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豬手煲薑
水笙提著食盒,心裏有些複雜地走向繡房。
她一直不明白陳姑姑為什麽讓她離開繡房,這些日子,也沒想明白。她大抵知道是因為夕照不喜歡自己,可是陳姑姑不像是那種願意包庇夕照不歡迎新人的人。
也許是自己不如聽雨會做人,也許聽雨當時說的是對的。
換個師父,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呢?!
水笙站在門口發楞的時候,陳姑姑猛地打開門,就看見門口站著個小姑娘。
“水笙?”
“陳姑姑,”水笙頓了頓,笑開了,“我就要離開廚房了,給你做道拿手的。”
陳姑姑點點頭,迎她進來。
這還是水笙第一次去陳姑姑的住的地方,收拾的十分漂亮,繡品精致,色彩柔和。
“做的不錯。”陳姑姑嚐了嚐,“去廚房學了很多東西嘛。”
水笙有些羞澀,“是張媽媽教得好。”
“嗯。”陳姑姑頓了頓,兩人一時沒話說。
水笙又試著打破寧靜,“還要謝謝陳姑姑,推薦我去世子那裏。”
“你自己好好做就行了,我也是覺得你老實肯幹。”
兩人又沉默了。
水笙有些腳底板發慌,坐在那兒總覺得什麽不對勁,就是想趕緊離開。連漂亮的帳子都留不住目光了。
“水笙,你知道那時候為什麽讓你走?”
水笙一愣,試探著問:“是因為夕照姐姐?”
陳姑姑點點頭,“是,一來是你夕照姐姐就描紅一門手藝,你學會了,她怎麽辦。她自然不願意教你,偏偏你又學得快,你們倆有矛盾是遲早的事情,你又是個溫吞性子……夕照性子烈,說不準想不開了。夕照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就喜歡她有靈性有脾氣……你一個新來的姑娘,我自然會護著她多些。二來,我聽說聽雨勸你換師父,你一門心思要學描紅,我這個人最怕麻煩,幹脆送你去廚房,張媽媽最討厭偷奸耍滑的人,你這種人她最喜歡。”
水笙一愣,竟然是因為這個。
她想過千百個理由,唯獨沒想到這些。
把人吃飯的本事學去了,自然會有不滿不安的。而陳姑姑看慣了風浪,才懶得理會什麽好不好的,不出事才是最正經的。
“說起來,我還是對你有些歉意,才和王妃推了你,”陳姑姑苦笑一聲,“我年紀也大了,也就懶得管那麽多。所以你不必謝我,我也沒做什麽,你是個好的,王妃知道。吃了這個甜點,咱倆也就沒什麽牽連了,你好生做事就夠了。”
水笙“嗯”了一聲,忽然心裏有些羨慕起夕照來。
在離開的時候,水笙忽然聰明了。
這世間上的事情是不分對錯公平的,就算是陳姑姑這樣淡薄嚴厲的人,也會有喜好,也會有偏私。
哪怕她喜歡的人是一個臭脾氣,哪怕她喜歡的人愛使小性子,哪怕她喜歡的人是個小心眼的。
可她就是願意維護,就是願意一起共處。
人與人之間,靠的不就是那份情來維係麽。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並不是沒有道理。
水笙忽然想起了柳兒,想起了四喜,想起了張媽媽。
陳姑姑送水笙走的時候,正好遇到了聽雨。
聽雨也許已經知道了並不是陳姑姑不喜歡水笙,反而陳姑姑應該是喜歡水笙的,隻是陳姑姑是個念舊的人,是要護著夕照。
因此見到水笙,竟然有幾分羞愧。
“水笙……”
“聽雨姐姐,”水笙頓了頓,想起以前聽雨和自己說的那些勸導,忽然又覺得親近起來,“最近怎麽樣?”
“還好,我上回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我也是被你要走的事情嚇著了……”聽雨一直不好意思去尋水笙,她一個人在繡房也不怎麽好過,至少那個黃家嬸子至今還不願意收她做徒弟。
水笙點點頭,“嗯。”
“要回去了?”
水笙應了一聲,“謝謝你以前和我說的那些。”
聽雨咬著唇應了一聲。
兩人一時沒話說了,僵著站了一會兒,水笙道:“我現在在蘅蕪苑做事,以後得空來尋我玩。”
聽雨應了一聲。
失去了的,就再也找不回來。
曾經不以為意,如今失去,才覺得痛心疾首。強顏歡笑想要回頭,卻發覺路更難走。
望自珍重,何其心酸。
忽然旁邊四喜探頭探腦的,水笙哭笑不得地走過去,“怎麽了?”
“沒沒沒,”四喜嘿嘿一笑,“我娘說給我們做點好吃的,我喊你一塊去吃。”
水笙應了一聲,再回頭和聽雨告別時,聽雨笑得有些有氣無力。
“聽雨姐姐,我先走了。”
聽雨應了一聲,忽然想到水笙拉著她袖子的時候,還那樣小,那樣嬌弱。
可她又覺得開心,總歸是有了開頭。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不對?
四喜一臉緊張地問:“她是誰啊?”
“是繡房的聽雨姐姐,我們一同從南方來的。”
“那怎麽不見她來尋你?”四喜十分不解,按理說這兩人老鄉加同房額情義,深厚的不能再深厚了嘛。
“畢竟都忙,”水笙沒打算細說,“你娘做什麽啦?”
“我娘手藝你還不知道,就是一般般,”四喜絲毫不給麵子,“不過最豬手薑做的可好了,今個做了十幾個呢,叫我們一塊去吃。”
水笙一聽就饞了,“何嬤嬤做這個做的好吃,一聽口水都要酸出來了。”
四喜洋洋得意地接著說:“你可不知道,原本我娘覺得我頂多是個二等丫鬟,在院子裏掃掃地拔拔草什麽的,沒想到王妃恩德,給我當了大丫鬟,可出息了。”
水笙也與有榮焉。
兩人去了何嬤嬤那兒,發現安慶也在,水笙有些尷尬。
安慶也有些手足無措,“水笙妹子來了。”
“嗯,何嬤嬤,安慶小哥。”
“水笙越長越靈光了,”何嬤嬤笑眯眯地走過來,“我四喜要是生得有你一般乖,我都笑死了。”
“那你認水笙當幹女兒不就好了。”四喜哼了一聲。
“使不得!”安慶連忙說。
水笙一愣,更尷尬了,一句玩笑話被安慶這麽一弄,倒像是被嫌棄一樣。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安慶急得臉都紅了,索性跑出去了。
何嬤嬤擺擺手,笑得更開心了,“你別管他,他就是個不懂事的,咱這樣子,怎麽看也像是一家人嘛。”
四喜聽到這話就笑逐顏開,“快吃快吃。”又衝著外麵喊:“安慶,你不吃啦?”
安慶悶悶地“嗯”了一聲,何嬤嬤笑著搖搖頭,“別管他,男人不喜歡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