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困獸之鬥

  2009年8月22日。


  荷甲聯賽第四輪。


  阿賈克斯主場迎戰鹿特丹斯巴達。


  「滴、滴、滴！」


  龍殊特終於停下了腳步，兜起球衣的下擺，擦了擦滿臉的汗水。


  這一次他沒有像四天前那樣在板凳席上枯坐兩個小時，他首發並且踢滿了全場。


  但比分只是0-0。


  「全場比賽結束了，零比零……」


  解說員德庫爾的聲音聽起來並不高興，如果是在上個賽季，看到范巴斯滕如此萎靡，他肯定要上躥下跳的嘲諷一番，但今天的他卻彷彿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或許是他也知道，范巴斯滕的日子快到頭了。


  他的搭檔楊森只好擔當主力解說的任務：

  「范巴斯滕雖然排出了絕大多數主力球員，但球員們顯然還沒有從四天之前的那場失利的陰影中完全走出來。看看他們今天的比賽吧，幾乎一半人都心不在焉、形同夢遊，全場控球率只有不到48%，傳球次數183，成功率則是可憐的54%！這可是他們的阿姆斯特丹競技場！」


  「唯一擔當得起首發位置的……或許只有最年輕的中國小將，他的發揮一如既往的出色，但可惜他只是一名防守型中場……」


  同樣的聲音也出現在中國國內的網路上。


  「阿賈克斯這是徹底喪失鬥志了啊……」


  「范巴斯滕還是太嫩了，如果換成我魔主帥，上一場輸了之後肯定一頓吹風機，這一場肯定是血洗對手啊！」


  「你就吹吧，論鬥志當然是我大紅軍啊！」


  「我鐵血藍軍不服！我車今年是冠軍！」


  「你車主教練都快跟著范巴斯滕一起下課了吧？歐冠還得看我經驗豐富的槍手啊！」


  「你廠還是好好踢資格賽吧！」


  「……」


  「哦對了，龍殊特的表現倒是中規中矩，如果沒有他那次關鍵回防，布林德恐怕根本攔不下對手的內切射門。」


  「確實，這小夥子踢得挺沉穩，尤其是在球隊整體都有些心浮氣躁的情況下。」


  「拉倒吧，還沉穩！你們沒看到他浪射了三腳嗎？距離球門快三十米的時候就射門，哪次不是飛到天上去了？」


  「說得對，這三次機會如果能交給其他人，說不定就是三粒進球！」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也不看看蘇萊曼尼和克維塔尼奇都是什麼貨色，連腿都邁不開，就站在那裡看龍殊特東奔西跑，還指望他們能進球？」


  「要是龍殊特夠厲害，一個人就能解決戰鬥，阿賈克斯也不會這麼被動。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他太弱了！」


  「你說的還tmd是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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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光從數據上看，龍殊特的三次射門確實屬於浪費機會，因為只有一腳打在了球門範圍內。


  但如實翻看一下全隊的數據，就會發現，14名球員加起來也只射了7腳……


  不是龍殊特不讓他們射，實在是那些前鋒們……射不出來啊！


  除了在最後時刻替補上場的蘇亞雷斯還能夠創造一些威脅之外，蘇萊曼尼、克維塔尼奇的表現甚至連阿賈克斯自己的球迷都發出了噓聲，與其傳給他們，還不如龍殊特自己來一腳更加有效。


  所以他自己射了，沒人可以指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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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終於累了啊，我以為你從來不知道疲憊的感覺呢，哈哈……」


  站在門口的范巴斯滕伸出右手，準備拍了拍龍殊特的腦袋當做安慰。


  中國小將是最後一個離開更衣室的球員，但龍殊特並沒有像其他隊友一樣耷拉著腦袋、神色匆匆地離開，而是和平常一樣昂著頭大步走出更衣室，眼睛中卻簡直快要噴出火來！


  范巴斯滕的右手只好懸在半空，他的笑話被對方當做了耳旁風，而且甚至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


  「教練，」但這個傢伙還是在他面前停下了腳步，「我能和你談一談嗎？」


  范巴斯滕微微低了低頭，他的目光落在了兩柄如同刀劍一樣的眉毛上。


  他以為他會看到踢球之後的疲憊神態，或者是徒勞無功之後的無可奈何，但他錯了。


  他只看到了一頭猛獸。


  一頭雖然受了傷，但卻越發兇狠的年輕猛獸！


  「我也有話對你說，」范巴斯滕的右手順勢搭在了龍殊特的肩膀上，身高近一米九的他比起年輕的球員要高出半頭，這個姿勢稍稍顯得有些不夠協調，「你一定知道這幾天關於我的新聞吧？」


  「我雖然很少看那些毫無營養的新聞，但我不是傻子。」


  龍殊特好歹也是一個實際年齡二十多歲的社會人，就算閉著眼睛也能知道主教練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


  「下一場比賽對我很重要，」范巴斯滕的聲音並不大，「但很多人已經提前認為我必輸無疑了，甚至有些人已經喪失了戰鬥的意志！」


  龍殊特點了點頭，他沒有用謊言來安慰前幾天才剛剛暈厥過一次的主教練，因為這就是事實。


  就算是阿賈克斯隊內，認為晉級歐冠希望不大的球員也不乏少數，這幾天的訓練態度也大不如前。畢竟他們已經見識過了義大利球隊的戰術執行能力，這些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在心理素質上還差得很遠。


  「但這些人並不包括我。」龍殊特眼中的火焰還在燃燒，他深深吸了口氣，將自己的請求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教練，你親手將我從青年隊帶到這裡，我願意為你戰鬥到最後一秒鐘！」


  范巴斯滕看著面前這個隊內年紀最小的孩子，眼眶竟然微微一顫，差點就要流出淚來。


  他彷彿就是一位頻臨滅國之災的國王。


  此刻他環顧四周，曾經萬人簇擁的自己身邊竟然沒有一名支持者。


  那些地位尊崇的勛貴們或投降叛國，或擁兵自重，甚至準備看國王的笑話。


  只有一名由自己親手提拔上來的年輕將軍卻毅然決然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將軍的身材並不高大，但在此刻卻彷彿充滿了無窮的力量。


  范巴斯滕是一個絕頂驕傲的人，即使是在自己職業生涯最低谷的時候，也如同一個戰士一樣沒有退縮過一步。


  因為那時候他是一名球員，即使球隊的處境再困難，他也可以爆發小宇宙，自己解決戰鬥。


  但現在他當了主教練，在場上拼殺的並不是自己，有些時候他站在場邊，看著那些如同一盤散沙的球員們，自己的小宇宙就算再爆發三次，也不能幫助球隊將球送進球門。


  每當出現這種情況，范巴斯滕都恨不得自己能夠披掛上陣、重出江湖，但現實卻只能讓他產生一股「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絕望之情。


  這也是龍殊特之所以怒火中燒的原因。


  第一回合比賽中，他的心中也是這種感覺。


  如果是自己力戰之後依然失敗，或許他也就任命了，但現在……他連槍都沒有掏出來，只是看著隊友們遠遠打了幾次飛機，就要告訴他：

  對不起，因為任務沒有完成，所以你要變成太監……


  就算要當太監，老子也要自己動手！


  老子要親眼看著自己變成太監！

  啊不對！為什麼我一定要當太監！