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迷戀著危險的東西,行走在深淵其側。
每當夜深人靜,就有無數念頭在他耳邊喧囂吵鬧。
她怎麼會懂那種感覺。
妲己確實不懂他這句話,愣了好半天才皺著柔軟的細眉,輕聲問:「什麼?」
男人不答,遠眺茂密的虯枝外陰霾布滿的夜空,四方天地中隱隱降下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安靜的樹林里,倏忽間起了風。
腰身忽然被人抱住,男人低眉斂目,看清她伏在他懷中的動作,嘴角的笑意很冷很懾人,「你在害怕嗎?」
誰知她卻像沒聽見一樣,執拗地將他抱緊,甚至把毯子往他身上蓋了蓋,嬌軟的聲音聽在他耳中甚至壓過了遠處越滾越大的雷聲。
「你穿這麼少會感冒的,抱著我會不會暖一點?毯子給你吧?你病了我會很頭疼的。」
男人狠狠一震。
心底的撕裂感在那個瞬間擴到最大。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清明的黑眸里冷光明銳,開口竟然是咬牙切齒的,「蘇妲己……」
他想咆哮,想怒吼,想質問她——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安全也是你,危險也是你。
為什麼溫暖也是你,薄情也是你。
為什麼是你?!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妲己被他陡然變了的臉色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詢問,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凌厲的巨響,穿破空氣狠狠打在她們腳邊的炭火上。
炭火盆整個被掀翻,燃著的木炭四散開來,在從天而降的雨水中掙扎了幾下,火星漸滅。
妲己的腦海里一片空白,怔怔望著腳下被打穿了孔的炭盆,「剛才那是……」
槍聲嗎?
與她腦海里袁皓出事那天聽過的聲音不謀而合。
或者,這次在四境空曠的樹林中,顯得更加駭人。
比起她的驚愕,白檀倒顯得鎮定很多,只是眸光陰鷙而敏銳地看向某個方向,眼裡的溫度驟然退卻。
倨傲的下巴繃緊,鋒利的唇線抿出些許壓抑的冷笑,低頭時看到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又很驚恐的樣子,就這麼笑了出來,「槍聲,你不是知道嗎?」
她以為白檀指的是她以前聽過槍聲的事,也無瑕顧及他變得冷漠陰狠的表情,獃獃問:「為什麼會有槍聲?」
男人還是笑,笑里有不著痕迹卻綿長得能抽出絲來的嘲弄,「你覺得呢?」
妲己在腦海里迅速轉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有人在打獵嗎?」
男人揉了揉她的頭髮,冷芒盤旋在湛黑深寂的眼底,「如果你我是獵物的話,那就算是打獵也沒錯。」
妲己的心臟狠狠一縮,「有人要害你?」
她莫名想到梁居生臨走前那個欲言又止的眼神,腦子一空,急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素來溫婉的嗓音平添了幾分執拗,「你早就料到了是不是?為什麼身邊不留點人?既然你清楚會有危險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答應她出來露營?
男人竟然在這時候還俯下身,抬著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角,溫柔裡帶著一絲殘忍,「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妲己推開他,退後一步,竭力冷靜下來,打量著他,「白檀你是不是瘋了?我希望來露營不是希望來送死,如果你早就……」她說著說著,忽然覺得他可能不是這個意思,頓住了話音,看著他明明近在眼前卻彷彿遠在天邊、喜怒不形於色的俊臉,顫抖著問,「你到底在想什麼?」
「好久不見了,白公子。」
樹林里很近的地方,傳來一道佞笑的聲音,彬彬有禮的義大利語毫無徵兆地打斷了妲己的話。
緊跟著響起的腳步聲,有人走了出來。
妲己瞳孔一緊,回過頭,只見七八個白人朝他們走來,穿著防彈服,手持最先進的步槍。
為首的那個連面罩都沒帶,寬額方頷,是歐洲人特有的挺拔五官。
在這樣寂靜的樹林里,他們的腳步聲突兀又驚心,可究竟是什麼時候走到離他們這麼近的地方的,妲己努力回憶,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是你。」白檀淡笑,似乎和他很熟,義大利語說的也很流利,「怎麼,今天凱文不在嗎?」
對方把玩著手裡的槍,「凱文有他自己的任務。」
「你們新來的頭兒呢,也縮起來不敢見人了?」
對方臉色驀然變得陰沉,槍口也對準了他毫無防備和遮擋的頭顱,「對付你這種小角色,還用不著我們頭兒親自出馬。」
槍口對準白檀的一剎那,妲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恐慌襲滿四肢百骸。
白檀沒如果瘋,那麼先瘋掉的可能是她。
他們在說什麼,他為什麼能面不改色地站在這群傭兵面前?他為什麼不躲?
「他心也是大。」白檀似有若無地瞥了眼身邊面色煞白的女人,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親妹妹在這兒都不管了?」
對方一愣,狐疑地打量著妲己,視線又鎖定白檀身上,「你說她?」
白檀就在交談中走到妲己身邊為她裹好毯子,閑庭信步、從容不迫,就好像在自己家的後花園散步,完全沒把對面嚴陣以待的那群人當回事。
妲己訥訥地啟唇,冰涼的五指握住他的手,「白檀,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在說什麼?他們是誰?」
他沒理會她一股腦的問題,因為身後又一隊人馬如同鬼魅般現身於夜色中,槍聲破空,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射進一位傭兵的肩胛!
在所有人震驚不已的時刻,洪亮的嗓音緊跟著傳來,一口標準的倫敦腔聽起來格外高貴有禮,「奉town老公爵的指示,特來問美第奇公爵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