救你,我真是要吃你的醋了,羨煞我也!」
牡丹卻在心底泛起微微醋意,盯著青花面龐,暗道:「他英姿偉岸,連那聖女山小公主都來搭救,她喜歡上他也是在情理之中。為何我會這般難過,我比他年長五六歲,他會喜歡我么?」
敖如真道:「又是鬼門。」雙手后附,沉吟道:「此事或許真和破軍有關係。在客棧那一男一女就是鬼門的人,而破軍與他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說不定正是破軍指使他們偷襲你欲要置你於死地。至於第一次嘛,我想他也脫不了干係。」
身後的盜十一暗地裡緊握刀柄,忽然開口道:「你那把短兵器是如何而來?」
青花道:「我在峽谷中養傷從山頂掉下一人,我埋葬他的時候於他身上發現的。」說著掏出天兵,給他瞧瞧。
盜十一神情忽然變得激動,急道:「那人長得什麼樣,如何打扮?」
青花道:「他和你差不多年紀,下巴留著山羊鬍須。」
話未說完,盜十一忽然神情激憤,猛地噴出一口血,噴在青花身上,青花急忙扶住他,道:「你認識他?」
盜十一悲從中來,眼淚湧出,過了片刻才道:「他是我弟弟,他死了······么?」緊緊抓住青花,瞪大雙眼。
盜十一雙肩微顫,眼眶濕潤,喘著大氣,等待青花告訴他答案。
青花也是性情之人,頓了頓,默然點頭。
盜十一再也支撐不住,一交坐倒,嘴角噴出血霧。仰天落淚,情不自禁,喃喃神傷。
過了半晌,盜十一換過氣來,站起身,環顧眾人,道:「謝過諸位少俠救命之恩,盜十一沒齒難忘。」
一語剛落,敖如真搶先一步衝到他跟前,脫口道:「你是盜家之人?盜月兒是你什麼人?」神情微微有些激動,盯著盜十一。
眾人皆不明白敖如真何以會這般,就在驚訝奇怪的時候,盜十一略微沉吟,道:「盜月兒是在下九妹,少俠可是認得她?」
敖如真眼中光芒閃若不定,似是回想什麼,又似喃喃若語道:「中土一別,東海茫茫,黃沙千里,不知她還好么?」
眾人聽得如墜雲里霧裡,尤其盜十一,他茫然道:「九妹她,還好。」
敖如真忽然看著盜十一,嘴巴張開,欲要說話,卻咽了回去,搖頭自嘆。神情忽然有些黯然。
海瀾宇耐不住性子,剛安靜一會便問道:「你就是大荒赫赫有名的盜家傳人呀,老早聽聞盜家神出鬼沒,盜竊手段極為高明,兄弟姐妹九人個個身懷本事,如今倒見到真人啦。」
盜家與鬼門同樣是世間極為神秘的門戶,由來已久。相傳早在黃帝與蚩尤爭霸天下之時,盜家門主網羅一批大荒能人異士,奉行盜亦有道,將所得財物分給窮苦百姓,迅速崛起在大荒動蕩時期。
只是盜家一向行事神秘莫測,所以外界不曾知曉盜家具體所在。
盜十一搖首自嘲,嘆息道:「區區賊名,叫諸位見笑了。」
海瀾宇拍拍胸脯,大聲道:「說的什麼話哩,盜家個個都是劫富濟貧的好漢俠肝義膽,確得一個忠義,我敬重的很。」
這時一直站在後面的蝦猴兒,像個孩童般鑽出來,繞著盜十一左看右瞧,有些不自然又有些試探性的小聲道:「窺夜!」
盜十一聞言猛然抬頭,雖然身受重傷,但一雙電眼仍猶如實質般射在蝦猴兒臉上,嚇得他忙不迭縮身後退。
「你居然知道我的乳名?你是誰!」盜十一驚疑道。
蝦猴兒躲在眾人身後,吞吞道:「我是地鎖,你忘了么?」
盜十一眼神陡然一亮,激動道:「什麼,你是地鎖?你還活著。」
敖如真道:「蝦猴兒這是怎麼一回事。」
蝦猴兒嘆道:「主公你可還曾記得第一次遇見我是在哪裡么。」
不待敖如真說話,海瀾宇急道:「當時我和公子出海尋找蓬萊仙島,無意間發現了你,當時你正抱著一片船木,漂浮在海里。你問這個做什麼。」
蝦猴兒道:「當時主公救了我,我故意說我是海難倖存下來的,其實······其實我是盜家的人。」
一語驚雷,眾人均是吃了一驚,望著蝦猴兒。
蝦猴兒側目看了看敖如真,在他臉上卻是一副淡然,咽了口唾沫道:「三年前我是盜家一員,有一天我陪九姐往東海之濱說是應故人之約,沒想到故人沒等到,卻遭到水鬼(海中強盜)襲擊。我倆拼力,奈何九姐被水鬼抓去,我乘小船去追,不成想被他們一個火石擊中,險些喪了性命,後來就遇到了主公。
盜十一神情複雜,默然不語。
敖如真驚道:「什麼,月兒被水鬼抓去。」說著聽著盜十一,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盜十一道:「九妹三年前便失蹤了音信全無,我們還以為她死了,一年前,有人捎信來報,說她已是水鬼夫人,縱橫海上,叫我們不必挂念。」
敖如真聽罷,身子朝後仰倒,幸被牡丹扶住。他似是不敢相信,道:「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蝦猴兒道:「難道九姐是赴主公之約對不對?我們等了你一日一夜,你依舊沒來,當時九姐好不傷心。」
敖如真思緒飛回往昔,忽然像是發瘋般,狂吼道:「天意呀,天意呀,哈哈,當時父王身體有恙,命我去尋蓬萊仙島尋覓仙草,我便錯過了約定,這都是我的錯!月兒,你······」一口氣沒上來,胸口滯堵,噴出一大口鮮血。
盜十一見狀,不禁道:「月兒因你遭受一劫,你又因她心有苦難,這個情字真有那麼厲害么?」
牡丹等婢女臉色煞白,急忙扶敖如真坐下,他擺擺手,喘口氣道:「我以為錯失約定她就會離開,沒想到由此一難,不管怎樣都怨我。」傷心自責之情溢於言表。
蝦猴兒低聲道:「原本我打算借用東海龍族之力救出九姐,卻不曾想這三年間再也尋不到水鬼的蹤跡,而我也無顏面對盜門面對義父面對哥哥姐姐們。」
盜十一道:「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月兒心性單純耿直罷。」
說著抱拳道:「諸位救命之人盜十一記住了,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吩咐。在下也要回去了,就此別過。」
走到青花跟前,拍拍青花肩膀,道:「那把天兵就送給你了,纏裹天兵的那個布條可不是一般的布料,可以當做劍鞘,你好自收下吧。」
盜十一忽然頭也不回的道:「地鎖你是跟我回盜門還是繼續留在這?」
蝦猴兒鄭重道:「三哥你回去待我向義父問好,一天不找到九姐,我一天無顏回盜門。」
盜十一神情黯然怔怔身子,而後徑自便往門外踱去。
敖如真一把抓住他肩膀,道:「你有傷在身,況且破軍等人正在搜查你,這般出去不是自投羅網么?」
盜十一嘆了口氣道:「如今大勢岌岌可危,我盜門也日漸沒落,門中的人走的走死的死,眼下我兄弟二人一塊來帝都,卻一個死一個傷,作為兄長,我有愧於高堂,唉!」眼眶濕潤,情不自已流落兩行淚。
敖如真聽他所言想起盜月兒,感慨萬千,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慰盜十一。
青花朗聲道:「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活下去。你當養好傷,再作打算。你也說了天下風雲驟起,似你這般豪傑,應當順應天下干一番轟轟烈烈之事。你瞧我自小養父養母便去世,我一個人不也得活著么。?」
敖如真望著青花,鄭重點頭,似乎深感贊同。
牡丹鳳眼眨也不眨看著青花,在他身上自然而發一股吸人的魄力,令她心神不能自已,耳中又聽到他方才所言,豁達,開朗,隱隱還有一股野心。
敖如真輕按盜十一肩膀,道:「不錯,我們一路上也是與破軍有過交面,現在我們都是他要對付的目標,不若我們合作,人多力量大,或許能為你弟弟報仇也說不定。」
盜十一轉過身,眼掃眾人。他閱人無數,他的經驗告訴他這些人都是可以信賴的人,更何況還有一個地鎖。當下衣袍一甩,抱拳跪倒,磕頭便拜。
青花敖如真雙雙扶住他。
盜十一道:「諸位少俠年紀輕輕,器宇不凡,不知是哪裡人士,姓甚名誰。」
敖如真道:「我祖居東海,敝姓敖。」
盜十一似乎早已預料一般,並無驚訝。略略點頭,贊道:「原來是東海龍族,不知少俠與敖烈什麼關係。」
敖如真道:「乃是家父,十一哥與他相熟?」
盜十一道:「哦這倒不是,天下皆知東海龍族四大長老一龍神。數敖烈修為人品最高,我只是隨口問問。」
一陣寒暄介紹,敖如真也不隱瞞此行目的,說與他聽。
說道滎陽山神,盜十一也不禁驚詫,奇道:「與黃帝同一時期的人,現在豈不是三四百歲了么?這聽起來真是駭人,不過大荒奇事高人不計其數,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青花這才發現淼淼仙人不知哪裡去了,問牡丹道:「牡丹姐姐老前輩去哪兒了。」
牡丹莞爾一笑:「他老人家一時童心大發,說非要吃洞庭湖的龍蟹,自顧自南下了。我們怎麼勸阻都無濟於事。以他的修為這會兒恐怕正在大快朵頤。」
青花哈哈笑出聲,搖頭道:「這位軒轅黃帝的結拜兄弟可真是一個老頑童啊。」
盜十一環顧密室,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敖如真道:「這裡是我龍族在帝都的一個秘密,不成想真用上了。」
敖如真頓了頓道:「明日便是軒轅大會了,我們便在這裡休息,蝦猴兒,拿吃的予我來。」
於是眾人在這間密室內酒足飯飽。
蝦猴兒徑自踱到盜十一跟前,暢談敘舊。············
是夜,無話。
眾人迷迷糊糊沉睡之際,忽然密室外傳來一陣輕微摩挲牆壁的聲音,自然難逃青花,敖如真,盜十一的耳朵。
三人立時坐起來,相互望著,原來蝦猴兒也聽到了聲響。
盜十一衝蝦猴兒道:「兄弟看你的了。」
蝦猴兒也不答話,瘦小的身子骨碌一閃已滑到密室門前,他雙腳跺地,雙手捏指,忽然整個人憑空消失不見。
敖如真愕然,道:「蝦猴兒還有這本事!」
盜十一笑道:「他當年是盜門一員,練得就是遁地逃生之術,所以我們都叫他地鎖。」
青花剛要問他遁地術是什麼招數的時候,門前塵土迷漫,蝦猴兒現出身形,跌倒在地,連滾帶爬,面有慘色道:「上面,有蟲子。」但見他臉色慘白,顯然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蝦猴兒穩穩情緒,輕拍心膛。道:「方才我遁地到假山上,你們猜我看見了什麼?」
「一個黑影殭屍一樣站在洞口處,借著月光我看清了那人分明就是一個死人,臉上爛了一大片,無數只蟲子在爬動······」
「別說了,噁心死我了。」敖如真打斷他。
「死人?而且還站立著?」青花恍然驚道:「鬼門追來了!」
驚異未定,聽得一陣窸窸窣窣之聲,從密室頂上劈天蓋地傳入眾人耳中。
蝦猴兒猛地指著密室頂部,厲聲叫了起來:「那是什麼東西!」青花循聲望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背脊有股寒氣竄起來。牡丹等幾名女子早已花容失色,連連後退,將身倚在牆上。
但見青石壘成的密室頂部已然碎裂,一隻鵝蛋大小的黑色甲蟲正探出兩隻前肢,發出吱吱的聲音,掙扎著欲竄出來。緊接著一隻兩隻三隻······片刻功夫密室頂上爬滿密密麻麻黑漆漆一片,如黑色潮水疊涌。吱吱之聲此起彼伏交替不斷,聽得眾人一陣陣噁心恐懼。
盜十一危中不亂,輕聲道:「啃屍蟲,當心不要被它咬了,這蟲子有毒。」
正在這時啃屍蟲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簌簌跳下,朝眾人撲落。
青花真氣掃動,將最前面的屍蟲擊為粉末。盜十一急道:「快捂住口鼻耳目,粉末有毒。」青花心靈電閃,護體真氣急忙形成氣罩,將屍蟲阻隔在外面。
眾人紛紛效法,不但阻隔毒性而且屍蟲也被真氣彈開。敖如真道:「情急之下倒忘了這麼一招。」
忽然牡丹慘呼一聲,旋即癱倒在地。百合急道:「牡丹姐姐被蟲子咬了一口。」
青花心頭一急,氣罩頓時弱了,那些屍蟲前仆後繼潮水不斷撲過來,敖如真道:「兄弟當心」。
青花運氣,慢慢朝牡丹踱去,氣罩將她罩住,道:「這如何是好」
敖如真腳底一跺,罵道:「他娘的鬼門,老子改日再來算賬。」其時他靠近牆壁,一隻手在燈盞上摸索,咔嚓,身後登時現出一扇暗門。
敖如真道:「快進暗門」。
青花猛然真氣一提,收放間抱起牡丹閃身進了暗門。待眾人安全進了暗門,敖如真才閃身衝進去,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暗門立時合上。
內里漆黑。
敖如真無奈道:「這可不是我能預料的,抹黑往前走,先逃出去再說。」他話音剛落,一點微量的紅光倏忽變成搖曳的火光,盜十一正拿著一隻火摺子,道:「總比沒有的好。」
「牡丹怎麼樣了?要不要緊,這什麼啃屍體的蟲子真得有毒?」敖如真湊到青花跟前回頭看著盜十一。
盜十一不假思索道:「在下略有耳聞,見過,但從未有這麼多,以前我盜門有人就是死在這蟲子的劇毒之下。它的毒一般無解。」
此時牡丹躺在青花懷裡,左腳踝已然黑腫,顯然毒性侵入,證明盜十一所言不虛。青花撕開衣角,綁住她傷口上面,道:「牡丹姐姐」。
百合跪倒,搖晃牡丹手臂,但她面色慘白,紅唇微閉,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哭著道:「公子你想想辦法救救牡丹姐呀,不然她會死的。」
敖如真強忍悲痛,嘆道:「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這不是一般的蛇毒,況且咱們身不由己,唉······」
說到蛇毒,盜十一急忙在懷裡摸索,掏出那樹葉包裹的蛇膽來,道:「或許這個可以救她一命。」
青花聞言,瞧見那蛇膽,又驚又喜,道:「你沒吃了它,這個真能,救她么?」盜十一點點頭,道:「我只吃了一半,銀鳳蟒也是毒性極強的蛇,它的蛇膽好過靈芝雪蓮,我們權且試一試。」說罷遞給青花。
青花急忙打開拿出拳頭大的蛇膽,過了幾個時辰,它依舊新鮮,他用刀子輕輕劃破一道,將蛇膽內的血液滴入牡丹口中,心裡默念道:「姐姐你一定要好起來。」
擰乾蛇膽血液,敖如真道:「此間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正在這時暗門外面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震響,眾人只覺腳下一震。盜十一道:「它們追來了!」
敖如真道:「快走」。這個走字剛出口,外面一個震天響的聲音穿破暗門,硬生生入了眾人耳中,「敢與本仙人一較高低,果真好膽。只是這些蟲子本仙比不喜歡厭惡的很」接著砰砰聲不絕於耳。
青花頓時大喜:「滎陽山神,他在外面。」敖如真也聽出那是滎陽山神西牧陽,又驚又喜,以他的修為,鬼門之人決計不敢逗留。
青花將牡丹託付給百合,沖敖如真道:「四哥打開暗門,老前輩雖然武功高強,但鬼門詭計多端,我怕有恙。」敖如真點頭道:「你與我想到一處,或許我們還能搞到屍蟲的解藥也未可知。」
暗門微啟,外面的屍蟲早已消失不見。青花當先閃出去,敖如真命令海瀾宇留著保護牡丹的周全,緊接跟著跳出暗門。
密室不知何時已坍塌了一角,朦朧月光灑落,青花躍身跳上去,還未落定,便見一個鬚髮俱霜的白袍老者正與一個高大的殭屍模樣的黑衣人斗在一處。窮奇獸在一旁低吼怒視,幾欲撲向黑衣人。
滎陽山神西牧陽修為深厚,真氣縱橫,但那黑衣人修為也似極強,二人鬥了幾百回合難分勝負。二人一掌分開,西牧陽不禁哈哈道:「好功夫,本仙方才倒看走眼了。」那黑衣人發出陰仄仄的笑聲:「三百年前的西牧陽功力寥寥,三百年後的西牧陽真氣也不過如此。」
西牧陽瘋癲心性又暴露出來,他雙眼疑惑得望著那個黑衣人,疑惑道:「難不成三百年前你見過本仙不成」黑衣人陰笑道:「九黎,蚩尤」。
「你是蚩尤!」一聽到蚩尤西牧陽好似見到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之人,情緒一下不受控制,像是一頭髮怒的猛獸,雙拳緊握,鬚髮衣衫倒飛飄舞,黃色真氣鼓舞,暴喝一聲:「蚩尤我要殺了你」。身子猛地如箭一般彈射,化作一道黃光,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止住笑聲,月色下青花只看見那張臉隱藏在寬大的黑袍里,但那一雙陰險的眼睛卻是精光閃亮。青花隱隱覺得黑衣人是故意惹怒滎陽山神,他好像很了解西牧陽,知道他瘋癲無常,這其間定是有什麼聯繫。
那黑衣人話即出口,尤如一道雷炸響,驚得青花二人心頭一顫,他竟知曉西牧陽!好像對西牧陽頗為了解。
西牧陽電閃裹挾真氣襲至黑袍人面前,他竟嘿嘿而笑,仿似從未將西牧陽當做厲害的對手。西牧陽咬牙切齒,土黃色的真氣下面色有些猙獰,劈手朝他脖子頸砍去。這般距離,西牧陽又是電閃出招,黑袍人幾無可避,但他依舊嘿嘿陰笑著。
青花幾次與鬼門交手,自是知曉他們是擅長的便是詭異,眼前這黑袍人立身動也不動,尤如深澗里的死人,叫人捉摸不出任何氣息,若不是發出嘿然慘笑簡直就像一具黑夜中的屍體。
憑直覺,這黑袍人不是與他交過手的鬼門之人所能匹敵的。一念至此,眼睛卻瞬也不瞬盯著黑袍人。西牧陽一掌劈落,黑袍炸碎四濺,再無它物。
青花心頭一凜,呼聲道:「小心身後!」
西牧陽身後丈許處憑空忽然出現無數亮點,比螢火蟲黯淡了許多「嗖::;」竟是數十支暗器齊齊朝西牧陽背激射。雖然西牧陽真氣深高莫測,可此時正值他全力一擊心神分散,護體真氣最為薄弱的時候,若是被擊中,只怕周身儘是窟窿,再高深的修為亦是九死一生,況且難保暗器中有沒有毒。
敖如真捏了一把冷汗,眼前疾風一帶,人影竄過,青花已然出招。西牧陽嘴裡喝道:「蚩尤」就像是未反應過發生里什麼事,仍傻傻站著。青花氣浪如潮,身子疾躍,生死託大,閃電般卷向西牧陽身後激射而至的暗器。
青綠色光芒伴隨:「嘭嘭:::」連聲詐響散發極為耀眼地光亮。
一股股強勁勢道撞在青花虎口,身形頓時一緩,不由一陣驚悸,單就對方所發出的暗器勁力十足,其修為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暗器撞中氣浪,紛紛勢消掉落,仍是一枚伴著尖銳的呼嘯衝破氣浪,眼看就要扎入西牧陽後部背心。
墓地,一道赤影飛馳而過擋住那枚暗器,青花手臂奮力將它掃落,順勢躍到西牧陽跟前,纏回混天綾。方才情急之下,他掏出混天綾就算不能擋落暗器以混天綾水火不破之性也可以護西牧陽周全。
赤影閃回,黑袍人不知何時已現身十丈處,:「年輕人功力不錯碧水真氣修鍊的運用自如,也難怪招魂納魄降不你,而且你還擁有混天綾,真是令大開眼界。」
他說話陰陽怪氣,言語間透著一股陰冷地氣息,倘若在這黑夜裡一個平常百姓聽聞他說話多半要蝦破膽丟了魂。西牧陽轉過身,大喝道:「蚩尤妖魔,納命來」作勢欲上青花一把攔住他,道:「前輩休怒,他不是蚩尤」
黑袍人裹在黑袍里,看不清面容,亦不知此刻他得心頭是不是懊惱青花壞了他的好事呢。
敖如真抬腳剛要過去,青花道:「四哥你先不要過來,這個人太厲害了。」
敖如真心頭一暖,豪氣上揚,哈哈哈笑道:「四哥可不是怕強凌弱貪生怕死之人。」邊走盯著黑袍人道「啃屍蟲定是你放的嘍!?它傷了我一個女伴,你得有個交代吧。」
黑袍人哈哈而道:「龍族敖如真油腔滑調,死到臨頭,還是這麼不正經。」熬如真吐了口唾沫,恨恨呸了一句:「像你這樣縮頭縮尾藏在烏龜王八殼裡不敢真面目示人,背後偷襲的人才是正經?」青花聽了強忍住笑意,他才算明白,為什麼海瀾愛說髒話罵人了。敖如真話頭一轉道:「這樣說你都是侮辱了烏龜王八蛋你說是吧!」
黑袍人也不著惱,道:「暫且讓你嘴巴痛快,待會再來取你性命。」
西牧陽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裝作是蚩尤?」狀態似乎穩定不少。
黑袍人咯微深吟,道:「不答其反問道,你覺得我該是誰?」
西牧陽道:「我若知你是誰,還會問你么?」
「你是烏龜王八蛋吧?」敖如真趁勢又佔了把便宜
『我知道你是誰!說這話的乃是盜十一。
眾人將驚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黑袍人似是頗為驚訝,轉頭望向盜十一,但他卻不認識眼前的這個身形高大的青年汗子:「哦?那你說我是誰」盜十一舊傷未愈,手捂腦口,傲然屹立道:「奈何橋頭有孟婆,森羅壂前座閻王,生死堂上判官立,黑白無常來相見,你是鬼門判官,我沒說錯吧。」
黑袍人先是一驚,俄而哈哈哈大小道:「不錯,我便是判官,大荒少有人識得我,你又是如何認出我來。」
盜十一盯住他道:「這個你大可不必知道,況且我也不想回答。」
判官嘿然一笑,道:「現在的年輕人脾氣烈得很呢!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為何還不逃命。」
盜十一道:「我的朋友在此,我豈能一人獨活?」他說這話情真意切,雖短短几個時辰,這些救他性命的人卻令他漸生敬佩之情,而且熬如真不單與月兒有說不清楚的情愫,還收留地這麼多年,他們是重情重義的可值得信賴的朋友。是以當他們有難,他願意和他們在一起。
青花不禁動容,打小成孤,飽嘗百苦,如今遇上幾個可以生死相交的朋友,令他再次體會到什麼是:「親人」又想到象巴圖,也不知他怎樣了。
判官道:「重情重義不錯,但這個大荒誰還去將情義?」說著伸手脫下蓋在頭上的黑袍,微醺的月光下,一張俊美蒼白的臉展現在眾人的面前。眾人皆是震驚,瞧他那張臉,分明就是個與青花無二的少年。很難想像他就是鬼門的判官。他的臉上蒼白如霜,乍眼一看去會以為是個女子,只是獨立幾分陰冷邪氣。
判官環視眾人,改了口氣語調,淡淡道:「這世間見過我真面目的不超過五人,你們算是九人當中的四個」
青花道:「見過你的臉是不是都得死?」
判官輕輕搖頭沉吟道:「身在鬼門不由己,這麼多年來我看慣太多勾心鬥角的殺戮,心早已麻木。剛才你們竟讓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故友。確切的說我早已遺忘了很久很久」。
神情變得黯然,夜風輕拂,黑袍飛舞,他的眼神漸漸迷離,自顧自說著,連他也感覺陌生久遠的故事。
四十年前,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孤苦少年,流落至中土,那一年正趕四年一度的軒轅大會,他們幾日未曾吃飽,腹中**,便偷竊了一輛豪華的馬車,馬車上的人吩咐隨從捉住兩個孩子後用鞭子狠命的打,其中一個較小的孩子吃痛不住,哭喊連連。另一個稍大點的孩子緊要牙關,哼都不哼一聲。
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哪裡經得住縄鞭的抽打,幼小的身軀上皮開肉綻傷痕纍纍。車上的人也行是打累了,竟說:「你們不是想偷么,只要你們誰願意殺了對方剩下的那一個我便放他走,否則你們兩個誰都不活。」說著扔給他們一把匕首。年紀稍小的孩子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只顧鳴鳴哭泣。稍大的孩子說你們說話算話?撿起匕首,望著另一個孩子。
對方見他拿著匕首哭得更凶了,喊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凄然一哭,道:「咱倆不是一個爹娘生養的,可我早將你當成親弟弟,我是不會殺我凄弟弟的。」他將匕首遞給對方,趁他一臉手無足措的時候,身子撲向匕首,幼小的身軀癱軟在年紀小的孩子懷裡。他只說了一句話:「好好活下去···
活下來的孩子被一個路過的高人所救,從此再也不用乞討流浪。
判官娓娓道來,彷彿訴說一件他親身臨境的事,青花看的真切,他的眼神中有一點點亮光閃動。盜十一聽罷,道:「那個活下來的孩童便是你。」
判官不置可否,仍喃喃道:「他臨死之時的眼神是那麼難忘,他說的話像烙印一樣揮之不去。這世間是那麼的不公,上天早已捉弄了他們,為什麼還要那麼的殘忍?為什麼?」青花一陣唏噓,人世間本就是諸多不公,上蒼所定之事人又怎生奈何?判官眼中流露一種寂寞,黯然,無奈,而又不服的神色,他道:「你們覺得活下的那個孩子應該愧疚一輩子嗎?」
很長一段時間他活在自責愧疚當中,夜晚經常被噩夢驚醒,直到他終於有能力殺了那個引發這個事故的人。
敖如真疑聲問道:「是以,從那天開始,他便開始了濫殺無辜的道路?」
判官嘴角上揚,露出自嘲譏笑道:「濫殺無辜?我所殺每一人必有該死之因,也包括你們。」
西牧陽獃獃聽他說了半天故事,竟似孩童般入深沉道:「後來怎麼樣哩!」
判官掃了一眼他,臉上頓時再無任何錶情,道:「滎陽山神真是痴傻了,修為上我只有望其項背的份兒,更何況還是一個修鍊碧水真氣的毛頭小子,還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亦還有一個嘴巴咄咄逼人的龍族公子,也罷,就此饒過一會,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們還有命在。」說著不見他有任何動作,整個人變得水波蕩漾模糊不清,眨眼間便遁入無形,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青花心裡清楚,以判官的修為就算他們四人聯手勝負也未可知,遇到的高手越來越強,前方等待他們的還會有什麼呢?
敖如真似是吁了一口懸著的氣,嘆道:「這傢伙果然厲害,憑一己之力居然追覓到這裡,其人著實可怕。」
西牧陽尤自未盡興般,道:「怎地說走就走了,還未講完呢?」三人不禁莞爾。
青花收好混天綾道:「十一哥認識這個判官?」
敖如真應聲道:「是啊,你憑什麼一眼看出他的身份,這判官又是什麼角色,我竟聞所未聞。」
盜十一看著他二人道:「鬼門中有三個人最為厲害,孟婆,閻羅,還有一個便是那判官。鬼門中就神秘不測,所以世人知道她們三個人的就更寥寥無幾。
我亦是聽聞盜門中歲數大的師伯所說,傳說孟婆是個百歲的老太婆,手裡有一碗名為忘湯的湯藥,喝下去的人會遺忘掉前世今生。閻羅最為神秘,我那師伯說不知這個人是否確切存在。他是個矮胖的老者,手持一把打魂棒,據說修為高深莫測。至於判官,有生死尺為器方才我瞥見他腰間掛著一柄通體的短尺,我便猜測他是鬼門三雄之一的判官。
青花與敖如真對視一眼,又驚又嘆,一把通體烏黑的生死尺掛在判官黑袍腰間,又值夜晚,盜十一竟能一眼出來,這份目力這份觀察入微地心思著實令他二人又是讚佩自嘆不如。
便在這時蝦猴兒爬密室來,興奮道:「牡丹醒啦牡丹醒啦!」
青花當先沖入密室,前腳剛邁入,便看見牡丹依坐在百合的懷裡,臉上十分憔悴。
青花抬眼她四目相對,還未及得說話,身後傳來敖如真打趣地話語:「一聽說牡丹醒了你跑得比猴還快,到像你們是一家人,我們是外人啦!」眾人應聲哈哈大笑
一番話弄得青花臉上紅燙,心裡卻隱隱有些甜蜜歡喜,偷偷抬眼撇看牡丹,她的蒼白面容上,也些紅暈。牡丹不敢迎著他的灼熱目光,低下頭用虛弱地氣力道:「公子又:::取笑我了:::」
盜十一道:「此地不可久留,判官不殺我們仍難免會有其他人追來。」
敖如真吩咐海瀾宇道:「收拾東西,立即走。」
片刻功夫,他們便跟著敖如真進入一條暗道,消失不見。
這時牡丹用虛弱的氣力問道:「仙人不是去洞庭吃螃蟹去了么?怎得這般早趕來?」
西牧陽道:「剛出城在一片林子里,我遇上一個神秘的人,他說你們會有**煩,我說憑什麼相信你,那人突然出手,我就和他鬥了幾百回合。他的武功煞是厲害,我很是佩服,便趕回來嘍,正撞見判官那小子驅蟲咬你們。」
眾人愕然面面相覷神秘人,功力應該不在西牧陽之下,他好像知道眾人的行蹤,亦知判官會尋道他們,故意堵截西牧陽。他究竟是誰,為何不現身相見?
青花似是想到什麼,道:「那神秘人是不是一個五六旬的老人家?」
西牧陽沉吟片刻,搖頭道:「他好像怕人一樣全身上下裹在一件很大的袍子里,瞧不清楚。」
敖如真一路無話,臉上凝重,似是在想什麼心事。
龍族買下這座宅院秘密設下暗室,就連龍族知之者也甚少,更何況是外人,他寧願相信今夜是判官自己追察到這裡,也不敢去想象龍族有人勾結。
越想越是心驚膽寒,尤如掉進冰冷深遂的洞里,掙扎,無助。
外人自是無法明白他此時此刻的心境。
募地,敖如真止住步伐,道:「人心險惡,不得不防,咱們還是不要走暗道了,萬一前面出口處有伏兵,我們可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盜十一點了點頭道:「四公子說的在理,鬼門既然能找到這裡想必早作好了準備。」以他行走大荒十幾年的經歷深諸其中因果。其實盜十一曾聞東海龍族四個公子間素有裂隙,得知敖如真的身份又有一連串的遭遇,心中已猜測七八分,此事或許真就與那幾個公子脫不了干係。倘若如此,密室暗道豈不清清楚楚?雖然這一切只是推測但小心謹慎總歸是好的。
海瀾宇正扶著牡丹,聞言道:「有暗道不走,還能走哪裡。」眾人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盜十一猛地驚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最危險的地方此時恐怕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牡丹身子虛弱,但心中已然明了,喘道:「客棧!」
盜十一道:「不錯,正是咱們先前與破軍交手的那間客店。」
蝦猴兒疑道:「不是被咱們一把火燒了么?」盜十一點頭道:「嗯,正應為大火燒了,殘破不堪,才安全。」
敖如真雙手一拍,恍然道:「對呀,怎地就沒想到這一點呢?還是十一哥想的周全。」
青花不由的多看了一眼盜十一,心想道:「他雖然乾的是偷盜之事,但他行事磊落,心思謹密,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方才面對判官臨危不懼所說的話,著實叫青花感動,這便是生死相交吧。
眾人折返,到達密室崩塌的缺口下面。蝦猴兒瘦小的身子向前一竄,悄無聲息快疾如風,雙手扣住缺口邊緣,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四下張望。
敖如真壓低聲音道:「蝦猴兒這小子深藏不漏哇。」忽然想起救他那日的情形,心裡哎嘆一聲,不知月兒還好!
這時蝦猴兒躍上地面,依舊無聲無息,青花暗暗驚嘆他的技藝,地上有砂石枯枝落葉,踩在上面竟不發一點動響,換做是他,無論如何亦是做不到。
不多時蝦猴兒朝眾人使了一個古怪手勢。
盜十一道:「上面無事,地鎖都探察過了,我們快快離開這裡。」說著當先一躍而出。
青花轉身對海瀾宇道:「海大哥你先上去,由我來背著牡丹姐姐。」海瀾宇雖是個粗人,卻也懂得一些事由嘴上便道:「她若少根寒毛,我可不饒你哈。」說真將牡丹抱托在青花背上,徑自跳將出去。
敖如真抓住百合手臂先行上去。
青花頓覺後背一陣溫熱清香,沒來由的一陣心神蕩漾,轉頭輕聲道:「姐姐你可抓緊了。」牡丹不答話,彷彿他能看見一般輕輕點頭,嗅著男人身上淌出的汗味,牡丹又是歡喜又是感覺如夢如幻,攬著青花脖里的手臂不由使了使勁。
其時天上烏雲遮月,雖是黎明前,卻黑得如同墨染一般。一行人旋即隱沒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這少年真的就是主公認準的人么?」一個乾澀沙啞的聲音響起。
「不錯。他體內封印甚為強勁的碧水真氣。天資聰穎,實是難得的武學人才,這一點老夫決計不會紕漏。」一個蒼老有勁的聲音道。
「哦?碧水真氣?當年的白馬鯀修鍊的不正是碧水真氣,這麼說來,他····」
「老夫斷定他就是白馬皼那下落不明的幼子。」
「世人只知南蠻叛軍首領夏雨是白馬鯀長子,共工設計殺掉白馬鯀卻未斬草除根,這麼多年從未放棄除掉夏雨的決心,若是青花這小子被共工及其黨羽碰見,豈不危險,便亂了主公的大計。」
「是以老夫一直隱秘跟蹤,幾次老夫都欲要出手,沒想到這小子又貴人相助,每次都能化險為夷,更加印證老夫沒有選錯。」
「屬下有一事不明。」
「憫奴,但說無妨。」
「西牧陽是怎的一回事?」主公在哪裡尋到他的?言語中充滿驚奇。
「西牧陽是老夫在南海五指山中無意間發現的,當時他與一頭凶獸不知被何人用冰寒之氣封印在險峰上的一個洞穴里。老夫當時也未認出他,他身邊有一柄刻有斡旋的長刀,老夫便猜測他是三百年前的滎陽山莊西牧陽。老夫也甚為驚奇,就用真氣廢時三日化開寒冰將他解救出來,沒想到他瘋瘋癲癲喜怒無常,我將他哄騙至中土,有如此悍將日後必有大用,老夫一個不留神他便徑自不知去哪了,原來被青花這小子連哄帶騙拿住了。」蒼老有勁的聲音頓了頓接著道:「看來不單單隻有我知曉西牧陽,判官匹夫也認出了西牧陽的身份,很快共工老賊也會知道了。不過這樣也好,西牧陽認定青花是軒轅黃帝,大荒之人恐怕都會震驚吧!」說罷二人沉聲哈哈而笑。
天上烏雲翻滾,東方天際隱隱有一絲髮白,欲要掙扎衝破這無邊無際的黑暗。
客店早已燒得只剩框架,殘桓斷壁屋頂崩塌道道,青花等人悄然躲入。蝦猴兒望著眾人一臉的疲憊無奈道:「先前我察探過,後院有一口枯乾的旱窖,容我們棲身再合適不過了。」
敖如真喜上眉梢右掌按住蝦猴兒肩膀,道:「真有你的。真是瞌睡欲來,就送來一張床哇。」
那口旱窖邊上儘是些乾柴,蝦猴兒用柴禾蓋住窖口,外人一般不易發現這個窖口。
經過大半夜的折騰眾人均有些疲累,海瀾宇便倚著牆壁打起鼾聲來。
敖如真笑罵道:「這個不用心思的獃子,這打雷也似的鼾聲傳出去生怕別人不知道窖底有人是吧。」伸手拽住他耳根,輕輕一扯。海瀾宇吃痛忙不跌去拔斧柄,卻見眾人正嘿嘿望著他,一隻耳朵正捏在敖如真手裡,心下已明幾分,頗有羞愧之色道:「我注意就是了,保證不再打鼾。」
青花關切牡丹毒情,道:「姐姐你感覺了么?」他一臉關切之情盡情流露,牡丹自是心知肚明,聽他將牡丹二字去掉喚她姐姐,嬌軀微微一顫,蒼白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欲要說話,怎奈使不上氣力只得點頭回應。
青花沖盜十一抱拳作揖道:「此番多謝十一哥及時搭救牡丹姐姐,若不是你及時用蛇膽以解毒性,後果堪憂。」
牡丹聞言,方明是怎麼回事,感激朝盜十一點頭。盜十一微微一笑,搖頭道:「蛇膽本就是你贈予我,我不過歸還罷了,更何況你們有恩於我,何足相謝。」
他言詞誠懇,道出因果,心胸寬闊,一句話令聞著無不讚佩。
盜十一道:「不知四公子下一步作何打算。」一語中的問到點上,龍族眾人肅衣整裝,凝神望著敖如真,眼下他們全無半點辦法,唯有依賴他們的少主人。
敖如真背倚牆壁,仰首沉思,嘆道:「我本無意爭權奪勢攀戀富貴,此番前來大荒帝都聯姻也是情非得已。不料一路遭受奸人迫害,龍族連番損折數人,只為護我周全。我想這其中必有什麼驚人的陰謀詭計,只是我愚鈍此時竟還無半點頭緒。」似是頗為懊惱自己,最後一句語氣不由加重。
盜十一似是想起什麼,道:「你說你來迎娶的是偌遙公主?」敖如真不堪為意點頭稱是。
盜十一反問道:「這位偌遙公主是個長不大的侏懦,還是個駝背,你該知道吧?」敖如真驀然一驚,瞪大眼珠,連聲問道:「你說她是侏儒?你見過她?此話當真?」
一語如驚雷,尤以龍族眾人最為驚訝,誰能料到未來龍族龍妃是個深有殘疾之人?
敖如真雖不曾見過偌遙公主,大荒卻都傳聞芳齡十幾的偌遙公主貌美如花,而且聰慧過人,現在盜十一卻說她是侏懦,徹底顛覆了她在心目中幻想的偌遙公主的美麗形象。這不能不說是個極大的震驚。
盜十一有傷在身,索性依靠牆壁,窖底沒了光亮一片漆黑,也瞧不見他的表情。他不答其道:「其實她已是個快而立之年的中年人了,只因長不高所以看起來像個孩子,她不僅是個身有殘疾的人,心裡亦是不似常人,殘忍好殺,據我所知當年她出生不久,帝后便將她深藏,除了帝舜帝后與接生的巫醫外再無任何人見過她。大荒只知道帝后誕下一位公主取名偌遙,卻是誰也不曾見過的。至於你所知道的不過是大荒傳聞,不足為信。」
敖如真呆若木雞,方才尤自不信,轉念一想盜十一乃是盜門中人消息靈通,探察一個人易如反掌,況且其人耿直不像是說假話的人,心裡又驚又怕。半響回過神,哀聲長嘆,道:「我的命咋就這般苦呢?難道真地要娶一個怪物回東海過上一輩子?我若是反悔便是陷東海不忠之境,哎呀,進退兩難,這可該如何是好。」悲從中來,捶胸頓足沉聲哀嘆連連。
事已至此,龍座眾人不知該說些什麼,均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